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番外二 發燒
初夏,第七屆陽光小區杯夏季運動會暨知識競賽如約登場。
前陣子,小區在社區評獎中終于拿到了先進,街道領導和區文化旅游局的同志要莅臨運動會觀摩,并為小區頒獎。陳偉廷主任為此失眠了好幾天,帶領居委會狠抓競賽質量,從比賽內容到頒獎儀式都上了一個檔次。
趙豫這兩年一直利用自身流量宣傳社區精神風貌,同時網店也帶動了通州地區十多人就業,因而她也獲得了一個優秀創業青年的獎項。
這是趙豫這輩子頭一次拿到這類獎項,內心自豪感爆棚,為了迎接頒獎儀式,她特地購置了一套商務正裝,還請來了專業攝影師幫她拍照。唯一遺憾的是,梁秋穆正在外地開研讨會,不能親臨現場見證她作為優秀女企業家的高光時刻。
她正跟胡一美讨論着拍照姿勢,陳瑜一路打着電話朝他們大步走來,腦門上挂着汗,胸前幾塊金牌叮當作響。
到了近前,陳瑜挂了電話,擡手在耳邊扇着風,說:“剛對完工廠的賬,運營那邊又找我,一個兩個都跟催命一樣。”
趙豫從包裏抽了張紙巾遞給她,笑說:“你可真夠忙的,大周末的電話響個不停,還要抽空參加運動會。”
“哎,哪兒都離不了我。”陳瑜嘴上吐槽着,臉上卻寫滿驕傲,瞧了瞧趙豫的女企業家裝扮,說:“我先說好,你買衣服、請攝影師的錢,我不可能給你報銷哈。”
胡一美在一旁說:“這也是宣傳我們的企業形象,怎麽就不能報銷了?”
陳瑜面不改色道:“就這麽個小破獎,出了小區都沒人知道,宣傳什麽了?還有,你那堆化妝品護膚品我也不可能給你報哈。”
胡一美一聽,立馬嚷道:“我作為我們公司的門面擔當,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直播帶貨,我的臉也算是公司資産了,為啥不能報?”
陳瑜沒搭理他,回頭瞧見大女兒于驕陽和曲霖正給趙豫噴着發膠,上去把她拎到一旁,教訓道:“你怎麽又跑出來玩兒了,作業寫完了嗎?”
于驕陽說:“哎呀,我今天有工作在身嘛。”
“你有什麽工作了?”
“我是趙總的時尚助理啊。”
曲霖也在旁邊說:“我是助理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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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瑜皺眉道:“你倆開學就高三了,能不能有點緊迫感?趕緊回家寫作業去!”
于驕陽湊到媽媽耳邊說:“趙豫給我倆一人 500 塊呢,你什麽時候見她那麽大方過?”
陳瑜聽見這話,又沖趙豫說:“你有錢燒的是吧,給他倆 500 塊?這個也不可能報銷啊!”
“知道了,我自己掏腰包行了吧?你就讓我過一把女企業家的瘾不行嗎?”趙豫咕哝說。
陳瑜又唠叨了幾句,把女兒和曲霖趕走了。兩人走了沒幾步,她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沖二人喊了聲:“回家叫你妹出來玩會兒,她都三天沒出門了。”
陳瑜的二女兒于曉旭秋天要申請美國常青藤名校,最近天天在家刷題備戰托福考試,陳瑜趕她出門散心她都不肯。要是她這兩個女兒的性子能中和一下就好了,陳瑜嘆了口氣。
她正想着,同事電話又打了過來。她剛要接,前夫于致遠不知從哪個角落閃了出來。
自打跟陳瑜離了婚,于致遠生意一落千丈。有個算命的說,前妻旺他事業。于致遠信了,開始天天在陳瑜面前轉悠,試圖挽回她。但陳瑜每次都對他視而不見。
“忙着呢?看你今年拿的金牌也挺多呀。”于致遠上來腆着臉說。
陳瑜直截了當地回了一個“滾”,按下電話朝小廣場去了。
下午三點,小區運動會和知識競賽圓滿閉幕。街道領導上臺頒發先進小區獎,接着又給趙豫頒發了優秀創業青年獎。
趙豫手裏握着那個小小的獎杯,激動地對着話筒演講起來:
“兩年前,我剛剛搬來通州時,還是一個時刻注意形象,扔垃圾都要化妝穿高跟鞋的女人。是通州改變了我,讓我戒掉了虛榮浮華的生活方式,變成了一個可以穿拖鞋遛彎的女人。我曾以為,自由的生活就是随性而至,随意消費,不去擔憂未來。但創業之後我明白了,獨立的生活态度才是真正的自由。現在我也開始理財了,我希望,未來三年內,我能在通州買房……”
趙豫滔滔不絕地說着,講了十幾分鐘還沒結束,街道領導臉上的笑容都僵了。
陳主任站在趙豫身後,戳了戳她,低聲說:“差不多行了,給人領導留點時間。”
趙豫只能不情願地謝幕,又對着臺下的攝影師擺了好幾個 pose 才下臺。
可能是白天奮發昂揚過了頭,到了晚上,女企業家居然發燒了。
梁秋穆得知趙豫發燒,想起這陣子正好有流感,心說趙豫八成是中招了,于是趕忙叫她吃了退燒藥,晚上又讓她量了幾次體溫。熱度漸漸降了下去,他也放下心來。
不料,到了第二天,趙豫病情居然更嚴重了,吃了兩次藥也沒用,晚上燒到了快 40 度,腦袋像要炸了一樣,嗓子裏宛如吞了刀片,渾身痛得好像散了架。
趙豫躺在床上跟梁秋穆打着視頻電話,疼得渾身直哆嗦,聽見梁秋穆的聲音,心裏一陣委屈,忍不住哭了起來:“你根本不愛我,我拿獎你也不回來,我生病你也不回來。年年和二號一直欺負我,在我身上蹦迪,你也不管。疼死我了,你快回來……”
梁秋穆見她哭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第二天一早就提前結束出差回了北京。
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家中,趙豫不在客廳。他也顧不上收拾行李,去洗手間洗了洗手,推開卧室的門,看見趙豫正在一抽一抽地哭着。
梁秋穆心口一緊,喊了聲“大寶”,大步走上前去,卻見她還在睡着。看來應該是做噩夢了。
梁秋穆摸了摸濕濕的枕頭,俯身抱着她,安慰說:“大寶,別哭了,我回來了。”
誰知,趙豫睜開眼睛,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居然哭得更厲害了:“我走了好遠的路,好不容易買到冰激淩,一口都還沒吃,就被你搶過去吃了,你個大混蛋!”
梁秋穆知道她是睡懵了,摸着她的後背哄她說:“我錯了,我錯了,以後不敢了。”
趙豫趴在他懷裏哭了會兒,慢慢清醒過來,抽着鼻子說:“你賠我冰激淩。”
梁秋穆說:“你還發着燒,先別吃這麽冰的東西,等身體好點了再吃好不好?”
趙豫捶了他一下:“我就吃!”
梁秋穆只好打開外賣軟件,幫她買了幾支雪糕。
趙豫躺在吃完了雪糕,精神似乎好了點。
梁秋穆幫她量了量體溫,只有 38 度了,他略微安心了一些,又問她還有哪裏不舒服。
趙豫說:“頭疼,要按摩。”
梁秋穆幫她按了會兒太陽穴,她又說:“口渴,要喝水。”
梁秋穆連忙起身去倒水。
趙豫喝完了水,又要他幫忙擤鼻涕,擦完鼻涕又說自己後背癢。
梁秋穆幫她撓着後背,半開玩笑說:“你只是發燒了,不是癱瘓了。”
趙豫又癟起了嘴。
梁秋穆忙說:“我伺候你就是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趙豫想了想,說:“我要吃水煮魚。”
梁秋穆說:“你感冒還沒好,不要吃這麽刺激的東西,我幫你做別的好不好?”哄了半天,病號總算同意了。
因為擔心趙豫病情反複,梁秋穆絲毫不敢放松警惕,每天讓她卧床休息,變着法兒地給她做好吃的,等到趙豫病好了,腰圍也漲了不少。
“我……好像懷孕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驚恐說。
梁秋穆笑道:“你就是吃多了而已。”
趙豫一掀被子下了床,稱了稱體重,禁不住尖叫起來。
這晚,梁秋穆被趙豫拉着散了一個多小時的步。回到家裏,他感覺腦袋昏沉沉的,一量體溫,居然發燒了。
趙豫覺得是自己害他生病的,心裏愧疚不已,主動把家務和三餐包攬下來,貼身照料男友。
然而,到了次日,梁秋穆還是燒到了 40 度。趙豫前幾天剛剛高燒過,知道這時候身體是最難受的,她急忙幫他貼了退燒貼,又拿酒精幫他擦身體。
梁秋穆雙眼緊閉,眉頭深皺,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趙豫以為他身體難受,握着他的手,喊了聲:“梁醫生。”
梁秋穆啞着嗓子說了句:“大寶別走。”說完睜開了眼睛。
趙豫撫着他的臉頰,說:“我在呢,你做噩夢了?”
梁秋穆雙目無神地看着她,沒有說話。
“你哪裏痛?”趙豫又問。
梁秋穆有氣無力地說:“頭疼,眼睛疼,嗓子疼,關節也痛。”
趙豫幫他揉了揉眉心和太陽穴,忽然低下頭來親他的額頭和眼睛。
梁秋穆偏了偏頭:“不要靠我這麽近,你剛剛好,免疫力還比較弱,萬一又被感染。”
趙豫拉着他的手,親了一下他的手指,又去揉他的喉結:“我以前生病,媽媽總是親我的臉蛋,親幾下我就不疼了。”
梁秋穆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閉目養神。
趙豫在他身邊躺下來,問說:“你到底夢見什麽了?”
梁秋穆沒有回答,過了會兒,開口說:“我夢到我們分手了,你又跟喬謙在一起了。”
趙豫驚訝說:“怎麽會做這種夢?”
梁秋穆啞聲說:“我也不知道。我們分開那段時間,我總是夢見以前我們天天黏在一起的日子。現在在一起了,不知道為什麽又開始時不時夢見冷戰分手。”
趙豫沉吟了會兒,說:“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梁醫生,你是不是沒有安全感呀?”
“可能有點吧,噩夢有時會反映出我們心中最大的恐懼。”梁秋穆說。
趙豫笑說:“那我最大的恐懼是被你搶吃的嗎?”
梁秋穆也笑了笑:“要是我也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就好了。”
兩人默默躺了會兒,梁秋穆拉着趙豫的手,輕輕晃了一晃,說:“大寶,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你說。”
“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盡力做到最好。但我在戀愛方面終究是個小學生,總會有做得讓你不滿意的地方。如果你生氣,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不想再冷戰了。”
趙豫抱着他的手臂,有些心疼。她想了想,抓起他的手,勾着他的小指拉了一下鈎,又跟他按了按大拇指,鄭重說:“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跟你冷戰,也不分手了。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不好?”
梁秋穆微笑着點了點頭。
趙豫拉着他的手臂枕在頸間,右手搭在他的胸膛,說:“我抱着你睡,這樣你如果做了不好的夢,醒來看見我在身邊,就能繼續安心地睡了。”
梁秋穆說了聲“好”,閉上了眼睛。因為鼻塞的緣故,他的呼吸有些重,聽起來像輕輕的鼾聲。趙豫以為他睡着了,拉了拉兩人身上的被子,附在他耳邊悄悄說了句:“晚安,梁醫生,我愛你。”
梁秋穆唇角勾出一個微笑,将她往自己懷中攬了攬。
這晚他還是做夢了,夢裏被一只熊壓得喘不過氣,他被悶得驚醒過來。往旁邊一看,趙豫正挂在他身上,雙手雙腿纏着他。
梁秋穆默不作聲地看着她,心裏平靜極了。他也沒有推開她,又抱着她安穩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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