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番外三 羅德島的日落

這年九月，趙豫和梁秋穆去了歐洲旅行。兩人先在法國和意大利待了幾天，又去了希臘的羅德島。

因為趙豫喜歡古建築，梁秋穆特地訂了老城區的酒店，市政部門不允許裝修門面，酒店依舊保留着古樸的風格。趙豫在酒店裏轉悠着拍了不少照片，看上去十分滿意。不過由于兩人到得比較晚，他們也沒有出門游覽，在樓下的小酒館吃了點夜宵就睡了。

次日早晨，兩人起了個大早，在酒店吃了早餐。餐廳很小，早上只有烤面包、橄榄油蔬菜和炒蛋，對趙豫來說過于清淡了，梁秋穆倒是挺喜歡。

早飯後，兩人出了門，穿過鋪着鵝卵石的騎士街，來到了騎士宮殿。十字軍東征時期，耶路撒冷的聖約翰騎士團曾在這裏駐紮過 200 多年，在小島上留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時至如今，中世紀的歷史仍舊流淌在小島的各個角落裏。宮殿中庭寬闊，城牆古舊，城門上雕刻着騎士盾徽，地面鋪陳着古典方格石磚，圓拱形的檐廊下，威嚴伫立着八尊雕像，一日日俯瞰着來往的游客。

老城區不是很大，兩人漫無目的地閑逛着，不覺來到了希波克拉底廣場。這是古城的商業區，到處都是餐廳和工藝品小店，還有不少街頭藝術家沿街演奏。

趙豫和梁秋穆駐足聽了會兒音樂，又去一家工藝品店轉了轉。島上盛産手工銀飾，店裏有很多圖案新奇的首飾。趙豫試了半天，最後看上了一只銀色橄榄葉頭冠。

羅德島上基本全是歐洲游客，亞洲面孔本就不多，趙豫和梁秋穆樣貌氣質又十分惹眼，所到之處皆是路人的注目禮，還有不少人上來跟他們攀談合影。

到了中午，兩人在商業街找了家餐廳吃午餐，點了海鮮飯、沙拉和葡萄酒。正吃着，趙豫的母親吳秀麗忽然發來語音邀請。

接通後，母親先是跟趙豫閑聊了幾句，問了一下旅行的事。過了會兒，忽然神神秘秘地說：“小梁在不在你邊上？”

趙豫看了眼對面的梁秋穆，說：“不在呢，他去洗手間了，您有什麽事？”

吳秀麗忙說：“跟你說個好事兒，我前幾天找人算了一卦，今年農歷十月初八是幾十年難遇的大吉之日，下一次要等三十年。”

趙豫假裝聽不懂：“你要買彩票嗎？”

吳秀麗知道女兒在裝傻，幹脆把話挑明，說：“你跟小梁都去度蜜月了，回來把證領了呗。”

趙豫皺眉說：“什麽度蜜月呀，就是普通的旅行。”

吳秀麗勸女兒說：“這麽好的日子，錯過就沒有了，你倆要是在這天領證，以後肯定過得長長久久。”

“我倆好着呢，就算不結婚也能長長久久。”趙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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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秀麗還是不肯放棄，又說：“我跟你說，女人到了三十歲，日子過得飛快，一轉眼就四十了。談戀愛談太久，最後十有八九結不了婚，你別不聽勸。”

“知道了知道了，回頭再說吧。”趙豫潦草地回應着，跟母親結束了通話。

挂了電話，趙豫跟梁秋穆吐槽起母親的迷信，兩人正聊着，梁秋穆的微信語音鈴聲也響了起來。他低頭一看，是母親穆容打來的，接起來，母親居然跟趙豫母親如出一轍，也說下月初八是幾十年難遇的好日子，催他趕緊跟趙豫領證。很顯然，兩人是約好了一起來催婚的。

梁秋穆為了推诿母親，也說了句：“我倆就算不結婚，也能長長久久。”然而挂了電話之後卻發現趙豫拉下了臉來。

“所以，你不想跟我結婚？”趙豫不悅說。

梁秋穆一臉懵：“我不就是把你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嗎？”

趙豫瞪了他一眼，丢下刀叉起身走了。

梁秋穆連忙結了賬，追了上去。

兩人來到騎士街，趙豫貼着牆根走着，一句話也不說。梁秋穆跟着她繞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廣場。

梁秋穆知道她迷路了，無奈拉住她，說：“不是說好不了不再冷戰嗎？”

趙豫頭扭到一旁，不搭理他。

梁秋穆嘆了口氣，問說：“大寶，你想結婚嗎？”

趙豫擡起頭來，惱說：“這根本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你根本不想跟我結婚。你要是想的話，聽見我那麽說不也應該很失望嗎？”

梁秋穆默默看着她，忽然回頭用英文喊了一聲：“請問有沒有牧師？”

趙豫驚說：“你要幹嘛？”

梁秋穆對她一笑：“結婚啊。”

趙豫呆望着他，還沒回過神來，一個牧師走了上來。梁秋穆向他說明了情況，請他幫兩人證婚。

牧師欣然應允，問他有沒有戒指。

梁秋穆從口袋中掏出了兩枚戒指，遞了一枚給趙豫。

趙豫低頭看了一眼，戒指是銀質的，款式十分簡約。她問說：“你什麽時候買的?”

梁秋穆說：“剛剛你在試頭冠的時候我買的，本來想送你當情侶戒指，結果派上用場了。”

牧師也是個熱心腸，不想兩人的儀式太枯燥，朝四周喊了聲：“有沒有人可以為這對新人的婚禮伴奏？”

一個彈吉他的街頭藝術家走上前來，演奏起了婚禮進行曲。附近的游客見狀，紛紛上來圍觀。

趙豫掃了眼衆人，連忙從包裏翻出頭冠戴上，梁秋穆又幫她整理了一下頭發。

一切準備就緒，牧師問梁秋穆：“你是否願意這個女子成為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接納她，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梁秋穆堅定說：“我願意。”

牧師又問了趙豫一遍。

趙豫眼中泛着淚花，點了點頭，哽咽說：“我願意。”

兩人交換了戒指。

牧師說：“我現在宣布你們結為夫妻，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兩人在游客們的注目下深情擁吻，趙豫抱着梁秋穆不肯放手。

梁秋穆親了親她的頭發，說：“開心了？”

趙豫趴在他肩上，小聲說：“你別想省錢，回國還得辦婚宴，老家和北京各一場，我要草地婚禮。”

梁秋穆笑說：“知道了。”

傍晚時分，兩人來到小島的港口，坐在長椅上等日落。

愛琴海蔚藍通透，與天空融為一色。兩人等了約莫半小時，海天交接處，天空漸漸泛起淡淡的金色，在遠處的海面灑下一片細碎的金箔，海水也變成了深邃的銀白色。夕陽一點點墜入地平線，最後變成圓圓的一點，鮮紅和亮金各一半，像只氣球輕飄飄浮在海面上。火燒雲像紅魚游走，在墨藍色的天空中攪動層層波痕。

趙豫望着夕陽，耳邊有海浪呢喃。就在這一刻，幸福忽然變成一種清晰、具象的事物，暖融融包裹着她，時光也慢下來，如松脂般流淌在靜谧的小島。

她靠在梁秋穆肩頭，說：“梁醫生，我突然覺得好幸福。”

梁秋穆說：“我也是。”停了停，又說：“大寶，能不能幫我換個稱呼？”

趙豫擡頭看着他：“你想讓我叫你什麽？”

梁秋穆說：“叫我名字怎麽樣？”

然而趙豫扭捏了半天，還是叫不出來：“不知道為什麽，梁醫生喊慣了，叫你的名字有點別扭，還有點肉麻。”

梁秋穆說：“那好吧。”

趙豫想了想，說：“我換一個吧。”

梁秋穆說：“什麽？”

趙豫靠過去，貼在他耳邊，輕聲喊了句：“老公。”

梁秋穆心髒一跳，溫柔看着她，深深吻上她的唇。

夕陽終于落下去，人群變成了剪影。趙豫和梁秋穆離開港口，牽手穿過騎士大道，朝酒店走着。

巷子裏很安靜，700 年前的風吹着，他們都沒有說話，心跳聲交織在一起。這條路很長，他們還要走上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