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攝像頭

一輛黑色大衆悄悄停在路邊，窗口探出長焦鏡頭，無聲地記錄畫面。

夜裏十一點，商場打烊了，許孟跟尹青輝一前一後地走着，經過街角路燈昏暗的地方，尹青輝抓住了許孟的手臂，許孟則反握住他的手，他們彼此注視着，笑意微醺。

尹青輝低頭碰了碰涼涼軟軟的嘴唇，在許孟的默許中長驅直入，許孟接納他遞過來的溫度，長長的一吻結束，竟然在初秋寒冷的空氣中感覺到燥熱。

“回去吧。”

尹青輝抵着許孟的額頭溫柔地蹭了蹭，許孟的呼吸還有些急促，這個溫情的動作讓他的胸腔逐漸平靜下來，他從尹青輝的裏側走到外側，在他詫異的目光下握住他的左手，露出調皮的微笑：“你走裏面，走外面是男友的特權。”

尹青輝愣在原地好一會兒，低沉地笑了。

“今天就先讓給你。”

車裏的人從遠處拍到這一幕，放大畫面後挑了挑眉，尹大少這是陷進去了啊，有些不妙。他選了幾張清晰的照片，和視頻一起打包發送給負責人，然後打開車裏的音樂，愉快地等待好消息。不到五分鐘，他就收到了五位數的轉賬提示。

“老板做事就是爽快!”

“那些小東西就算售後服務了。”

鴨舌帽下的臉露出詭秘的微笑：“生意，總是有來有往才有意思嘛。”

有人進來過。

尹青輝把疑惑的許孟攔在身後，沒有開燈，打開手機手電筒對着客廳照了一遍。

沒有異常。

“怎麽了？”

尹青輝搖搖頭，打開燈直接進了卧室，他重複了一遍之前的動作，又打開燈仔細檢查房間裏的插座、裝飾品、座椅、床底和其他角落，翻出五六個攝像頭，它們被巧妙地隐藏在孔洞裏。

“這裏還有一個!”

許孟從電視機底部扣下一個，好奇地翻看，攝像頭只有大拇指四分之一的大小，精致得像個玩具，只有鏡面泛着森冷的光。

“我們出去，這裏可能還有。”

尹青輝碾碎地上的攝像頭，臉色陰沉可怖，面對許孟的時候又恢複了溫和：“我找人過來排查一下，今天先在莊園那裏住吧。”

洗澡的時候許孟還在思索這件事，浴室門外突然傳來類似嘟嘟的敲門聲，許孟吓了一跳，他意識到自己沒鎖門。

下一秒門被推開，穿尿兜的小鳥在門縫張望，露出毛茸茸的小腦袋。

“咻咻!”

許孟松了口氣，随便沖洗幾下穿上睡袍，不去管滴水的頭發，他蹲下身朝玄鳳伸出手，玄鳳好奇地啄了兩下手指，冰涼的小腳丫踩進許孟的掌心，随着許孟起身，眼前視野變得寬闊，咻咻愉快地叫了兩聲。

“帶我去找你的主人吧……”

“咻咻!”

玄鳳撲棱着嫩黃色的翅膀，停駐在尹青輝的肩頭，他正戴着眼鏡看數據報告，有些不耐煩地把咻咻的腦袋從脖子旁頂下去，這家夥總是蹭着蹭着啄起他的後頸，他又不是木頭。

“早點睡吧，已經兩點了。”

許孟打了個哈欠，困得雙眼皮都厚重了些，尹青輝點了點頭：“我把剩下的看完就睡”，手卻相背離地伸向泡好的苦咖啡，剛剛端起咖啡就被人搶走了。

許孟放下咖啡吻了他一下，柔聲道：

“我一個人有點睡不着。”

尹青輝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許孟的意思是跟他一起睡？可莊園裏房間很多，根本沒必要……

“我等你啊。”

許孟躺在尹青輝的床上，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輕嗅被子上的氣味，滿足地嘆了口氣，床上有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果香，很幹淨的氣味。他在床上無聊地數羊，數到第九十九只，尹青輝穿着睡袍進來了，關燈之後，許孟的被子裏鑽進一個光滑的軀體。

許孟本來閉上了眼睛，突然碰到另一個人溫熱的肌膚，直接從淺眠中驚醒了。

“不是還有一床被子嗎？”

尹青輝侵略着許孟的空間，在被子下面無辜地動了動腳。

“一個被窩暖和。”

“……好擠，不習慣。”

許孟調整了好幾個姿勢，面對面是絕對睡不着的，就掙紮着蜷縮起來，像只蝦米一樣用背對着尹青輝。

“別動，再動就蓋不到被子了。”

尹青輝攬住許孟的腰，換了一下腿的位置，把許孟的下半段夾住。

“不許動了，睡吧。”

尹青輝親了親許孟的額頭，也強迫自己進入睡意，聽着許孟睡着後悠長的呼吸，意識卻越來越清晰。

他眼前浮現一張笑眯眯的顯得油膩的面孔，這個人叫尹仲盛，他的父親。年少時抛家棄子去創業，人到中年突然想起來自己在老家還有一個家庭，又找到了他，說服失去愛女的兩位老人帶他去大城市讀書。

之後情況也沒什麽變化，他還是一個人生活，拿着定期的生活費在校外居住，上高中後接受了集中式管理，算是漸漸地融入人群，可始終跟同齡人有距離感。

“兒子，畢業之後到公司來吧？”

“我不。”

尹仲盛是靠金融發家的，尹青輝則對他公司上下的爛賬嗤之以鼻，更不可能有接受打算，大學時候他拉幾個畢業的前輩組建了工作室，沒要尹仲盛一分錢白手起家，工作室滿一年後正式注冊公司，從選址到裝潢都是尹青輝一手操辦。青荟策劃從默默無聞混到行業新秀，也不過短短五年時間，業務線上線下聯動，一開始以量取勝，後來以質取勝，現在主要聚焦在自身的品牌塑造上，尹青輝很有野心，也相信自己有這個實力，可尹仲盛總是在關鍵時刻潑他冷水。

“沒有我的介紹，你以為那些大客戶會找你這個小公司做策劃？”

“他們不傻，不會因為你一兩句話就随便簽合同。”

尹青輝倨傲地面對自己的父親，心頭卻湧上疲憊和無力感。雖然他沒有向尹仲盛求助，但客戶成交的過程中，他們的确會有意無意地問起尹青輝的家世，甚至一開始，有些銷售也喜歡把青荟策劃跟尹氏集團綁在一起推銷，這種行為在他發現後就立刻禁止了，但還是會有客戶有這樣的印象——青荟策劃背後是尹氏集團之類的。

想到那堆攝像頭，尹青輝心底有些沉重。

老頭子究竟想做什麽？

幹涉不了他的公司，就想耍下三濫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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