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窮得叮當響
“下午七彩游樂園需要50名觀衆充場,包一頓水飯40,有空的私聊我,鴿子勿擾。”
許孟悄悄拿出手機,抿嘴刷到了這條朋友圈,他有些心動又有些猶豫,最後點進這個人的主頁往前翻了翻他的動态——都是一些看上去很不錯的兼職。
許孟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擡頭看了一眼講臺,年過半百的老教授還在沉吟,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角落裏的動靜。他呼了口氣又低頭看着屏幕上顯示的兼職信息,心呯呯亂跳,有做壞事的輕微負罪感,又帶了些躍躍欲試的焦躁。
他想逃課,偷偷做一些兼職。
許孟的課程比較緊,但總有幾門是質量不高的水課,他想翹課把這些時間空出來,去賺一些錢,哪怕是小錢,一天幾十一個月也非常可觀。
至少能養活自己,不用再給家人增添負擔。
許孟下了課,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他自小是個乖孩子,買玩具都會查看大人的臉色,從來不會不依不饒,靠哭鬧要什麽東西。許孟家境不好,父親又受工傷斷了腿,只有母親咬牙堅持着供他讀書。
許孟高中時曾經瞞着母親去酒吧打工,那時候離高考還有八個多月,東窗事發那天,許母抓着許孟的衣服,當着酒吧衆人的面給許孟跪了下來。
“孟孟……跟媽回去吧,好好讀書別再來了!”
許孟已經不記得周圍的人當時什麽表情,因為太過震驚,他當時的記憶是模糊的,只有胸口的疼痛感無比清晰。每一次許孟看到疲憊的許母歸家,他都想脫口而出說媽你歇着吧我去找工作,那熟悉的痛感便悶悶地出現,甚至延續到他的夢魇。
到許孟上大學,許母才放下了高懸的那顆心,許孟再提起找工作,許母也不那麽抵觸,只是嚴肅地告訴兒子兼職不能耽誤學習。
“萌萌,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許孟感覺到肩膀上一沉,聽聲音判斷出是舍友小胖,他遲緩地轉過頭,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才答話:“沒什麽……在想去哪裏吃晚飯。”
小胖哈哈大笑,身子又往許孟這傾斜了幾分,又白又圓的臉上一雙眼睛眯成線:“不知道就跟哥走吧,我請你吃小龍蝦,結束了你陪我逛逛商場呗,我最煩那些服裝店,一進去就磨着你買東西,你陪我她們一準兒粘着你,我就耳根清淨了哈哈。”
許孟有些尴尬,想拒絕又不知道找什麽借口,被小胖攬住肩膀拖了幾步,便也妥協了:“好吧……我幫你參考參考。”
小胖一臉你很上道的表情,兩人一胖一瘦,更顯得許孟肩寬腿長,一時間回頭率頗高。
吃完小龍蝦已過七點,許孟喝了點啤酒有些上臉,因皮膚白,臉頰和眼周泛着淡淡的粉,年輕的肌膚白嫩又緊致,倒像是化了妝。
小胖壓着他的肩膀往前走,随便逛了逛進了一家男裝店。許孟不認識衣服的牌子,只明白标價,他看中一件英倫風的格子衫,拿出吊牌看了一眼,又不動聲色地塞了回去。店裏的小妹跟上來問了幾句,發現許孟的确沒有買的意思,才悻悻地退到一邊,假裝刷手機,其實悄悄拍了許孟的側臉。
許孟對此一無所知,即使知道他也不可能要求對方當場删掉照片,那不合時宜。
小胖換衣服換了三四輪,在一件都不買和意思意思買兩件之間艱難抉擇。他注意到許孟根本沒試衣服,心底奇怪又不太好意思:“哎你也試兩件嘛,這邊衣服挺不錯的。”邊上的女孩子誇贊許孟是衣架子,向他推薦當季的新款衣服,許孟搖搖頭,只是說在店外等小胖,邁着長腿出去了。
“明天上午9點會議充場,100個人要男生,需要穿正裝,邋遢不要,價格私聊。”
許孟看着這條信息挪不開眼睛,他明天上午正好沒課,下午滿課,動作麻利一點他應該能早去早回,趕在下午上課前回學校。
“你好,明天有時間。”
許孟找了發消息的人,對方叫趙加薪,頭像很逗是表情包,上面的經典人物拿着花花綠綠的人民幣,似乎在苦惱錢怎麽花,表情無奈實際暗爽。
趙加薪沒跟許孟廢話,要了他的個人信息,确認許孟有時間去後,表示ok兼職安排下了。許孟跟他約定好碰頭的時間地點,心中安定許多,小胖提着兩袋衣服有些郁悶地從男裝店走出來,發現一直悶悶不樂的許孟破天荒抿了個嘴笑,特別稀奇。
“我才發現萌萌你有酒窩呢,真好,我只有肉窩。”
許孟收斂了嘴角的笑意,搖搖頭:“我的不明顯,看不大出來。”小胖啧啧嫌棄他,“有就不錯了,那首歌怎麽唱來着,小酒窩長睫毛,迷人得無可救藥……”
“我放慢了步調,感覺像是喝醉了……”不知道哪個路人遠遠地接了下一句,一時間許孟和小胖都愣住了,片刻後都笑彎了腰。
“哎呦,肚子疼。”
許孟聽着小胖有些搞笑的抱怨,在夜風裏溫柔地微笑,在遠離家的這座繁華城市,他感受到一種不同的名叫自由的氣息,至少在這一刻,他忘記了那些憂愁,感覺到片刻的輕松。
許孟相信,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第二天許孟起了個大早,把櫃子裏閑置的黑西裝拿了出來,熨帖好穿上出門。他七點多鐘出門,坐地鐵八點半到碰頭的地方,到四十分趙加薪私聊他問他到沒到,許孟匆匆回了一句,就聽到一個矮胖的男人吆喝衆人:“排隊了啊,都別坐着了過來,數人了!”
帶隊的人排除了幾個明顯不合格的人選,清點完人數後,讓大家挨個在本子上簽到。輪到許孟的時候,他看着磕碜的小本子有些發愣:“請問……這個怎麽填”帶隊的人啧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地打量許孟一眼,“新來的啊,填你的聯系方式,誰介紹你來的你簽到就寫誰的名字。”
許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簽完到就跟着領隊,一批人零零散散地朝一座大廈出發。走了六七分鐘,許孟等人到了開會的大樓前,領隊囑咐衆人不能暴露的信息,讓衆人分批進大廈。
“被問到怎麽來的,就說收到郵件邀請了知道嗎別被人發現是充場的,被發現了沒工資啊,都給我記住了!”
“每個人進場後,都要發會議圖片和關注二維碼的截圖到群裏,按圖發工資,別忘發了!”
許孟把注意事項在心底默念幾遍,跟着幾個同齡人一道進了會場。前臺的美女讓他們挨個登記了到訪信息,确認無誤後幫他們按了電梯。
大廈本身富麗堂皇,連電梯內部都非常華麗,雙門兩側裝了小電視和對講機,暖風伴着熏香徐徐地從頭頂吹來,讓許孟有些昏昏欲睡。下一秒樓層到了,許孟即刻清醒過來,跟着其他人一起進了會場。
許孟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桌上擺着精致的茶歇,有小蛋糕還有水果。會議原來是一家企業的産品發布會,長達兩小時的介紹和互動完畢,剩下半小時可以參觀體驗産品的性能,許孟掃二維碼關注了主辦方,又填了一份在線問卷,他随意拍了兩張照片,和截圖一起發給了趙加薪。
兼職結束後,所有人都在群內等着群主發紅包,許孟趕着回學校,他倉促解決了午飯,上完一下午的專業課才記起要看手機。
“感謝老板!”
“謝謝謝謝,拿完紅包退群了!”
“秒到哈哈,老板還有兼職記得發消息哈,随叫随到!”
群裏一陣歡天喜地,伴随叮的一聲,許孟的兼職工資也入賬了。他反複刷着群內的聊天信息,忍不住考慮以後類似的兼職機會,恨不得立刻做一個時間表,把可以利用的時間都排出來做兼職。
他一下子加了三四個類似的領隊人,一有時間就刷刷朋友圈,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偶爾看到一些曝光黑心領隊的消息,心又懸起來,提醒自己不要被錢沖昏頭腦,要分辨靠譜的兼職機會。
可這一次,誘惑實在太大了……
許孟咽了口口水,目光死死地盯住一天500這幾個字眼。一個Party臨時需要俊男美女充場,從晚上六點到淩晨三點,結束太晚還可以提供住宿,只是住宿按小時收費。
發布兼職的領隊叫四百萬,許孟沒見過他,但做過幾次他發布的兼職,工資日結信用良好,沒發生過坑錢的事兒。
坦白說這個工資在兼職裏高得有點兒離譜,但對方也聲明挑選對象嚴格,長得好看有逼格才能去。許孟糾結了一分鐘,怕名額被搶了,立刻就私信四百萬,他倒不怎麽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危,一是相信四百萬的人品,二是自己是男性,一般不存在失身的風險。
許孟只擔心自己被騙財,讓他辦信用卡抵付現金,這種事兒他是從來不做的。
*
參加party那天,許孟向要好的同學借了一身衣服。衣服風格有些中性,上身搭配一件開衫小馬甲,帥氣中帶些許不羁。衣服的原主人嫉妒地盯了他半晌,最後不得不承認普通人人靠衣裝,美麗的人穿着破布也能獨領風騷。
酒會流程比較簡單,許孟充作受邀的模特出場,四處轉轉喝喝酒嘗嘗點心,時間便過去了大半。臺上有樂隊演出,甚至還有雜技表演和近景魔術秀,許孟本來聚精會神地關注表演,卻察覺到身上黏着的灼熱視線。
許孟皺眉回望過去,看他的男人便十分自然地偏過頭跟別人講話,讓許孟産生是自己過于敏感的錯覺。
“弟弟是哪家公司的新人呀,生面孔倒沒怎麽見過……”
湊過來講話的女人歲數大了許孟至少一輪,一口吳侬軟語,大概是角度關系,許孟一垂眸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雪白溝壑,還有胸前布料上暧昧的凸起。女人身上的化妝品混合香水形成一股馥郁而濃烈的氣息,并不難聞但令許孟的內心感到不适。
他不喜歡別人靠得太近,更何況這個女人對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媚眼如絲,喚他時還刻意加重弟弟兩個字眼,讓人浮想聯翩。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
許孟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眉眼歉疚,精明的女人很快意識到小帥哥撩不動,遺憾地站直身體,走之前在許孟胸口塞了一張名片,毫不客氣地摸了一把他的胸肌。
許孟被對方的大膽吓到,但表面上沒有洩露出情緒。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十二點半,酒會還要兩個多小時才能結束,但前來的賓客已經稀稀拉拉地走了不少了。
……去衛生間醒醒神吧。
許孟找了一個隔間放水,釋放後擦幹提上褲子,正打算開門走出去,卻被人堵在隔間口,許孟還沒反應過來情況,對方一把把許孟推回了隔間鎖上門,單手解開自己的褲帶。
事情發生全程不超過三秒,許孟後知後覺地明白自己陷入了麻煩,尾随他進來的男人就是酒會上看他的人,此時衛生間空間封閉,對方露出了淫邪的醜态,竟然晃着醜陋的家夥撲了過來——
“唔哼!”
許孟收回膝蓋,不顧對方的慘叫和國罵打開門,那人威脅他會讓他在圈子裏混不下去,斷了他的人脈,本來就是過來充場的許孟對此嗤之以鼻。他心裏燒着一把火,耐下性子把手指挨根沖洗幹淨,才怒氣沖沖地打開衛生間的鎖走出去。
“你給我回來,真特麽有錢不要慣的!彎成勺了裝什麽清純!”
猥瑣男捂着裆部追了出來,跟上層大佬恰好對視。大佬眨了眨眼睛,目光從下屬臉上移到陌生男孩身上,絲毫沒有遭遇狗血應有的路人素質,反而饒有趣味地盯着這一幕,期待男孩會有的回應。
可現實叫他失望了,許孟沒有理會猥瑣男瘋狗似的追咬,他和大佬擦肩而過,餘光十分冷漠。
尹青輝已經許久沒被人無視了,口腔裏的舌頭彈了彈下颚,他覺得很有趣。
“是根硬骨頭……想必打斷了煮成湯,髓汁一定非常鮮美。”尹青輝喜歡吮吸骨髓的感覺,濃郁的骨油和髓汁一起吸進嘴裏,讓人驚喜。
“查一查是哪家的模特,聯系方式要過來。”
尹青輝越過姿态狼狽的下屬說道,他動作自然地把手指移到嘴邊,開始撕咬大拇指邊緣的死皮。咬着咬着手指露出了鮮紅的肉,尹青輝才悻悻地放下手,卻仍然感覺身體躁動,需要疏解。
剛才的青年,就是一個很合适的疏解對象吶~
尹青輝吃吃笑起來,想起短暫的驚鴻一瞥,男孩烏黑水潤的眉眼,幹淨又帶着生氣。尹青輝一直都在找這樣一個玩具,奈何別人試圖塞給他的,都是被人玩剩下的,或者沒半點氣質的,他确實是看不上眼。
養只幼犬,自己教養他,等幼犬長成變成狼狗,必能收獲大大的滿足感!
尹青輝想一想,便要期待得渾身戰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憋了三天的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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