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大雨

許孟開着臺燈背書的時候，尹青輝突然抱住他的腰，他的抱法有些孩子氣，時不時用臉頰蹭蹭許孟露出的一小片肌膚。

“怎麽了？”許孟放下書，無論如何讀不下去了，他換了個坐姿，尹青輝也就順着他的動作放下膝蓋，腿陷在柔軟的毛毯裏，上半身則傾倒在許孟懷裏，任他輕輕地梳理自己的頭發。

“我有點難過。”

尹青輝說了這一句，趴在許孟懷裏，側着臉數他的睫毛和眨眼的頻率，許孟的手撫過他的額頭，他順從地閉上眼睛，輕聲訴說。

“有時候，我寧可我父親一輩子不要想起我，想起他還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

“兩不相見，對我們來說可能會更好，他老了我彙款給他當生活費，也許他不需要，畢竟他有足夠的財富，等他病危了，他如果打電話讓我過去，我就過去見他最後一面。”

“沒有太多聯系，又足夠融洽，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多好啊。”

他埋在許孟懷裏嘆了口氣，擡起頭的時候眼睛有一點迷茫，一向銳利目标明确的人突然露出脆弱的表情，讓許孟心頭軟得像團棉花。

許孟親了親他的額頭，笨拙地安慰他。

“總有一天，他會理解你的。”

尹青輝沒有說話，許孟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蒼白無力，他又加了一句。

“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

“本周市區降水量激增，多暴雨，偶有雷電，個別路段可能會發生內澇，請市民出門帶好雨具，做好防護工作……”

聲音戛然而止，雨刷器也停止動作，尹青輝看着窗外的大雨皺起眉，兩邊後視鏡已經糊到完全看不清了，他憑感覺向後倒車，不小心撞到一輛車的車頭，惹得車子不停地閃爍警報。

“艹！”

“先不要下車，我下去看看。”

即使有了心理準備，車門打開後看着浸沒到小腿的水，尹青輝仍然倒抽一口冷氣，他看着變成汪洋的馬路喃喃自語。

“真是衰到家了……”

“怎麽了？”

離考試開始還有四十分鐘，許孟把筆記塞回包裏，打開車門打算下來，一開始他也被這一幕怔住了，但他很快卷起褲腿，打算下水走過去。

“萌萌你幹什麽？!回來!”

尹青輝兇巴巴地把他拽回來，把他卷起的褲管拉下去。

“着涼了怎麽辦？!馬路上的水還這麽髒，這麽渾濁誰知道裏面有什麽!”

“我知道啊，沒關系的。”

許孟繼續卷褲腿，又被尹青輝一把拍掉。

“你抱住我，我背你下去。”

“沒多少路了，走過去就五分鐘，我背你過去。”

許孟有些遲疑，但尹青輝已經撐着傘下了水，背對着他蹲下身。

不斷地有雨水打濕他的背。

“快上來!”

許孟來不及思考，有些笨拙地爬上去，一手攬住尹青輝的脖子，一只手接過傘，尹青輝站起身托住許孟的皮股，往上掂了掂，許孟更緊地摟住他。

“抱緊我，不要松手。”

“傘往你那邊，我淋不到雨。”

明明是五分鐘的路，許孟卻覺得異樣漫長，尹青輝背着他健步如飛，看上去似乎完全不累，許孟卻注意到他脖子上因為用勁繃起的青筋，脖頸處的肌膚已經由麥色轉成橙紅，他在流汗。

“放我下來吧，這裏的水已經很淺了……”

尹青輝的額頭掉下幾滴汗，根本來不及去擦，喘着粗氣拒絕。

“你要去考試，鞋子濕了怎麽行？”

又過了一段路進入教學樓，才把許孟放下，尹青輝對自己的體能不太滿意，啧了一聲。

“最近鍛煉得太少了……”

說這話時他看了一眼許孟，提醒他檢查自己的文具。

“鉛筆、橡皮、身份證、學生證……都帶齊了嗎？”

許孟低頭檢查了一遍，有些奇怪。

“都帶齊了，這是你問的第五遍了。”

尹青輝咳嗽一聲，趁旁邊沒人親了許孟一口。

“幸運吻。”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這是有幸運分數加成的……”

“謝謝你。”

許孟勾着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纏綿的kiss，兩個人分開時都有些臉紅，一個男考生趿拉着拖鞋從兩人身邊經過，有些奇怪地看了兩人一眼。

他走後，尹青輝偷笑，像吃了香油的老鼠。

“加油!”

許孟沖他揮揮手，跟其他考生一起進了考場，他穿着一件棉白色長袖，胸口挂着尹青輝送給他的六芒星，和其他人淋雨狼狽的模樣不同，他看上去十分清爽，淺色的長褲也幹淨平整，神情自信又鎮定。

這是他的男孩啊。

尹青輝站在十幾米遠的地方，看着考場的門重重合上，他的褲子下半截早已浸濕，水蔓延着也洇濕上半截，他撩了一把濕潤的額發，苦惱地發現連袖口也濕透了。

此刻他雙褪冰涼，火熱的胸，腔內卻感覺到平靜和滿足，他打着電話往回走，衣服濕綉沒有形象可言，反而顯露出自身強大的氣場，潇灑不羁，又有一絲落拓。

“父親，我跟你打個賭吧？”

“無論發生什麽，到最後，我們還是會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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