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老器材室裏有一扇小窗戶，窗戶半透明的，他湊過去去看，只能看到一排樹林，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很明顯，本來是要關他的，不過現在陸谌也連帶着被關，不知道那人是不是故意的。

應該不是故意的，畢竟針對他肯定是陸谌的追求者，不會給他倆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估計就是那天給他傳紙條的人。

曲樂沅吸了一口灰，呸呸兩聲，“谌哥，外面鎖住了。”

器材室裏很髒，陸谌氣息似乎冷了些許，“手機。”

曲樂沅帶手機了，但是這回百年不遇，他一天都沒有碰到陸谌，現在是個不可錯失的好機會。

只有他們兩個，這破器材室又擠又暗，适合做一些小動作。

他盯着陸谌的手，想着怎麽去牽，小聲道，“谌哥，我沒帶手機。”

陸谌似乎在他校服兜裏瞥了一眼，看着他沒有說話。

曲樂沅臉皮厚，不怕他看，理直氣也壯，陸谌難不成還會搜他身不成？

“晚點他們看我們沒回去，會來找人的。”

他們兩個人站的并不遠，陸谌在掉漆的門旁邊，前面好多張桌子，地上是擺的各種體育器材。

曲樂沅避開地上的幾副羽毛球拍，挪到了陸谌旁邊。

“谌哥，這裏好暗啊。”

曲樂沅小聲說了一句，看了陸谌一眼，注意到陸谌也在看他，他又低下了頭。

陸谌，“害怕？”

曲樂沅心想陸谌今天怎麽這麽上套？他點了點頭，面上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

然後陸谌就沒說話了，曲樂沅習慣了這個逼愛搭不理的樣兒，知道對付陸谌這種就是要不要臉才行。

他伸手拽住了陸谌的袖子，見陸谌沒反應，向下一點點的去碰陸谌的手，然後順着牽住了他。

曲樂沅一直低着頭，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本來不覺得有什麽，他擡頭的時候，對上陸谌的眼底，淺色的眼眸裏映着他的臉，他莫名臉上有些熱。

陸谌氣質冷冽，站在原地巋然不動，眼裏沒什麽情緒，更彰顯他的慌亂。

過了好一會兒，曲樂沅手心裏出了一些汗，一直不見陸谌有什麽反應，心裏有點着急。

陸谌不是最反感他嗎？為什麽沒有反應？

“害怕為什麽要牽手？”

沒等他想明白，陸谌突然開了口。

曲樂沅看他一眼，語氣很輕，“因為牽着谌哥，我就不害怕了。”

他們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是他牽着陸谌，陸谌一直沒有回應他。

只要他松手，兩個人就會分開。

陸谌一直沒反應，曲樂沅蔫蔫的，然而在他想要松手的時候，陸谌卻突然反握住了他。他手腕一疼，緊接着踉跄了一下，被一把拽着帶進了對方懷裏。

曲樂沅猝不及防地撞在陸谌胸口上，藍白的校服傳來清香，陸谌松開他，向下箍住了他的腰。

“谌哥……”曲樂沅不知道陸谌這是什麽意思，他一時又不太敢亂動，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着對方。

陸谌薄薄的眼皮垂着，箍的很緊，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他薄唇下壓，“不是害怕？”

意思是牽手有用，抱住了肯定更管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隐約從陸谌嗓音裏聽出來幾分嘲諷之意。

曲樂沅腦子裏還有點懵，在他的計劃裏，會是他死皮賴臉的去牽陸谌、去抱陸谌，然後陸谌會越來越厭惡他。

他從來沒想過陸谌會主動抱他。

兩個人距離的太近了，溫熱的呼吸若有若無地噴灑在他脖頸上，曲樂沅有些不自然，腰上的那只手不知為何也一直在亂動，他臉一點點的紅了起來。

“谌哥，牽手……就可以了，你不用抱着我。”

他本身性取向就不正常，對同性之間的觸碰格外敏感些，從來沒有跟男生這麽親近過。

他兩只手并在陸谌胸口前，伸手推了推，硬邦邦的推起來毫無反應，陸谌的手隔着校服碰在腰上的時候，那一塊兒皮膚仿佛也跟着變得滾燙。

“谌哥……你先放開我。”曲樂沅有點受不了了，他話音落了，口袋裏一輕，陸谌松開了他。

他看清了陸谌拿着的手機，陸谌面上表情未變，空氣中仿佛蔓延着尴尬的氣氛。

曲樂沅：……

現在知道陸谌為什麽抱他了，合着就是為了找他的手機，打臉打的猝不及防。

不過陸谌也并沒有說他什麽，指尖似乎撚了撚，看了一眼他的腰，垂着眼劃他的手機。

“密碼。”

曲樂沅現在知道陸谌就是故意的，有點不爽，但是也心虛，告訴了他，“0218。”

陸谌輸入了自己的生日，上面顯示的密碼錯誤，指尖頓了一下，然後輸入了曲樂沅念的。

曲樂沅在一旁站着，眼珠子轉向陸谌手裏的手機，想着陸谌應該不會亂翻。

而且他手機裏面也沒有什麽東西。

陸谌點開了社交軟件，随意的掃了一眼，自己沒在上面，一看就是被删除了對話，最上面是一條群消息，還有一條是寧越發過來的。

昨天夜裏發的“香香晚安”。

他收回視線，找出來江瀾，上面顯示的是一個月前的消息記錄。

這人問江瀾他會不會去酒吧，求江瀾帶他過去。

他擡眸看過去，少年在他旁邊，黑眼珠瞅着他手裏的手機，又瞅他，面上還有之前被抓包的不爽，被他發現又偷偷地低下頭裝不好意思。

陸谌：……

曲樂沅等了一會兒，陸谌在旁邊給江瀾發了一條語音，然後把手機還給了他。

他接過來的時候還有些尴尬，又尴尬又生氣，陸谌這個不要臉的……真是一點也不給他留面子。

器材室裏很安靜，陸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嗓音聽不出來情緒，“不害怕了？”

曲樂沅現在明白了，剛剛陸谌不止是為了拿他的手機，抱他是猜到了他的小心思。

知道他是想分手，所以不順他的意，而且嘲諷他，明明是他要做的，反而他自己先受不了。

曲樂沅心裏堵了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是他要惡心陸谌，結果被陸谌抱了一下，陸谌沒事，他反倒先敗下陣來。

這樣怎麽行？要讓陸谌受不了，他得忍着，看看他們倆誰更能忍。

陸谌那麽讨厭他，抱他的時候估計難受死了，肯定一直在忍着，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這麽一想，陸谌其實并不比他好受，他心裏舒服多了。

曲樂沅這麽想着，一點點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去牽陸谌的手，小聲道，“還是害怕。”

然後一點點地握緊了，陸谌手上有薄繭子，碰上的時候仿佛帶着灼熱。

陸谌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落在對面的人微微泛粉的耳垂上，微微一頓，沒有說什麽。

曲樂沅松了口氣，在陸谌甩開他之前，外面傳來了鑰匙轉動的聲音，他迅速地松了手，門縫裏透進來光，江瀾在門外站着。

“你們……”江瀾目光落在兩人身上，感覺他們兩個之間氛圍有些古怪，說不出來哪裏古怪，頓了下道，“沒看到誰從這邊過來，操場裏也沒少人。”

其實這事平常是不管的，但是這次在陸谌面前做的，肯定要查查。

陸谌沒說什麽，他們三個一起回去，曲樂沅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體育課差不多快結束了，剩下的都是自由活動，曲樂沅掌心裏還有些汗，他用紙巾擦幹淨了，在人群中看了一眼。

陸谌和江瀾去打籃球了，班裏他沒幾個熟悉的，他最後去了宋尺尺旁邊。

他想起來問器材室鑰匙的事，宋尺尺道，“器材室鑰匙……我們班好像是在三班的人那裏拿着。”

三班？曲樂沅有些出神，這麽說不是他們班裏的？沒想明白，宋尺尺又開了口，他暫時收了思緒。

“曲樂沅，你們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宋尺尺嘿嘿，“我看到了，你和陸神一塊兒去的。”

“你們倆是不是去親熱去了。”

旁邊不少他們班的人，聞言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曲樂沅拽了一根人工草坪上的草，還沒回答，旁邊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拿個東西拿那麽久，我看是有人故意磨叽的吧，沒看陸神回來的時候和江瀾一塊兒走的？擺明了不想理某些人。”

他感覺這聲音有點眼熟，順着看過去，看到了一張小圓臉，不就是那天咖啡店裏小眼鏡的同夥？

曲樂沅嚯了一聲，他看過去的時候小圓臉瞪着他，嗓音很尖，“怎麽？我說的不對？你看我幹什麽？”

“上次在咖啡店我們也沒怎麽你，你自己端茶倒水不小心怪得了誰，別以為我們不知道是你做的……”

做了什麽事說的模棱兩可，曲樂沅知道說的是他給小眼鏡套麻袋的事。

這麽一句，旁邊許多視線都投過來，帶着些許好奇，“咖啡店”“端茶倒水”很容易聽出來是做什麽的。

曲樂沅心裏翻了個白眼，面上沒什麽表現，聲音很小，背脊卻非常挺直，“同學，我也沒說怪你啊……你別激動。”

宋尺尺看向那女生不滿道，“人家兩個人之間的事，用你操心？你嚷嚷什麽呢？”

他自動避開了後面提的咖啡店，擔心曲樂沅被同學用異樣的眼光去看。

小圓臉橫道，“我激動什麽了？難道不是你？一天天的真能裝。”

“還有……難不成你真以為陸谌喜歡你？自己是什麽東西幾斤幾兩還不清楚？我看陸谌就是把你當擋箭牌。”

小圓臉上午才得知小眼鏡被打了，她脾氣沖，正在氣頭上，所以看到曲樂沅一點就炸。

這些話落了，四周安靜下來，只剩下不遠處籃球哐哐落地的聲音。

曲樂沅心想你真說對了，但是當着這麽多人說，豈不是讓他很尴尬？

他想起來陸谌之前不太想讓別人看到背他，估計也不喜歡他提他們倆的名字。

說不定作一作，下一秒男友變前任。

曲樂沅抿着唇，看了一眼小圓臉，小聲道，“誰說陸谌不喜歡我？他剛剛在器材室還一直抱着我不撒手。”

空氣中掉針可聞，江瀾剛從籃球場出來就聽到這句話，愣了一瞬，手裏的籃球“哐”一下掉在了地上，他下意識看向旁邊的陸谌。

周圍許多道視線也落在陸谌身上。

曲樂沅若有所覺地轉過身，陸谌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