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憩 為夫有原則
由于屋內剛剛泡過藥浴的緣故,還留着濃重的幹澀藥味兒,難聞的味道旁人一進來便忍不住的皺眉捂鼻子。
魏展宸斜依在屏風後的軟塌上,烏黑的發絲沒有束着披散在肩膀。
他臉色蒼白,唇瓣沒有絲毫的血色,可一雙眼睛卻帶着寒意,周身的氣勢壓得屋裏頭人大氣都不敢喘。
周圍伺候的小厮也好似早已習慣了屋裏熏鼻的氣味兒,各自忙碌着。
“大人,周文回來了。”
門外小厮低聲傳話,魏展宸篾了眼外面,微微點了點頭。
而後,便見一身着藏藍三品官服,腰間佩劍的中年男人進了屋子。
中年男子聞到幹澀的苦味兒後也好似沒有感覺般,低頭俯身入內,在魏展宸身前跪下。
“大人,魏臨近一年的來往書信已經全部查了一遍,仍未有什麽線索。”
“沒有?”
魏展宸冷笑了一聲,他眼眸神色漸漸晦暗,看了眼跪着的人。
周文雖垂着頭依舊感受到了主子的不滿,連忙解釋道:“大人放心,屬下已經開始着手準備放釘子到魏臨身邊了,憑監察司的能力,不過半月定然可以探查出指使魏臨給您下毒的人究竟是誰。”
聞言魏展宸臉色這才好了些,他瞥了眼手中的文書,随手扔到周文眼前。
“這是我的折子,你尋個空遞到宮裏吧。”
看着那本未來要送到聖上手中的折子被魏展宸随手扔到地上,灰塵立即撲了上去,周文讪讪的撿了起來。
“大人,聖上……聖上叫屬下來問問,您打算何時回去當值?”周文陪着小心,猶豫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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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展宸探手拿起桌上的湯藥一飲而盡,淡淡道:“等這病好了再說。”
聽他這樣說周文再不敢多問,俯身應下後退了出去。
過了會兒,另有一小厮求見,魏展宸眼眸這才擡了擡,似是極有興趣。
“今兒去,她都說什麽了?”
魏展宸口中的她便是岳岚瑜,那小厮一五一十的将今天上午在廳堂發生的事兒都說了一遍後,魏展宸仍是饒有興致。
“她走後去那兒了?”
“回爺的話,夫人并未去別的地方,想來再過一會兒就到了。”
魏展宸聞言才揮揮手讓小厮退下,而後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叫人收拾了一番回了屋內。
“夫人回來了。”
岳岚瑜回到院子後已經接近晌午,青白的天被厚重的雲彩壓着,仍舊陰沉沉的。
她才進院便瞧見昨兒沒見過的小厮正站在外頭,見她來便走近了些跟她行禮。
“奴才袁英,昨兒替爺去了監察司辦事沒能給您請安。”
替他去監察司?岳岚瑜目光忍不住在袁英身上多留了一會兒。
袁英身材矮小,天生了一張和氣臉,如今讨好的笑着,同這院中其他人有很大不同。
“嗯,你起吧,往後無需多禮。”
袁英連聲應下,起身後便道:“爺泡完藥浴這會兒才剛在屋裏歇下,夫人進去便能瞧見了。”
他的話好像是提前準備好特意說給岳岚瑜聽的一般,岳岚瑜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邁步進了屋。
才剛進去,身後的風便被攔截下來,屋內的溫度仍舊格外暖和,岳岚瑜身子原本乏軟,這一上午又去跟那些人周旋,竟是生出了困意。
那只人手臂寬長的鷹卻是不知疲憊的,瞧見岳岚瑜進來,直勾勾盯了上去。
岳岚瑜縱是有了準備,心下還是忍不住漏跳一拍,而後連忙轉過頭繞過屏風。
床榻上,昨日的紅綢錦被已經被撤走,另外換上了天青色的錦繡棉被,紗帳被人放了下來,隐約能瞧見裏頭有個人影兒躺着。
岳岚瑜輕手輕腳走近了些,隔着紗帳,便瞧見魏展宸清隽的面容一動不動,呼吸平穩,似是睡着了一般。
他生的好看,岳岚瑜打從昨兒見到魏展宸心裏便這樣覺得。
尤其是睡着的時候,不會來跟自己說些亂七八糟的戲谑話,只安靜的躺着。
也不知是屋內熱的還是魏展宸身子不适,額角上布了層細細的汗。
魏展宸身子究竟是什麽病岳岚瑜并不知曉,可到底心裏還是軟了些,她掏出帕子,輕柔的撫上眼前人的額角。
原本岳岚瑜還要替他将錦被撤開一些,但瞧見錦被下魏展宸松散的衣衫,露出了白皙的胸膛,頓了頓後,岳岚瑜還是将手收了回來。
她甚至還瞧見鎖骨上仍舊隐約有些紅色的劃痕,而這自然是昨晚的結果。
岳岚瑜臉色微微有些發熱,而後将錦帕收起來後便不敢再去看。
暖和的環境下人便容易困倦,她揉了揉酸軟的腰肢,昨兒睡得晚有累的很,連着便打了兩個哈欠。
可是舒服柔軟的床鋪就在面前,岳岚瑜卻怎麽也不敢再想昨天晚上那樣去翻到裏頭睡了。
那樣的話別說睡了,還得另外再沐浴一回。
看了眼屋內并沒有多餘的軟塌,岳岚瑜又盯上了旁邊的木櫃。
“咯吱”一聲。
岳岚瑜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了,可開衣櫃的聲音還是稍微有點大。
她屏住呼吸連忙朝着床榻上看去,等确定魏展宸沒醒後,這才松了口氣。
只是木櫃中,卻擱置多餘的床榻,想來應該是被丫鬟婆子放到別的地方了。
岳岚瑜垂着眼睫,只能從裏頭找出了個毯子來,走到了桌邊将毯子疊好鋪上。
現在晌午,過會兒便要用午飯了,湊合着小憩片刻也好。
岳岚瑜這樣想着,已經俯身将腦袋壓在了胳膊上,寬大的衣袖掩去了岳岚瑜半張臉,溫柔的眉角漸漸松弛了下來。
随着她呼吸聲漸漸平穩下來,床榻上,一直靜靜躺着的魏展宸眼眸忽然睜開。
魏展宸側過來看了眼俯在桌上睡着的人,好似在思索着什麽,而後眉間蹙了蹙,緩緩起了身。
岳岚瑜的眉眼生的精致秀氣,遠山眉似黛,沒有過于柔弱而是多了幾分溫和,杏眼靈動嬌俏,一見難忘。
魏展宸輕撫上去,他指尖冰涼,而她肌膚溫熱。
睡夢中的人似是察覺到了不舒服,輕咛一聲,唇角微微動了動。
這樣一張臉縱使宮裏的妃嫔也沒有一個能比的上,魏展宸上一世時,便是這樣想的。
多年前,魏展宸十歲,他同父親一起去往尚還在京中的岳家給岳老夫人賀壽。
那時候岳岚瑜祖父尚在,官至一品丞相,前去賀壽的人數不勝數。
在衆多賓客中,魏展宸一眼便瞧見了躲在奶嬷身後的岳岚瑜。
岳岚瑜似乎在跟別人玩捉迷藏,探頭探腦卻一直縮在奶嬷身後不肯出來,
她穿着一身藕色的棉衣,毛茸茸的圍巾将她小巧的下巴遮住,小小的一團粉雕玉琢。
岳岚瑜好一會兒後才發現魏展宸在看她,于是笨拙的伸出食指放到嘴巴前面,輕輕吹了口氣。
而後左右看了看,這才走了幾句,伸手便将魏展宸拉到了自己身後,重新藏了回去。
“侬快藏好的,一會兒妹妹就找過來了,我去藏別的地方你等着我啦。”
軟儒的口音與京中大不相同,卻叫魏展宸記住了她。
那時候他并不懂什麽叫喜歡,只是在聽父親說要給他跟岳岚瑜定娃娃親後暗自高興了好久。
随後多年,岳家搬去蘇州,兩人雖再沒見過面,魏展宸卻一直沒有忘記有個小姑娘讓他等着她。
後來岳家入京,魏展宸被人下毒,醒來後,他念了多年的小姑娘卻不再是他的了。
“唔……”
嬌柔的嘤咛聲打斷了魏展宸的思緒,他垂眸看去,岳岚瑜似是睡得極不舒服。
魏展宸探在她眉間的手指輕柔滑落,在柔軟的唇瓣上頓了頓。
岳岚瑜一覺睡醒,眼睛還未睜開便覺得身子比上午時舒爽多了。
可等她睜開眼睛看見眼前衣着散亂的魏展宸時,殘留的睡意便在頃刻間消散。
“……”
魏展宸似乎是在等她醒來,岳岚瑜跟他對視了片刻,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何時躺到了床側內。
“醒了?”魏展宸淡淡問道。
岳岚瑜咽了口唾沫點了點腦袋,仍舊不忘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見分毫未動後,她才從錦被中緩緩探出胳膊坐了起來。
“我怎麽忽然睡到這裏了。”她淺聲問道,怯怯的好似生怕眼前的魏展宸吃了她一般。
魏展宸眼瞧着她坐起身後,将身子默默挪到了牆邊一些,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不準挪。”
冰冷的語氣中盡是威脅,岳岚瑜身子立即頓了頓。
“坐回來。”
“……”
岳岚瑜眨巴着眼睛,咬了咬牙重新挪到了原來的位置。
兩人間的距離近極了,寬大的錦被下,僅有一指頭的縫隙,衣衫摩挲着,發出窣窣聲。
魏展宸看着她老實乖巧的樣子,忽然嘴角微微勾起,“夫人在慌什麽?害怕我會做什麽不成?”
岳岚瑜想起昨兒的一切,臉頰微熱,而後又想起昨兒魏展宸的話,硬着頭皮解釋道,“夫妻之間,不怕的。”
這是昨兒魏展宸的話,岳岚瑜說出口後只覺得更加羞人,臉上着火般的滾燙。
“哦?”魏展宸聞言有些詫異,但很明顯十分滿意。
他刻意的靠近了一些,僅隔着衣衫的肌膚溫熱,魏展宸伸手撫上了岳岚瑜的眉間。
“夫人……”低沉的聲音帶來了絲絲熱氣,魏展宸沉聲,眼眸中閃過一絲調笑,“為夫也是有原則,白日,不可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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