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青菜炖芋頭+夫夫恩愛

鄭秋實回到家,淩難還是不見蹤影。

看着空蕩蕩的家,他感覺有些無聊,開始謀劃着如何對付張翠芬,他一定要把被坑的錢要回來,他還想好了,以淩難的情況,估計被不少人占過便宜,他以後一定要好好把關。

鄭秋實是一個護短的人,他是絕對不會讓外人欺負自家人。

鄭秋實撅起嘴唇,唇珠更明顯,他用手輕點唇珠,突然想起還有一件大事沒幹。

今天淩難鬼鬼祟祟的,偷偷摸摸一直不讓人靠近櫥櫃,鄭秋實懷疑櫥櫃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瘸着腿走到櫥櫃面前,握上櫃門把手,猶豫了片刻,猛然打開——

櫥櫃很空,一覽無餘,幾個布袋子、一些瓶瓶罐罐。

鄭秋實不死心,又将布袋、瓶罐一個個打開看,淨是些面粉、調味品之類的,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東西。

要非要說一點奇怪的地方的話,大概就是這些布袋、瓶罐都擠在一層,明明一個櫥櫃那麽大,為什麽非要擠在一層呢?

其它層的空間很高很大,櫃臺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幹淨的地方剛好呈現一個方形,而且有拖拽過的痕跡,說明這裏曾擺放過一個箱子,應該剛被搬走。

鄭秋實的嘴唇更撅了,蹙着眉頭,一臉疑惑,他好奇心很重,開始在家裏翻來翻去,試圖找出這個消失的箱子。

最後,他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累得微微冒汗,只好一屁股坐在門檻上休息。

他撐着臉,手指輕點着臉頰,百無聊賴地盯着天邊。

黃昏時分,下沉的夕陽宛如一枚濃稠的蛋黃,觸碰到遠山的棱線,引起滿天紅霞噴|射。

一道身影從遠處小路走來,背着光,看不清臉,走路的姿勢有點熟悉。

直到那人推門進來,和鄭秋實來了個猝不及防的對視,露出一副怯懦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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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淩難回來了。他背着一個破竹簍,看起來怪沉的,把背壓得更駝了。

他手裏捧着一大束野花,紅紅紫紫綠綠的,他猶豫了會才踏進院子,低着頭,嘴裏啃着食指指腹。

鄭秋實早就忘記淩難今天的消失,看到他回來十分高興,心道終于不是一個人在家了,他像只小狗搖尾巴,他歡快地叫着:“淩難!你回來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過去,伸手想取下竹簍,卻被淩難躲開。

淩難将野花塞到鄭秋實懷裏。野花小小一朵,簇擁在一起像是滿天星,有野菊、狗尾巴草、酸漿草花,還有很多叫不出的野花野草。

沒想到淩難挺浪漫的,鄭秋實有些驚訝:“給我的?”

淩難看着鄭秋實,點點頭,被頭發遮住的眼睛明亮又真誠。

“謝謝!”鄭秋實撥弄了一下野花,看到狗尾巴草,單獨拿出來,道,“我要紮出一個小狗!”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堂屋。

淩難找來一個瓶子,加水,将野花插入瓶內,他還修剪了枝葉,讓整束花看起來更美觀大方。

鄭秋實坐在一邊,搗鼓着狗尾巴草。

小時候,農村沒有什麽玩具,奶奶總會變着法子給他找樂子,編狗尾巴草就是一種玩法。

奶奶的手很巧,光禿禿的狗尾巴草總能變成可愛的小狗,像是能朝他汪汪兩句。

除此之外,奶奶還會編花環、手鏈,只要鄭秋實想要,沒有什麽是奶奶做不到的。

鄭秋實自诩自己遺傳了奶奶的優良基因,心靈手巧。

他無比自信地搗鼓着狗尾巴草,最後終于紮出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狗。

他讨喜一樣把“小狗”伸到淩難眼前,滿心歡喜,喜悅像泡泡一樣從嘴裏吐出:“怎麽樣,還不錯吧?”

淩難和“小狗”對視了一秒後,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眼,仿佛多看一眼就會瞎掉。

看到淩難的反應,鄭秋實有些不敢相信,疑惑道:“不好看嗎?”

他又瞧了瞧小狗,開始懷疑淩難的審美。

淩難繼續插着花,選擇無視這又像螞蚱又像蟑螂的玩意。

鄭秋實歪着頭思考,抿了一下嘴唇,心道:“肯定是沒有畫上眼睛鼻子的原因!”

他拿起桌上的毛筆,幹脆利落地填上幾筆,一只吐舌頭的小狗活靈活現。

“這樣就更完美了!”鄭秋實拿着小狗在淩難眼前晃了晃,道,“這是我兒子!好看吧!”

只見淩難的眼睛亮了幾分,終于将視線移到小狗身上,他盯了小狗足足有一分鐘,終于木讷地微笑點頭。

得到了淩難的肯定,鄭秋實無比歡喜,仿佛得到主人贊賞的小狗,歡快地搖尾巴。

鄭秋實沉迷于他兒子的美貌,沒注意到淩難正在準備晚飯。

淩難來到院子裏的水井邊,拿出背簍裏的剛挖的新鮮小洋芋,洗淨削皮。

他本來想做芋頭湯,卻在井邊發現了一大摞小白菜。

他朝着堂屋裏獨自玩耍的鄭秋實笑了笑,将小白菜清洗了幾遍,決定做芋頭炖小白菜。

他将洗淨的芋頭和小白菜端進屋,然後剁碎。

青菜炖芋頭本身就是一道家常菜,沒什麽技巧,充滿了随意性,但是做好了卻是一道難得的美食。

淩難燒火起鍋,鍋裏倒水,大火燒開。

水開後扔入芋頭,中火焖煮。

随着時間的流逝,芋頭在滾燙的水中不斷翻滾,慢慢化成芋泥,濃稠無比。

芋頭的香味已經飄散出來,鄭秋實的餓也被勾出來,終于從他兒子的“美貌”中拔出來,來到炤邊。

這時淩難将小白菜扔入芋頭湯中,撒上鹽,用鍋勺攪拌。

芋頭湯濃稠黏糊,淩難大幅度攪拌,将小白菜完全攪進芋泥中,借溫度和水把小白菜煮熟。

一鍋青菜炖芋頭很快就做好了,鄭秋實在一旁早就饞得直流口水,淩難首先盛了一大碗給鄭秋實。

芋頭剛好炖到爛熟爛透,呈流體狀,看着像粘稠的粥。入嘴的剎那,芋泥口感細膩綿滑,緩緩滑入肚腸。舌頭和芋泥輕輕攪動,舌尖被燙得發麻,給人翻雲覆雨的快感,閃電一般電麻全身。

芋頭并沒有完全化作芋泥,仍有成塊的芋頭混雜在芋泥之中,挖一大勺放入嘴中,有時會吃到醇香軟糯的芋頭塊,有時則會吃到溫順絲滑的芋泥,一切充滿了不确定性,像拆盲盒一樣,給人帶來驚喜的快感。

芋頭熟軟粘稠,單獨吃總有些膩口,但是混雜着清爽的白菜就完全不同了。

白菜莖清新爽口,甘甜多汁,帶着通透的清甜,嚼一口,微脆,頓感汁水迸濺。白菜葉軟趴趴的,吃起來感覺口齒清爽,仿佛炎炎夏日被山泉水沖洗,涼爽快人。

淡紫色的芋頭湯,混雜着清爽的白菜,紫中透綠,賣相一絕,口味更是清鹹淡雅,像是一位江南女子身着旗袍,撐着油紙傘,漫步于江南煙雨朦胧之中。

一鍋青菜炖芋頭讓人欲罷不能,吃了還想再吃。

兩個人還是捧着一個碗一起吃。

經過一天的相處,鄭秋實已經完全把淩難當成朋友,忽略了他們之間的尴尬關系。

夕陽早已收起最後一抹餘晖,漫天晚霞悄悄被夜幕取代,這頓晚餐吃得又飽又惬意。

鄭秋實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感嘆道:“在這樣下去,我都要變成一個胖子了!”

淩難無聲地笑了笑,眼角眉梢皆帶笑意,然後起身将鍋碗瓢盆收拾幹淨。

山裏的生活說有趣也有趣,說枯燥也枯燥,晚上吃飽飯後基本無事可做。

但很快鄭秋實就發現自己錯了,無事可做的是自己,淩難收拾完後又是燒水又是喂豬,忙上忙下,一刻也不閑。

鄭秋實看着淩難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眼皮開始打架。

他打了一個哈欠,突然想起今天淩難被坑的事,瞬間清醒起來,說道:“今天我去阿李叔家,他說張嬸賣給他的豬腳才二十文一只,他還嫌貴了,說鎮上才十五文!”

鄭秋實數了數手指,忿忿不平地道:“我算了一下,張嬸賣給我們的豬腳要五十文一只!簡直是天價豬腳,她這分明就是在坑你不會說話,不能讨價還價!”

鄭秋實越想越氣,站起來叉着腰:“都是一個村的,不便宜點就算了,還賣的那麽貴!明天我就要她把錢還給我!氣死我了!”

淩難終于忙完手上的活,坐到桌邊,從花瓶裏抽出幾根狗尾巴草,開始編織。

燈光粲然,照在他身上,把他的粗布麻衣照得更加單薄。

不會說話給淩難的生活帶來很多麻煩,不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過來的,鄭秋實心裏泛起一股酸澀,道:“以後有什麽要和別人打交道的,讓我來,你不能說話,會吃很多虧的!”

鄭秋實滿眼認真:“我們是一家人,必須相互關愛!”

淩難猛然擡頭,亂草般的頭發下眼睛突然發亮,驚訝又略帶歡喜,對視着鄭秋實的眼睛。

鄭秋實被盯得發虛,其實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心道:“他不會誤會了吧……”

他移開眼睛,摸了摸耳垂,道:“呃……我的意思是,我們……”鄭秋實搜腸刮肚地想詞,仍想不出準确的詞來形容他們的關系,最後只好放棄,道:“就是要相互幫助……”

餘光裏,淩難的背似乎耷拉下去了,他到最後還沒有成功地紮出一只小狗,只好默默地把狗尾巴草插回花瓶裏。

夜色也愈發濃郁,吃飽喝足後身體疲憊,鄭秋實又爬上床呼呼大睡。

睡意朦胧中,燭火熄滅,堂屋裏的椅子吱呀幾聲又安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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