33 第二個世界 請放開我

劫匪頂着滿頭的冷汗看着對面那尊面目俊秀斯文的煞神, 不住懷疑着事情究竟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明明只是随手從路上抓了個人質,為什麽這個人質現在看起來會比他還要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的家夥這時候低着頭繼續看手裏的終端,并且似乎看到了什麽不太覺得高興的東西, 所以眉峰稍微斂了起來。

劫匪心裏惶恐至極,只覺得對方的每個表情細微變化,都讓他有種懸在刀尖上的感覺。

相比起和這位煞神相處, 劫匪現在甚至覺得自己被抓捕起來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不敢開口, 等了大概有半個小時, 他終于聽見遠處有什麽聲音傳了過來,而那位從之前起就把玩着終端沒有出聲的“人質”先生, 這時候也終于将視線勉強從終端屏幕上收了回來,擡頭往遠處看去。

賀硯予猜測救他的人應該來得不會太慢,但這個速度卻還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剛才已經通過終端上面的新聞, 大概知道了他“被抓”之後發生的事情,當時劫匪和搜捕隊的人都在學校門口,他被抓走之後,其他人就已經迅速将賀昭昭給保護了起來。

賀昭昭年紀小, 發生這種事情當然不會太冷靜, 所以她起初也有哭鬧,不過很快就有人安慰并且将她帶回了甜品店的家裏。

而這件事情很快就被通報了上去。

根據不久前網絡上的消息,據說這件事情關系重大,所以新任市長已經決定親自出面處理。

所以現在出面趕來救援的人當中,應該有蘇晤在。

賀硯予擡起頭左手揉了揉眉心, 随後右手用力,把手裏面剛才還在使用的終端就地捏了個粉碎。

劫匪看着這幕大氣不敢出, 只縮着身子坐在椅子上,試圖僞裝成一粒灰塵, 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賀硯予這時候卻已經站了起來。

他緩緩來到劫匪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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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了我吧!我保證再也不敢了,我等下馬上就去找那群家夥自首,要怎麽處置都行求求你我真的不想變成粉末!你想怎麽處置我都行!不要殺我!”

賀硯予甚至還沒來得及出聲,劫匪就已經惶恐至極地将求饒的話給拼命喊了出來。

賀硯予:“……”

他倒是沒有要真的對這家夥出手的意思,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賀昭昭,賀硯予甚至可以借着這次機會死遁離開這個世界。

但他當初既然做出了留下來的選擇,他就不會再輕易離開。

所以他對這名劫匪說道:“我有點事,需要你的配合。”

在經過精密地追蹤和排查之後,蘇晤帶着軍隊迅速找到劫匪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

郊外某處山腳下已經廢棄有五十多年的材料工廠。

蘇晤帶着軍隊緩慢接近,怕刺激到劫匪殺人滅口,又怕他們來得太遲,賀硯予在劫匪那裏遭受太多不好的對待。

他每步都小心謹慎,等到達工廠附近之後,他甚至不敢再讓其他人靠近,反倒提出了要自己潛入進去救人。

市長親自提出這種事情,底下的人們當然沒法答應,不說市長不該去這麽危險的地方,就說潛入和救人,大家認為他也絕對不會比專業的救援隊适合這次行動。

然而事實是蘇晤随手撂倒了身邊幾個極力勸阻的隊員,大家就再也不敢多話。

新市長脾氣不好,這是大家都早就知道的,但市長身手比他們自诩專業部隊的人還好,這卻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

蘇晤向其他人做了布置之後,很快就悄然進入了那間寬敞空曠的廢棄工廠。

蘇晤昔日對于醫學上的造詣是真的,但因為被星痕聯邦培育為間諜,他的身手也的确超過了這群普通部隊成員太多,能夠與帝國的精銳匹敵。

現在他潛入工廠沒有花費太多的力氣。

他曾經悄然進入過帝國和聯邦各種各樣戒備森嚴的地方,但卻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讓他緊張到幾乎能數出自己的心跳。

因為賀硯予在對方的手裏,如果他稍有失誤,或許就會害死賀硯予。

工廠裏面雖然空曠,四周卻依然擺着不少廢棄的貨箱或者零件,好在有這些東西的遮擋,所以蘇晤進入其中後前行了一陣,也并沒有被裏面的劫匪所發現。

他已經很接近了,他能夠看到賀硯予正躺在椅子裏,閉着眼睛頭微微偏着,似乎已經昏迷過去。

而那名劫匪就站在他旁邊不遠處,手裏面還握着匕首,看起來依然緊張地盯着人質。

只是他雙眼赤紅,手腳顫抖,像是揣着歇斯底裏的憤怒,随時都會對人質動手。

蘇晤緊皺着眉頭,想不透為什麽自己明明都已經讓軍隊守在遠處,盡量不去刺激這名劫匪,這人卻還是看起來像被吓得不輕。

也因為這樣,蘇晤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

他用比平常更加謹慎的動作攀過欄杆,來到了劫匪的後方處,而也因為距離更近,所以他更能看清賀硯予現在的情況。

剛才太遠只能看清個大概的輪廓,現在靠得近了,蘇晤才發現賀硯予的身上其實還有着不少的擦傷,身上也沾着星星點點的血跡,應該是剛才在被劫持的路上蹭到的。

蘇晤向來見不得賀硯予受罪,現在看到這幕,他能感覺到那抹心尖的刺痛幾乎蔓延至全身。

這種憤怒已經有許久沒有經歷過,但每次都與賀硯予有關。

好在這名劫匪雖然緊張謹慎,但身手卻比他所想的要弱,蘇晤趁着他稍微分神的時候迅速上前,沒花什麽力氣就制住了這人,并且将他敲暈在地。

做完這些之後,蘇晤按下了通訊器的按鈕,外面守着的其他人也迅速破門進來,擒住了昏迷中的劫匪。

而沒有人知道,事實上在這整個過程當中,作為人質的賀硯予其實始終都是清醒的。

就在蘇晤進來之前,他用了點方法在自己身上弄出點傷口,并且讓劫匪站起來拿着匕首,無視他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讓他做出綁架自己的樣子。

然後他就理所當然地靠坐在椅子上裝起了無辜被劫持的人質。

雖然他原本沒打算靠救援,準備自行脫身離開,但現在蘇晤來了,他只能盡量不讓任務目标看出破綻。

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計劃當中。

他只需要昏迷着被人帶上救護車,然後再在醫院假裝清醒過來,經過簡單的傷口處理就能夠回到家裏,安撫不久前剛受到驚吓的賀昭昭。

這場簡單的鬧劇就算是結束了。

事情的前半部分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而動,然而在這之後,就開始變得不太對勁了。

他雖然閉着眼睛,卻能夠感覺到蘇晤正在朝他走過來。

旁邊的其他人同樣也看到了蘇晤的動作,眼見蘇晤似乎想要去救起人質,其中有的人連忙阻止道:“市長,請不要移動人質,應該等醫護過來……”

“我就是醫生。”蘇晤冷淡地打斷了那人的話語,随後看對方還沒退後,于是直直盯着他說道:“需要我把證件找出來嗎?”

如果說論醫術,大概整個源市也找不出比昔日首都第一醫院招牌醫生蘇晤更好的了。

其他人雖然不太能弄清楚他的身份,但卻也莫名被他的氣勢給壓了回去。

蘇晤于是來到了賀硯予的面前。

賀硯予依舊閉着眼睛,他不想和蘇晤交談過多,所以選擇了裝睡,但現在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辦法再繼續裝下去了。

不是因為擔心蘇晤看穿,而是因為蘇晤抱着他,一只手攬着他的後背,一只手摟着他的腿彎,想把他在人前抱起來。

并且是用橫抱的姿勢。

賀硯予實在不覺得這是個好姿勢。

在蘇晤抱着他正準備起身的時候,賀硯予睜開了眼睛。

因為正準備抱着人起來,所以現在蘇晤和賀硯予幾乎是緊貼着的,兩個人相互靠得極近,這是以前他們常有的距離,但他們已經相互陌生很多年了。

賀硯予的目光沒有溫度,像是帶着無形的力量要将蘇晤推開。

蘇晤已經無數次從賀硯予這裏得到了相同的回答,“已經過去了”“他的存在是打擾”“他沒有權力在選擇了聯邦之後還不要臉地想要将賀硯予也占為己有”,如果是過去,在接觸到這目光的瞬間,蘇晤必定會想到這些話,然後怯懦地退後,不敢再靠近賀硯予。

但經歷過今天的事情,蘇晤卻改變了主意。

他可以接受賀硯予不再喜歡他,可以接受他的存在對于賀硯予和賀昭昭父女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但他沒有辦法再看到賀硯予出事。

他只想占有賀硯予,讓對方沒有辦法離開自己,最好賀硯予的世界裏只有他,不再有別人。

既然賀硯予都已經不能原諒他,不能再和他回到過去的日子,那他即使是再做出更多不能被原諒的事情,又有什麽關系呢?

蘇晤面上帶着微笑,迎着賀硯予的目光,在擁抱住對方後以溫柔的嗓音說道:“沒事了,我帶你回去,好嗎?”

賀硯予不太能理解蘇晤現在的心思。

以前的蘇晤他能夠很輕易地看懂,那時候在首都,蘇晤還在醫院工作的時候,他雖然看起來情緒變化很大,但其實情緒很好讀懂,賀硯予只需要用簡單的算法就能夠大概推測出他的心情。

但現在不同,重逢之後,蘇晤的心緒變得複雜許多,并且後悔值也時高時低,仿佛無限接近于崩潰的阈值。

賀硯予看了眼蘇晤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提醒道:“請放開我。”

蘇晤沒有放開,他也沒見怎麽動作,就從旁邊某個搜捕隊員的身上抽出了手铐,扣在了賀硯予的手腕上。

冰冷的鐐铐扣上的瞬間,賀硯予微微蹙眉,擡頭看向蘇晤。

蘇晤微垂着眼,發絲垂下遮了半邊臉頰,那臉頰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

他雙手握住賀硯予的手,手上力道很大,但聲音卻極輕地喃喃道:“跟我回去,相信我,我再也不會讓你有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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