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四兒的辦事效率極快,沒過幾天就回來說,人找到了。

“只是……”話到嘴邊,卻又猶豫。

喬蘇蘇心生疑惑,“只是什麽?”

只是現在找到的這個霍玄,和陛下口中的那個霍玄,并不能完全對上。

四兒拿不定主意,幹脆把這個難題抛給了喬蘇蘇,“總之,姑娘先跟着我過去看看,再做定奪吧。”

出門的時候,喬蘇蘇在心中設想了無數個可能——

她可能會看到腆着大肚子的“霍員外”;

也有可能是年過古稀的“霍老伯”;

或者幹脆就是一塊刻着霍玄名字的碑……

直到她幾乎穿過了大半個鎮子,來到她進城時經過的城門附近。

這個時間,進出城的人不多。

守城的士卒大部分時間都是百無聊賴的耗着時辰,唯有一人,與別人不同。

寒風裏,別人要麽低頭頂住強風的攻擊,要麽雙目放空的熬着時辰,

只有那一人,身姿筆挺,毫不松懈,即便只是站崗,也能眼觀六路。

當他的目光從她面前掃過,銳利如最鋒利的刀。

喬蘇蘇下意識感到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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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定定的看着那人,心中閃過一個接一個的念頭。

身旁的四兒卻忽然擡起手,遙遙指向那人,

“姑娘,他就是霍玄。”

霍玄就是霍将軍的名字。

據虞子由說,他還未娶妻,家中人丁簡單,只有一位老父親。

也正是因此,虞子由才篤定,把這件事情交給她去辦,一定能夠成功。

如今霍玄就在眼前,四兒又确定所找的人沒錯,那就說明這些信息基本都能對上。

其它對不上的,也不過就是……

看霍玄如今的打扮,不像将軍;

沒有相處過,她不清楚霍玄到底愛不愛笑。

在喬蘇蘇遠遠地打量霍玄,若有所思的時候,霍玄也在心中思索着一些事情。

從京城那邊傳來的新君即位的消息開始,他就隐隐有一種預感,這個天下,要亂了。

如今九州飄搖,各地災情不斷,人心不穩,雖然明面上大家都還是大魏子民,但也有不少人清楚,虞魏的氣數已盡,就算有新君上位,也不過是茍延殘喘。

亂世的到來,就只是時間的問題。

而這些事情在發生之前,總會有些征兆。

比如……

霍玄望了一眼幽州州府的方向。

早在前幾年,離京畿稍遠些的州府就起了心思,各個州府的刺史有意的屯兵屯糧,以拱衛京畿之名,操練兵馬;

之後又借口治下災情嚴重,收成不好,每年都将上繳的稅賦暗中藏下幾成。

這些手段,朝堂上的人一直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沒太較真兒。

畢竟火沒燒到他們身上,他們還能因此得到些好處,誰也不願意讓這到嘴的肥肉飛走;

哪怕這期間也有新上任的耿直官吏想要一展抱負,重振大魏全盛時期的榮光,也往往無功而返。

然而到了這一兩年,這樣的情況開始變本加厲。

州府和朝中權臣兩頭通吃,竟是連每年都要撥給邊鎮的糧草辎重也敢克扣——

霍玄想到這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甲胄。

這一身甲已經穿了很久了,磨損嚴重,很多地方已經不甚牢固,

若邊境起了兵戈,光靠這一身爛甲,十有八.九是要送命。

鎮上的人早就心生不滿,他們自祖輩起就是軍戶,生來便在此處,半是生活,半是戍邊。

以前有朝廷撥糧,兵甲也足,若有蠻人來犯,他們打勝了,攢了軍功,就能論功行賞。

誰若是得的封賞多了,更能平步青雲,搬到京城去做大将軍!

可後來戰事少了,他們這些靠打仗掙軍功過好日子的軍戶,便因為不受朝中重視,少了晉升的渠道;

邊鎮也漸漸的變成了京裏那些纨绔子弟混資歷鍍金的地方。

眼看着貴人們永遠是貴人,不用拼命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而他們卻常常缺衣少穿,還要時刻提防蠻人劫掠,一輩子的日子一眼就望到了頭。

如此強烈的不對等,在動蕩來臨時,便被催生出無窮無盡的野心——

他敢肯定,只要有個人牽頭,振臂一呼,這邊鎮,一定會亂!

霍玄想到這裏,不知怎的就咂摸出那密令的味兒來。

他這是被人當做要先冒頭的靶子培養了啊。

想明了這一點,霍玄深吸了一口氣,失笑一聲。

突然又注意到,不遠處有兩道視線好像盯了他很久了。

那目光并不灼人,存在感卻極強,起先或許不會被人在意,可一旦察覺到了,便不能忽視。

霍玄幹脆順着視線看回去,才看到人,就愣了一下。

就見盯着他看的是個小娘子,一身猩紅鬥篷,在灰蒙蒙的風雪鎮子上格外的惹眼。

他只看一眼,就确定了那盯着他看個沒完的小娘子不是鎮上的人。

武承鎮上的人,沒有那樣柔的像毫不經事的小羊一樣的目光。

“哎!”和他一起站崗的師子如也發現了另一邊的動靜,不由分說就擡胳膊拐了他一下。

又拿下巴示意,努努嘴,“看,就是那姑娘。”

說着,還盯住了他的反應,大有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的架勢,“這大冷天的,人家還特意過來看你,你敢說之前你們根本不認識?”

就像是為了應和師子如的這句話,猛地有一陣風刮過去,忽的一下掀掉了喬蘇蘇頭上的帽子,連帶着她整件鬥篷都揚起來。

她的面容原本是被嚴嚴實實的遮在鬥篷之下,這時候因為沒有了鬥篷的遮掩,一張臉已經完完整整露出來,愈發襯得是雪膚櫻唇,明豔動人。

霍玄沒有避開視線,似是已經怔住。

“我去!真好看啊!怪不得——”

耳邊忽然竄出一道聲音,成功扯回了霍玄的注意。

師子如的一句話還沒有感慨完,忽然就被人推了一下,要不是他反應快,恐怕當場就要來個狗啃泥。

始作俑者全程氣定神閑,擡手一拎一擰,壓住師子如氣急敗壞下的破口大罵,接着把師子如又往城門外推了兩步,徑直推到剛剛停在城門口的騾子車前。

語氣又相當無辜,“愣着幹什麽?檢查啊。”

師子如吃了個啞巴虧,然而面對霍玄絕對的武力壓制,他又不敢有什麽怨念,只能在心裏叫了聲苦,然後和往常一樣,盤問了一番騾子車的主人進城做什麽,順帶檢查車上裝的貨物。

霍玄在另一側,心不在焉的挑起貨物的一角。

車上堆的都是木炭,這些日子天氣太冷,木炭的銷量就也格外好。

轉身的時候,他不動聲色看向剛剛那少女所站的位置,卻見那裏早已沒有了剛才站着的人。

取而代之的,是個路過的商販,扛着一根幹草紮成的樁子,正在吆喝着賣糖葫蘆。

霍玄心裏無來由的湧上一股煩躁。

他收回目光,站回原來的位置,頭一次覺得值勤是如此的難熬。

……

霍玄繼續回去值勤的時候,喬蘇蘇已經飛快地跑回了客棧。

她也說不上自己為什麽會落荒而逃。

明明那人看過來的時候,目光未必對上了她的,可她在那一刻卻是心跳加速,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他盯住的獵物。

她坐在屋內驚疑不定,忽聽四兒在一旁問她,“姑娘今後有何打算?”

又像是刻意提醒她一般補充,“朝中局勢并不樂觀,姑娘莫要因為一樁小事,就惹陛下分心。”

“我知道。”喬蘇蘇轉頭看她。

這位一直跟在虞子由身邊的女官身上有着長年累月積累下來的威嚴,還有一股子後宮裏最常見的漠然,離京同行的這一路,她時常會覺得喘不過氣來。

如今到了這裏,遠離了深宮,喬蘇蘇那一直被壓抑着的心性,終于掙破桎梏,生起一點……反抗。

她不願再被四兒牽着走。

“你可會炖湯?”喬蘇蘇問。

四兒面上泛起一層為難,“姑娘若是想喝湯,我下去和這客棧裏的人說一聲。”

喬蘇蘇沒回應,而是又問,“城門口的人,什麽時候會換崗?”

各地對值勤的安排都差不多,四兒回想着宮裏的情形,看了看天色,推斷,“差不多再過一個時辰吧。”

喬蘇蘇想了想,再過一個時辰,那就是日落的時候。

到時城門關閉,士卒換班,霍玄應該就也能換了崗回家去了。

她雖然不知道霍玄會喜歡什麽樣子的人,但她看過不少宮中的争寵戲碼。

她想,霍玄就算是再難勾引,總不會難過她那位擁有三千佳麗的父皇。

而要接近一個人,拉近彼此之間的關系,宮中那些妃嫔們最常做的事,就是去禦書房送補湯。

不管那些湯是不是她們自己親手炖的,對外都只說是她們的心意,如此就能給皇帝留下一個時時刻刻關心着他的印象,哪怕這個印象微小到輕易就被忽視。

她的父皇每日操勞國事,需要這樣的小意柔情來點綴,那麽……

這個法子對霍玄來說,應該也會不錯。

“去打聽一下,這鎮子上,哪家店做的湯最好喝。”

……

臨近日落,城中各處都接連掌起燈火。

與城內的燈火通明相比,城門口就顯得格外冷清。

好容易等到關城門的指令,霍玄幾乎是在城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轉身就走。

“哎!霍玄!”

師子如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順手拍了兩下,“什麽事兒啊這麽着急?”

霍玄随口敷衍,“站了一天,累得慌,回去睡覺。”

“你可別蒙我,”師子如明顯不信他胡扯,“你可是連着三天三夜不合眼都還生龍活虎的主兒——”

霍玄不答,只進了班房,開始換回平常的衣裳。

師子如靠在門口,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閑扯,忽然,餘光裏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兩位姑娘。

有些眼熟。

走在稍前面一些的,穿着猩紅鬥篷,正是之前在城門口見過的那位;

在她身後的應該是她的丫鬟,一手提着燈籠,另一手不知拎着個什麽東西。

兩人走了幾步以後就不動了,看樣子是在找什麽人。

師子如扭頭看了一眼屋裏的霍玄,見他還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便邁步走了過去。

他天生一張笑臉,極有親和力,就這麽走過來以後,樂呵呵地問,“姑娘可是在找人?”

喬蘇蘇沒看到霍玄。

她剛剛觀察過,守城的士卒這會兒正在換崗,霍玄應該還沒有從這裏離開。

這時候見師子如問她,便也先回了個笑,“敢問這位軍爺,嗯,霍……”

“霍玄?”師子如替她補全了這個名字。

“對,”喬蘇蘇直接順着他的話往下接,“他還在這裏嗎?”

師子如朝着班房一努嘴,“喏,他在那裏面,我幫你去叫他?”

“不必了,”喬蘇蘇示意四兒把買好的宋記肉沫湯連同食盒一起遞給他,“勞煩軍爺替我把這湯帶給他。”

說完,喬蘇蘇朝着師子如福了一福,帶着四兒離開,全然沒有要拿回食盒的意思。

師子如拎着食盒,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最後一臉不解的回了班房,徑直把食盒往桌上一放,沖着霍玄道,“給,漂亮姑娘送你的。”

“誰?”霍玄沒注意聽他說的話,“送的什麽?”

“白天在城門口看你的那位穿着猩紅鬥篷的漂亮姑娘。”師子如重複了一遍。

再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白天的事,霍玄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感覺,只是覺得好像就這麽一瞬間,他渾身都輕快起來。

他大步走到桌邊,打開食盒的蓋子,一股熱騰騰的肉香味兒撲鼻而來。

還不等他做出什麽反應,師子如已經大呼小叫起來,

“宋記肉沫湯!我就知道你們兩個之間肯定有什麽事兒瞞着我!你看你看,她都知道你最喜歡喝這個了!”

霍玄看着那碗湯出神。

他最是清楚,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交集,他就更不可能告訴她自己喜歡什麽。

如今她似是對他的喜好了如指掌,唯一可能的,就是她與那個給他寫密信的人有關系——

這無疑指向一個結果:

有人在暗中調查過他。

想到這裏,他猛地擡頭,吓了師子如一跳,“那姑娘,住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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