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衆所周知,前任相見必然會…… (16)
不踏實,忍不住胡思亂想。想得多了,心情變得更差。
他心情不好時喜歡收拾屋子,先把家具桌椅擦一遍,再拿海綿拖把拖地。自從養了貓,地板每天要拖兩遍,不然貓毛打掃不幹淨,何況還有趙豫的長頭發。這女人頭發掉得太厲害,跟家裏那只貓不相上下,有陣子他都以為她要禿頭了,結果她的頭發還是很濃密。
這兩周她一次沒來過他家,地板上再也沒有長頭發。也沒人再亂丢衣物,家裏整潔了不少。
不過有一天,他收拾客廳時,在沙發角落裏發現了一只彩色條紋襪子。想也不用想,一定是趙豫的。
平時趙豫總是喜歡窩在沙發上玩手機,因為手腳怕冷,夏天也要穿襪子,穿了沒一會兒又嫌熱,襪子褪到腳心,不知什麽時候就掉落下來,塞進了沙發角落裏。
梁秋穆拎着那只襪子,莫名地生起了悶氣。
上回在承德,她在酒醉之下差點跟他表弟做了荒唐事,還自作主張地跟他撇清關系。他也是氣昏了頭,才會賭氣跟她說了那句話。
以往他也說過不少言不由衷的話,她沒有一次當回事,偏偏這次當了真,跟他冷戰了快兩周。她有什麽資格跟他冷戰,明明差點給他戴了綠帽子!
梁秋穆越想越煩悶,拎着襪子丢進了髒衣籃,也沒心思再打掃衛生,想了想,決定下樓散會兒步。
今天是周六,小區裏人不少。梁秋穆在小廣場逛着,被孫大爺拉着切磋了兩圈乒乓球。打完了球,孫大爺随口問了句:“趙老師怎麽沒跟你一塊兒來?”
劉大媽聽見這話,也過來套他話:“我看她吃過中飯就出去了,還沒回來?”
梁秋穆一愣,旋即意識到:鄰居們可能早就知道了他和趙豫的關系,只不過沒有戳穿而已。
他沉默着沒有回答,大爺大媽們又借着話頭誇起趙豫來,說她人美心善,上個月美術沙龍倒閉,好多桌椅都免費送給鄰居了。
梁秋穆聽着大爺大媽們聊着趙豫,心裏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就好像她的名字變成了一片羽毛,反反複複掃在他的心尖上,撩撥得他癢癢的,心頭的陰霾也被掃得幹幹淨淨。
梁秋穆嘆了口氣,心裏想:算了,還是跟她和好吧,不然那女人估計天天吃外賣,不知道哪天又要吃到急診室去了。
這麽想着,他便告別大爺大媽,去超市買了些食材,準備晚上做一頓燭光晚餐,請趙豫來家裏,算是他主動求和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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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買的東西太多,滿滿當當裝了四個購物袋。小區離超市不近不遠,走了大約十分鐘,來到小區時,他的肩膀都酸了。
進門時,忽有一輛邁巴赫從他面前開了過去,看上去有點眼熟。
梁秋穆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門,看見邁巴赫停在了小區裏的臨時停車場。不一會兒,趙豫和喬謙從車裏下來了。趙豫關上了副駕座的車門,喬謙繞到後面,從車後座抱出來一個偌大的紙箱,兩人說說笑笑地上了樓。
梁秋穆被這一幕狠狠刺傷,怔了半晌,沮喪地拎着購物袋回了家。
他徹底沒了做飯的心思,把食材往冰箱一扔,來到客廳聽趙豫家的動靜。
樓上哐哐當當,也不知道是她和喬謙在幹嘛,梁秋穆越聽越焦慮,拿起手機想給趙豫打電話,然而快要按下號碼時又改了主意,把手機扔在了沙發上。
樓上 602,趙豫正跟喬謙一起組裝着一只簡易儲物櫃。
下午趙豫去逛宜家,想買只大一點的儲物櫃。逛到一半,喬謙突然打來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聽說她在買家具,非要過去接她,還自告奮勇地幫她裝櫃子。
趙豫拗不過他,只能答應。只是這人動手能力屬實一般,一個三開門的櫃子裝了快兩個小時,有一扇門還是歪的。
喬謙打量了一下,不太滿意,拎起螺絲刀說:“好像裝歪了,我拆了重裝吧。”
趙豫趕忙攔住他:“沒事,看上去桀骜不馴,我挺喜歡的,就這麽着吧。”
喬謙這才住了手,把櫃子搬到了書房,又幫趙豫打掃了一下客廳。
趙豫說:“今天謝謝你了,改天我請你吃飯吧。”
喬謙說:“別改天呀,就今天吧,請我吃外賣就行。”
趙豫只好說:“行,你想吃什麽?”
“什麽都行,點你喜歡的吧,我不挑食。”喬謙笑呵呵地說。
趙豫于是點了燒烤和啤酒。味道不怎麽好,喬謙卻吃得很開心。
兩人一邊吃着一邊看了集熱播電視劇,因為都是笑點很低的人,兩人樂得前仰後合。喬謙擡頭時猛了一點,後頸一陣鈍痛,他連忙捂住脖子,痛得直皺眉頭。趙豫問他怎麽了,喬謙說昨晚落枕了。趙豫也沒再多問。
不覺到了九點鐘,趙豫收了餐盒和啤酒,顯然是要送客。喬謙雖有點舍不得,但還是起身穿好外套,順手把門口的垃圾袋拎在了手裏。
兩人到了樓下,喬謙扔了垃圾,來到停車場取了車,向趙豫揮手道別。正要上車時,趙豫忽然喊住了他:“等一下謙兒哥,我有個東西要給你,吃飯時還想着,結果轉眼又忘了。”
喬謙饒有興致地說:“你要給我什麽好東西?”
趙豫說:“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幫你送下來。”
喬謙笑着說了聲“好”,看着她跑進了大廳,心裏生出一絲快樂的期待。他靠在車門上等了大約五分鐘,趙豫又跑了出來,手裏還抱着個枕頭。
喬謙接過去,有些不解。
趙豫解釋說:“我以前睡覺也總扭到脖子,換了這個枕頭之後再也沒落過枕。這只枕頭是備用的,全新,沒用過,送給你吧。”
喬謙抱了抱枕頭,軟乎乎的,暖到了心裏:“我今晚就換上,謝謝你啊,小魚。”
“沒事,你不也總幫我。”趙豫笑說。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看上去其樂融融。
對面樓裏,502 的陽臺上,梁秋穆遠遠觀望着,頭頂像淋了場大雨,澆得他心灰意冷。
去年喬謙生日時,他和趙豫吵了一次架。當時她耍了個花招激他,說如果他不跟她好,她就去找喬謙。看來這話也不全然是玩笑吧。
她是個很怕孤獨的人,一個人待不住,總是需要人陪。他不在,自然有人會來,這也無可厚非。但他心中依然惆悵不已。
趙豫和梁秋穆冷戰到第三周,梁秋穆的生日要到了。
趙豫實在坐不住了,有意要破冰,于是找了個周五的晚上,帶着紅酒去了梁秋穆家。上次是她有錯在先,理應她主動。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他氣也該消了吧。如果還沒消,她就灌他幾杯酒,再說點好話哄哄他,他一定會原諒她的。
雖說在心裏打好了草稿,趙豫還是有些沒底氣。到了梁秋穆家門口,徘徊了好一會兒不敢敲門。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不等她上去按門鈴,門突然自己打開了。
梁秋穆站在門裏,手裏拎着個垃圾袋,應該是要下樓丢垃圾。趙豫冷不丁跟他對視,有些尴尬,但這會兒逃跑也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上去說:“梁醫生,我們和好吧。”
梁秋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手裏的紅酒,沒有說話。
趙豫以為是自己态度不夠真誠,正醞釀着情緒,忽然有個女人從門後閃身出來,大高個,中長卷發,不算特別漂亮,但長得很大氣,英姿飒爽。
趙豫神情一滞,看向梁秋穆,像是在等他介紹。
梁秋穆本想解釋,轉念一想又作罷,一半是賭氣,一半在試探。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趙豫既沒有吃醋,也沒有逼問他,只是愣了愣,朝他喊了一句:“你們能不能安靜一點,吵死了!”說完就帶着紅酒走了。
梁秋穆戲沒做成,還讓趙豫誤會,不由得懊喪起來。
今天下班後,他坐電梯時遇見鄭天選,兩人已經好久沒聚,他随口問了句要不要去他家吃晚餐。恰好口腔科的江滢漫醫生也在,半開玩笑地問梁秋穆,怎麽不請她去。
前陣子,梁秋穆父親得了牙周炎,晚上牙疼得睡不着覺,正是江醫生給加了號,幫父親看好的。梁秋穆欠了人情,不好推辭,于是晚上也請了她過來。這會兒鄭天選還沒來,只有兩人單獨在家,梁秋穆又不說清楚,趙豫誤會也在所難免。
江滢漫在一旁不明所以,看着趙豫的背影,問說:“這位是?”
梁秋穆關上了門,一臉失落:“樓上的鄰居。”
“樓上怎麽會被吵到?你做飯聲音又不大。”
梁秋穆沒做聲,又拎着垃圾袋回了廚房。
江滢漫先前與梁秋穆不算很熟,一直覺得他是個冷靜理智、不茍言笑的男人,極少在他臉上看見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她隐隐猜到了些什麽,也沒再追問,拎起垃圾袋出了門。
這晚梁秋穆一直悶悶不樂,聊起天來漫不經心。鄭天選那邊似乎也藏了心事,時不時長籲短嘆。江滢漫跟兩人聊不下去,一過八點就跟梁秋穆告辭,鄭天選也起身要走。
梁秋穆把兩人送出了小區,幫他們叫了網約車,江滢漫先上車走了。鄭天選的車來得晚一些,梁秋穆又陪他在路邊等了會兒。
兩人各懷心事,久久沉默,鄭天選忽然說了句:“老梁,問你一個問題啊。”
“什麽問題?”
“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喜歡上一個女孩。兩人雖然常常約會,也保持着性關系,可她完全不想公開兩人的關系,甚至跟那個朋友走在一起時都躲躲閃閃。這是不是說明,她對我朋友一點感情都沒有呢?”
梁秋穆略略出神,随即反應過來:“你談戀愛了?”
鄭天選忙說:“不是我,都說是我一個朋友了。算了,當我沒問吧。”
梁秋穆也沒再追問,悶悶地想了一會兒,反問道:“如果一個女孩,跟你冷戰了沒幾天,就跟其他男人說說笑笑,約他去家裏,看見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不生氣也不吃醋,是不是說明,她對你也沒有多少感情?”
鄭天選看了看他的臉色,說:“你跟趙老師吵架了?”
梁秋穆不置可否。
鄭天選長嘆了口氣,說:“我上一次見你這麽魂不守舍,還是第一次跟靜姝分手的時候。人只要動心,就有了軟肋,總是患得患失,情緒被對方牽着走,很小的事情也會在心裏無限放大。如果放不下這事,就找她談一談吧,別一直誤會下去。反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做朋友。”
一輛網約車停在了兩人面前,鄭天選拍了拍梁秋穆的肩膀,拉開車門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起了風,風裏帶着些許寒意,吹得梁秋穆清醒過來,一瞬間醍醐灌頂。
他拿出手機,打開微信,給趙豫寫了一段長長的信息,坦言自己因為表弟的事吃醋了,生氣了,但他不想再跟她冷戰下去,所以希望跟她和好。他也坦白了對她的感情,不想再當炮友,希望跟她步入一段嚴肅的愛情關系。信息末尾,也許是為了留有餘地,他大度地說,如果她還沒有準備好,或者對他沒有愛情,他們也可以只當朋友。
回到家裏,信息也寫完了。他又删改了一番,仔細檢查了一遍,終于決定發給她。然而,手指在發送按鈕上顫動了幾秒鐘,他忽然又改了主意,按下删除鍵,把那段話一一删掉了。
他知道最壞的結果,但他終究沒辦法跟她只做朋友。
五十三章 他本來就沒那麽在乎吧。
梁秋穆生日這天,趙豫一早接到梁春穆電話,約她晚上去梁秋穆家參加生日宴。
趙豫想起上次在梁秋穆家遇見的陌生女人,內心裏有些抗拒,于是推說自己晚上有事。然而梁春穆卻堅持要她去,她推脫不過,只能答應,心裏想着正好自己沒勇氣問梁秋穆,幹脆過去打探一下情況,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了新歡。
因為不想一個人尴尬面對梁秋穆,到了晚上,趙豫又跟梁春穆通了一下氣,确定她到了之後才下了樓。現在已經快七點,梁秋穆的朋友們應該也都到了,她可以假裝自然地混進去。
她帶着禮物上了樓,在門口鎮定了幾秒鐘,按下了門鈴。
門很快打開了,門裏站的竟然是那天晚上的女人。
趙豫心裏像被針尖紮了一下,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客廳,發現除了這個女人,所有人都不在。
趙豫努力裝出自然随意的樣子,問說:“您是?”
女人說:“我叫江滢漫,是梁醫生的同事。”
趙豫也自我介紹說:“我叫趙豫,是梁醫生的鄰居。”
江滢漫對她笑了笑,把她請進了門。
客廳裏只有兩人在,趙豫只能硬着頭皮跟她聊天:“大家都還沒來?”
江滢漫點了點頭:“鄭醫生和歐陽正堵在路上呢。”
趙豫喝着茶,心裏想:這女人連歐陽鐵柱都認識,看來跟梁醫生的關系已經不一般了。她心裏雖然不快,但還是裝得若無其事:“梁醫生也不在?”
“調料不夠用了,他出去買了。”江滢漫笑說,“我說叫個外賣就是了,他說外賣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送來,門口就有蔬菜店,幾分鐘就買回來了。”
雖說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趙豫卻聽得有些煩,正琢磨着該怎麽打探她和梁秋穆的關系,江滢漫居然率先發難:“趙小姐,你和秋穆什麽關系呢?普通鄰居應該不會來參加他的生日宴吧。”
趙豫聽見她叫得親密,越發焦躁,一個念頭冷不丁在腦中閃過:他們不會睡過了吧?
這念頭驚得她心髒砰砰直跳,然而不等她開口問什麽,江滢漫居然也問了句:“你們睡過吧?”
趙豫差點把茶噴出來,忙不疊否認道:“沒……沒有。”
江滢漫微微一笑,說:“你知道我學過心理學嗎?人在說謊的時候氣場是很渾濁的,通常都會表現在臉上,你現在印堂已經開始發黑了,小心走黴運。”
趙豫摸了摸眉間,驚說:“真的嗎?”
江滢漫點頭道:“嗯,沒事,你可以跟我說真話,我不會說什麽。”
趙豫扭捏說:“就……只有幾次吧。”
江滢漫看着她但笑不語。
趙豫只好坦白:“好吧,可能有……我記不太清了。我喝醉了有點性致盎然,然後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比較……算了,當我沒說過,我也沒來過哈。”趙豫說着,起身要走。
江滢漫忍不住笑出聲來:“剛才的心理學理論是我亂編的,但我現在知道你們的關系了。”
趙豫心裏一句“我擦,牛脾”,略作猶豫,反問說:“江醫生,你是不是喜歡梁醫生?”
江滢漫大方承認:“是啊。”
趙豫心口一緊,又問:“那……你不介意嗎?”
江滢漫笑說:“這有什麽好介意的,性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就跟吃飯喝水一樣,他都已經是這個年紀,沒有性生活才可疑吧。而且聽你那麽說,你們除了身體關系,也沒別的牽扯了。”
趙豫聽見這話有些不舒服,不過剛剛她話說得含糊,江滢漫誤會了也正常。她正想繼續探問江滢漫和梁秋穆的關系,門外傳來開門聲,梁秋穆推門進來了,手裏拎了個塑料袋,裝了些辣椒之類的調料。
下午梁秋穆聽姐姐說晚上趙豫也會來,本來因為心裏有結,故意裝得滿不在乎,做飯也沒管趙豫的口味。然而飯做到一半,他又軟下心來,還是做了她愛吃的水煮魚和小酥肉,做完後才發現,小酥肉蘸料不夠了,于是又丢下客人出門去買。
江滢漫見梁秋穆進門,沖他說了句:“你家鄰居來了。”
梁秋穆看了趙豫一眼,別扭勁兒又上來了,也沒跟她打招呼,拎着調料去了廚房。
趙豫心裏又難受又尴尬,打開微信給梁春穆發了條信息:姐姐,你什麽時候來?
然而梁春穆遲遲沒有回複。
好在鄭天選和歐陽轶不一會兒就到了,趙豫跟他們聊着天,總算熬到了晚飯時間。
這會兒梁秋穆爸媽和姐姐都沒來,梁秋穆給他們打去電話問了問,回來對衆人說,爸媽單位聚會,姐姐臨時加班,都來不了了。
趙豫一聽,立刻反應過來,梁春穆是故意不來的,先前一直在诓她。但她這會兒落跑也不像話,只能跟衆人一起上了桌。
到了席上,趙豫特地選了個離梁秋穆比較遠的位置,盡量避免跟他對視。梁秋穆也沒怎麽看她,一晚上沉默寡言。
江滢漫為了緩和氣氛,一直跟梁秋穆和鄭天選聊醫院裏的事。趙豫插不上嘴,只覺得如坐針氈,晚飯也沒吃幾口。
晚餐後,友人們慫恿梁秋穆拆禮物。梁秋穆拆了兩件,一件是鄭天選送的廚具,一件是歐陽轶送的掃地機器人。江滢漫的禮物最講究,一個偌大的方形盒子,包了深灰色的包裝紙,紮了墨綠色的絲帶,打開來,是一臺唱片機,還有兩張古典樂黑膠唱片。
江滢漫笑着解釋說:“你過生日我也不知道送什麽,想起你喜歡古典樂,就幫你選了臺唱片機。”
梁秋穆說:“你太破費了。”
江滢漫說:“送給懂的人不算破費。這唱片機我也在用,音質挺不錯的。
梁秋穆翻了翻唱片,問說:“這是柏林愛樂樂團的貝多芬交響樂?”
江滢漫說:“對,貝多芬的交響樂我聽來聽去還是喜歡這個樂團的版本,感情充沛,細節處理得也細膩。當然,唱片音質再好,跟現場也沒法比。”
梁秋穆說:“去年聽過一次現場,的确十分震撼。”
趙豫坐在一旁,見兩人聊得默契,心裏酸酸的。她想起梁秋穆說的現場音樂會,他去年帶她去了,但她壓根聽不懂,聽到一半就睡着了。仔細想想,她和梁秋穆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任何共同興趣,也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更不要說志同道合。
江滢漫說,他們之間只有性的關系,這話其實也沒錯。自從跟梁秋穆認識以來,他們見面時總在上床,嚴肅的話題幾乎從來沒有聊起過。去年冬天,他曾有一瞬間想跟她走下去,但她錯過了那個時機,此後他再也沒有提起過那件事。過去一年半,總是她在主動,她在靠近,要不是她一直黏着他,維系着兩人之間的關系,可能他們在那個夜晚過後就分道揚镳了。
趙豫想起他那天對她說的那句“我又不是你什麽人”,心裏又難過起來。
那邊的兩人還在聊着古典樂。江滢漫說:“那不然改天一起去聽現場?院裏也沒其他人喜歡古典樂了,我都約不到人。”
梁秋穆随口說了句:“嗯,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其實這話只是敷衍,趙豫卻聽得沮喪極了,垂着頭一句話都不想說。
梁秋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那裏還有一個淺棕色的牛皮紙袋沒有拆,是趙豫送的禮物。
他拆開袋子,裏面裝了件織物。展開來,是件燕麥色翻領針織衫,款式簡單大方,面料也很考究,胸口有個同色系的暗線刺繡圖案,看上去像個長着觸角小蟲子。他又翻了翻衣領,沒有領标,不知道是什麽價格。
鄭天選和歐陽轶捧場說:“哇,這衣服看起來真高級,一看就是大牌設計。”
趙豫盯着毛衫,默默不語。
這是她決定開店以來的第一件設計,也是特地為梁秋穆設計的。款式、面料、顏色的選擇上都考慮了他的氣質,胸口的刺繡圖案,其實是一個甲骨文的“秋”字。這件禮物她從兩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上周才終于拿到成品。今晚,她本想借着送禮物的契機感謝他的支持鼓勵,順帶着向他求和表白。
但那些話她已經不想說了。
梁秋穆看不出衣服的玄機,也沒多問,只是說了句:“謝謝你。”
趙豫低低應了聲:“嗯。”又說:“我一會兒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接着聊。”
梁秋穆張了張口,沒有挽留。
鄭天選和歐陽轶對視了一眼,起身說:“我去送送趙老師。”
鄭天選把趙豫送出了門,跟她一起來到電梯間,安慰她說:“趙老師,老梁跟汪醫生只是普通朋友,你別多想。”
趙豫勉強笑笑:“嗯,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其實是個細心的人,一定知道她會多想,但他連解釋的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她性格再大大咧咧,也是個女孩子,為什麽吵架總要她低頭,表白也要她主動。她在任何時候都會在意他的情緒,而她的情緒卻只能自己去療愈。
大部分時候,男人不主動只是因為不想主動,不解釋也只是因為不在乎。
她至今仍愛他,他或許也喜歡他,但可能跟喜歡一條魚,一只貓沒什麽兩樣。
至少,以她對愛情粗淺的理解,深刻的感情并不是這樣。
五十四章 你這種反應,是失戀。
趙豫回到家裏,洗了個熱水澡,身上暖了些,心情卻還是好不起來。
臨近十點時,梁春穆給她打來了電話。趙豫接起來,強打精神,語氣輕松地問了句:“姐姐,你今晚怎麽沒來啊?非要讓我過去,結果自己又不來。”
梁春穆歉疚說:“小魚,你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啊,晚上讓你受委屈了。”
“沒有,我就是最近事情有點多,心情不太好。”趙豫說着,聲音裏的落寞已經藏不住。
梁春穆聽出來她情緒低落,也跟着懊悔起來:“早知道我就不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了,讓你這麽不開心。”
上回梁秋穆和趙豫從承德回來,一直冷戰到現在,梁春穆看着着急,于是推了他們一把。她今晚把趙豫騙去梁秋穆家,也是做好了打算,覺得兩人心裏還裝着彼此,只要好好聊一聊,再親一親抱一抱,這事就算過去了。
晚上她惦記着兩人,給弟弟打了電話,問他趙豫怎麽樣。結果弟弟只是冷淡地回了句:“不知道,她吃完飯就回家了。”
梁春穆一聽,知道兩人還是僵着,看弟弟這擰巴勁兒,肯定讓趙豫受了委屈。她好心辦了壞事,氣得把弟弟罵了一頓,又趕忙給趙豫打電話道歉。
“臭男人,真麻煩,我都不想搭理他了。”梁春穆忿忿說。
趙豫在電話那邊沒說話。
梁春穆又說:“小魚,你不要有心理壓力,我絕不會情感綁架你,自己的感覺最重要,你現在不想跟他聊,那咱就不聊了。反正我早就拿你當妹妹,就算你不跟他好,以後咱們也是好朋友。”
趙豫聽得鼻子有點酸:“謝謝你,姐姐。”
梁春穆又安慰了她幾句,嘆說:“說起來這事都怪聶若風那個臭小子,要不是因為他,哪來這麽多事?等他寒假回北京,我一定揍他一頓。”
“算了,他也不是故意的。”趙豫說着,想起上次聶若風跟母親翻了臉,于是又問:“表弟和姑姑那邊還好嗎?”
“還是有些僵,我姑也不準備管他了,準備明年去上個老年大學呢。”梁春穆說,“其實我姑對若風控制欲那麽強,也是因為自己當年高中辍學,沒上過大學,所以想讓兒子出人頭地。”
趙豫有些好奇:“姑姑為什麽會辍學?不會是……重男輕女吧?”
“那倒沒有。”梁春穆說,“上去幾輩是有些重男輕男,但我爺爺對幾個子女還是挺公平的。我姑當年是被我姑父忽悠了,高中退學跟他一起進了廠裏工作。後來廠子倒閉了,兩人雙雙下崗,這些年周轉着做了不少生意,日子過得也還行。但我姑這人虛榮好面子,總覺得自己在幾個兄弟姐妹中日子混得最差,這才想叫兒子為她争一口氣。”
趙豫沉吟着沒做聲。
梁春穆像是意識到什麽,說:“嗨,我跟你說這個幹嘛,上次她那麽過分,你煩她也是應該的,不用給我面子,我平時都不願意搭理她。”
“也沒有,都過去了。”趙豫說。
兩人聊到了十點半。趙豫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在沙發上躺着,腦中短暫地空白了片刻,只剩了一片空無人煙的曠野。她覺得自己好像平靜了下來。然而,只過了沒一會兒,思緒又像是随風起舞的蒲公英,在空中轉了兩圈,輕飄飄紮進了田野裏。
她又拿起手機,打開微信,點進梁秋穆的朋友圈,發現他已經設置成了僅三天可見。趙豫盯着空白的頁面,心中一陣悵惘。
正出神間,Maggie 忽然發來語音邀請。趙豫按下接受按鈕,Maggie 先是跟她聊了幾句店鋪開張的事,問她新品設計得怎麽樣了。
趙豫說:“還差一半,我最近狀态不好。”
Maggie 也沒催她,只叫她好好休息。
剛剛 Maggie 回到家裏,聽歐陽轶說了晚上的事,有點擔心趙豫,所以才打了電話過來,想借着聊工作看看趙豫有沒有事。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趙豫忽然說:“我胃有點不舒服,感覺怪怪的。”
Maggie 問:“晚上吃了不好的東西?”
“也沒有。”
“還有什麽感覺?”
“不想動,不想吃東西,莫名地想哭,心口有點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壓在那裏,壓得我好難受。”
Maggie 想了想,說:“你這種反應,應該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失戀。”
趙豫盯着天花板,眼睛有些酸澀,悶悶地問了句:“會好起來嗎?”
“會的。你先好好睡覺,什麽都不要想,明天我過去找你。”
趙豫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她起身來到卧室,踢掉拖鞋上了床,腦袋蒙在被子裏,縮成一團睡了。
早上八點,趙豫疲憊醒來,躺在床上半天沒動。
昨晚她做了一晚的夢,夢裏全是梁秋穆,一會兒是兩人快樂的過往,一會兒是他冷漠的臉。夢一個接一個,連綿不絕,睡醒後腦袋昏沉沉的,比昨晚更累了。
她略微洗漱,來到廚房,因為沒什麽胃口,只煎了兩片吐司,煮了杯咖啡。
吃早飯的時候,Maggie 發來信息,說家裏臨時有點事,晚上才能去找她。趙豫回了句“好”,窩在沙發上看了一整天的綜藝。
到了傍晚,她又累又困,頭暈腦脹,決定下樓走走。
恰好這天喬謙來陳瑜家吃晚飯,兩人在樓下遇見,站着聊了會兒天。
喬謙見趙豫臉色不大好,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趙豫說:“沒有,就是沒睡好。”
喬謙說:“那你早點休息吧,我本來還想約你去我表姐家吃飯呢,她下周就要搬家了。”
趙豫這才想起來,陳瑜前陣子跟她說過,他們一家要搬回朝陽區了。
去年第三季度,于致遠的公司終于走上正軌,國內外大單源源不斷,利潤一飛沖天,聽說已經啓動新一輪融資了。陳瑜在通州憋屈了幾年,終于揚眉吐氣,腰也直了,氣也順了,火速聯系了朝陽區的國際學校,準備重回東三環當貴婦。
一切安排妥當,陳瑜又接連舉辦了幾場餞別宴,把鄰居們全都邀請了一遍,想讓所有人一起見證她的華麗蛻變。上周趙豫也收到了邀請,但她這陣子實在沒心情,當時只是随口答應下來,轉眼就忘在了腦後。
“你不說我都忘了這事了。”趙豫說,“不然我改天去吧,反正這宴席她還要辦好幾場。”
喬謙點點頭,笑說:“這倒是,改天她請客我再叫你。你快點回家吧,晚上早點睡。”
趙豫想了想,說:“回去也睡不着,我有點想喝酒。”
喬謙看出她心情不好,說:“那我陪你吧,去三裏屯?”
趙豫說:“好,我叫上 Maggie 和胡一美。”
兩人去小區停車場取了車,喬謙幫趙豫拉開車門。趙豫正要上車,忽然瞥見梁秋穆從小區門口那邊過來了。
她停了停,跟他對視了一會兒。梁秋穆目無波瀾,很快移開了視線。
趙豫心裏涼了涼,彎腰上了車。
一路上,趙豫一直沉默着,眼睛望着車窗外,一句話也不說。
喬謙開着車,用眼角瞟着她,試探問說:“你跟梁醫生吵架了?”
“沒有,他懶得跟我吵。”趙豫自嘲說。
喬謙沒說什麽,過了會兒,又說:“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哪裏變了?”
“要是在從前……”喬謙小心說道,“你應該會主動找他和好吧。”
趙豫笑了笑:“是啊,現在想想,我以前在他面前就跟個舔狗一樣。我今年三十歲了,不想在男人面前那麽卑微了,我不會再黏着他了。”
喬謙脫口說道:“那我可以黏着你嗎?”
趙豫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來,盯着自己的鞋子說:“喬謙,我現在沒心情談戀愛。”
喬謙笑說:“沒事啊,等你有心情再說,都等這麽久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趙豫沒說什麽,視線又移到了窗外。
五十五章 僅三天可見。
從秋末到初冬,趙豫和梁秋穆一直僵持着沒說話。
樓上越來越安靜,趙豫似乎很少回家。梁秋穆也極少在小區遇見她。他有時懷疑,她可能已經跟喬謙交往了。
他想從她的朋友圈尋找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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