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二個世界 後悔是最沒有用的情緒
賀硯予沒能像自己所計劃的那樣先去醫院, 然後回家。
他直接被蘇晤铐着帶了回去。
像這樣的手铐他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夠輕易将其捏碎,但他現在不能像對待劫匪那樣, 做出這種行為。因為蘇晤是他在這個世界的任務目标,只要稍微做出與人設不符的事情,任務就會立刻失敗。
那就看看他究竟準備做什麽, 反正對于賀硯予來說這不會造成任何結果。
賀硯予低頭看了眼自己雙手手腕上的鐐铐, 随後被蘇晤帶着朝外面走去。
原本蘇晤打算抱着賀硯予離開, 但賀硯予神情冷淡,堅持自己行走, 蘇晤最終也只是扶着他來到了自己的車上。
其他人看不懂現在的狀況,他們都知道賀硯予是剛才被劫持的人,只不過剛才他們市長寧願自己冒險也要沖進去救人, 現在突然又把人铐着出來,這怎麽說都讓人沒有辦法理解。
而就在這些人費解的視線中,蘇晤開着車将賀硯予帶到了自己的宅邸當中。
他在源市的住宅是來之前帝國就提前準備好的,因為兩國合約的關系, 帝國不會虧待他, 所以他的宅邸當然也是極為寬敞華麗的大宅。
來到源市的一個多月時間裏,蘇晤回到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多的時間裏他還是留在辦公的地方。
他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方式了,每天用工作把自己的時間塞得很滿,不會讓自己有空去想別的事情。
他覺得家裏太空曠, 越是大的地方就越顯得空曠,這會讓他想起以前在首都的時候和賀硯予共同生活的日子, 這些回憶曾經是他最珍貴的,後來又成了每天沉眠時候的噩夢。
但現在不同了。
推門回到家中, 蘇晤回頭看着垂眸跟在他身後的賀硯予,這次再回到家裏,終于有了與以往不同的感覺。
纏繞他多年的孤寂藤蔓似乎頃刻間被燒成了灰燼。
他後悔了,他認為自己應該早點反應過來,早點将賀硯予給帶回來,把他關在房間裏讓他哪裏也去不了,讓這個人只屬于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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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晤溫柔地笑了起來,牽着賀硯予被铐着的手,帶他走了進來,随後關上房門,又落了鎖。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又說道:“你看看這裏,你喜歡嗎?”
賀硯予環顧着這房子四周的擺設,沒怎麽出聲。
作為帝國替蘇晤準備的住所,這裏的環境的确很好,所有的設計和擺設都按照着最高的标準而準備,令這裏寬敞明亮但卻并不會過于簡潔普通。
和以前賀硯予蘇晤在首都的那個屋子相比,這裏當然要好上許多,而和賀硯予現在與賀昭昭的住處相比,這裏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
但對于賀硯予來說,這裏也僅僅只是個住處而已。
賀硯予沒有太大的反應,而盯着他的蘇晤也因此臉上多了幾分明顯的失落。
似乎完全不擔心沒有戰鬥能力的賀硯予能夠逃脫這裏,蘇晤捉住賀硯予的手,低頭把铐着他的手铐打開,語調裏的落寞異常明顯:“你不喜歡這裏嗎?那你告訴我你不滿意什麽,我讓人來改好不好?或者我們重新改造,把這裏變成以前在首都星住的那樣,你會喜歡嗎?”
現在蘇晤的語氣,和他在人前的時候完全不同。
但與其說他是變了,倒不如說他像是恢複了從前的語氣,從前還是首都第一醫院的蘇醫生時,他每次回到家裏,和賀硯予說話就會用這樣軟綿綿的語氣。
他會用這種方式哄着賀硯予,或者向賀硯予撒嬌,有時候乖巧有時候又有些蠻不講理。
但蘇晤現在的變化,卻沒有令賀硯予有半點的情緒起伏。
雖然沒見賀硯予有回應,但蘇晤還是專注地在和賀硯予說着話。
在剛才說出了那些之後,蘇晤又牽着賀硯予的手來到了沙發邊上,他從櫃子裏面找出醫療箱,讓賀硯予坐下之後,自己則蹲在賀硯予的腳邊,開始如同呵護般小心地替賀硯予處理身上那些細小的傷口。
那些傷口并不嚴重,實際上甚至不需要去怎麽管,只要用水稍微沖洗下就能夠很快恢複。
但在整個帝國醫術都排名前列的蘇晤醫生,在面對這些傷口的時候卻仿佛如臨大敵,連小小的破口都認真地去處理着,不肯讓賀硯予感受到半分疼痛。
事實上賀硯予也的确沒有痛覺。
他只是垂下眼,看着蘇晤這樣抓着他的手認真處理,并且時不時說出幾句活躍氣氛的話。
蘇晤的話比以前還要多,從這名劫匪的事情,說到他回到帝國後發生的事情,接着又說起賀昭昭,還有他們以前所過的日子。
他仿佛有說不完的話,這麽說的時候眼裏都還是帶着笑的,就像是戀人間最為親密的對話。
“那名劫匪現在已經被他們送去監獄了,他不會再有機會傷到你了,當然任何人都沒有機會。”蘇晤這麽說着,擡手輕輕觸碰了下賀硯予的臉頰,随後又笑了起來:“對了,應該很久沒吃東西了吧,我已經讓人去準備吃的了,都是你以前喜歡吃的,等吃過東西以後我帶你去其他房間轉轉,再給你看看我們的卧室……”
蘇晤的聲音不停地傳進賀硯予耳中,賀硯予聽了有很長時間,終于開口說道:“所有的改變都是不可逆的。”
他的聲音突然插在賀硯予語調輕松的敘述中,讓蘇晤霎時停了下來,稍有些不解地看着賀硯予。
這是他們回到這裏之後,賀硯予初次出聲說話,所以蘇晤聽得格外認真。
只是他沒有弄明白賀硯予的意思。
蘇晤同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緊貼着賀硯予,微微側着頭笑:“你在說什麽?”
賀硯予看起來卻是耐心,他接着說道:“這世上所有的改變都是不可逆的,因為時間是不可逆的,所以人的年齡會改變,外貌會改變,性格也會改變,而在改變過後,不論怎麽僞裝,都是不可能回到過去的樣子的。”
就像是,白紙不可能在經歷過風雨之後,依然還只是張白紙。
就算人能夠保持初心,那也已經不是從前的那顆心。
賀硯予很确信,蘇晤現在所謂的“和過去一樣”的性格,不過是僞裝出來的模樣而已。
賀硯予問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為什麽要執着于假裝把那些東西恢複原狀?”
蘇晤再度笑了起來。
他看着賀硯予,字字句句說出口的時候,就像是在跟自己較勁:“沒有過去,只要我沒讓它過去,它就不算是過去了。”
“只要我說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賀硯予說道:“如果你真的覺得過去才是最好的,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選擇?”
蘇晤擡着頭,眼裏的情緒壓抑至極:“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你要我說幾遍呢?賀硯予?我為什麽就沒有後悔的資格?”
賀硯予沉默了下來。
良久他才又說道:“後悔是最沒有用的情緒。”
說完這話,他就已經放棄了再和現在的蘇晤溝通,在這種狀況下所有的溝通都是沒有必要的,而他向來不願意做沒有必要的事情。
雖然他的确是A74空間的情緒采集專員,所負責采集的情緒就是“後悔值”,但他很清楚,和其他所有的情緒值相比,後悔是最無用的情緒。
但這偏偏又是人類身上力量最強的情緒。
接下來的時間裏賀硯予沒有再說話,但蘇晤卻在短暫地情緒變化之後,又恢複了先前的活躍,繼續沒完沒了的和賀硯予聊天,然後帶着他看遍了這房子裏的所有房間。
而這些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是雙份的。
蘇晤在接賀硯予過來的時候,看樣子是臨時起意,他當然沒有時間讓人去準備更多的生活用品,所以很明顯這裏的所有東西,都是蘇晤早就準備好的。
整個房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是雙人使用的,就好像這裏原本就應該住着兩個人,而不是他獨自居住。
最後蘇晤帶着賀硯予回到了卧室。
卧室裏面有着寬大的雙人床,衣櫃裏面也有着屬于兩個人的衣服,蘇晤拉開衣帽間,對賀硯予說道:“這裏的衣服都是按照你的尺寸準備的,也都是你喜歡的款式,将來……”
他原本還要說點什麽,但因為不想讓賀硯予再被別人見到,他笑着收回了後半句話,接着說道:“對了,都看過這麽多了,你還有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賀硯予沒有理會他的前半句話,說出了自己記挂的事情:“昭昭。”
蘇晤怔了怔,似乎是已經完全将這件事情抛在了腦後,直到現在才記起來:“昭昭在看到你被抓走之後很擔心,我讓人去安撫她了,她這兩天沒去學校,都好好呆在店裏面被人保護着,你可以放心。”
雖然蘇晤這麽說着,但賀硯予依然默然注視着蘇晤。
蘇晤于是繼續道:“今晚我會讓人接她過來,今後她和我們一起住在這裏,就我們一家人。”
賀硯予聽着他說話時的語氣,說道:“在你的眼裏,她的存在只是個不受歡迎的工具。”
他說出這話,不是疑惑的語氣,而是肯定。
蘇晤面上保持了整整半日的完美笑容,幾乎就在這時候緩緩開裂了下來。
他很難去反駁賀硯予的話。
從前想要孩子,是因為他認為有了他們共同血脈的孩子,賀硯予就能夠更容易原諒他。後來再見到賀昭昭,他認為有這個孩子的存在,他能夠更容易讓賀硯予回心轉意。
在他的眼裏,他對這個沒有養育過接觸過的小孩,根本就沒有什麽特殊的感情。
但賀硯予放不下,他于是只能接受這小家夥橫插在他與賀硯予之間,分享着賀硯予的感情。
到現在為止,蘇晤已經不在意被賀硯予看穿心思,他繼續去牽賀硯予的手,但賀硯予卻忽地轉身,掙脫了他的鉗制,沒有要留在卧室的意思,而是獨自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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