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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暗驚, 面上卻不顯。

世上相似之人這麽多，或許只是他看錯了。

更何況，喬蘇蘇是因為家破人亡無處可去才選擇留在這裏, 又已經與他成了親，總不能、總不會……

突然離開他——

想是這麽想, 他卻還是在喬蘇蘇即将經過他去別處的時候, 一把抓住了她的腕。

他手勁兒有些大，抓過來的時候, 速度又突然, 喬蘇蘇吃痛, 心中忽然也跟着一慌。

難道他知道那只鴿子有問題, 打算問她了？

“霍、霍郎？”

看到眼前略顯痛楚的一張臉，霍玄也反應過來，手上力道松了松，卻并不肯放開她。

“幹什麽去？”

他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麽，就總是有一種隐隐約約的預感, 好像他是個卑劣的小人, 仗着形勢欺人, 不肯放她脫離自己的視線。

“我……”喬蘇蘇想要找個理由, 正巧看到不遠處玉驚春一閃而過的身影，連忙道, “我找玉小娘子有些事！”

“哦，”霍玄慢慢放開她, 怕自己剛剛的樣子吓到她, 緩了調子, “那你過去吧，我也回去找子如商量商量這個。”

他說着, 揚了揚手裏那張北然那邊回信的字條。

喬蘇蘇點點頭，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離開。

……

從前廳出去，轉了個彎，就看四兒站在隐蔽處等着她。

兩個人順着小路走到府衙後門，待确認了周圍無人，四兒才将一張稍長一些的字條拿給她看。

“陛下密信，此次奉旨前來退敵的兵馬大元帥，是大将軍的弟弟，賀樓丹。”

賀樓氏門下，大部分力量都集中在兵權上，大将軍賀樓冉身為賀樓氏的家主，更是要時刻替家中之人精打細算。

只是據喬蘇蘇所知，賀樓氏如今真正能打的，也就只有一個賀樓冉。

她父皇在位時，賀樓冉正當壯年，行軍打仗又無往不利，自是掌握了大半的話語權，但賀樓冉的幾個兒子卻個個兒都是草包。

其他族人也不過外強中幹，他弟弟賀樓丹就更排不上號。

虞子由在她面前就曾不止一次暗暗放話，比兵權，他或許比不過賀樓冉；

但比命長，賀樓冉一定比不過他。

但得知這次奉旨前來的竟然是賀樓丹，還是讓喬蘇蘇有些吃驚。

這并不是一場普通的平叛，更令她感到吃驚的是，向來大大小小戰事都要親自出面的賀樓冉，這次竟然連面都沒有露。

她複又低頭看向手中的字條，上面除了寫了賀樓丹的名字以外，還畫了一只鹳鳥圖騰。

此時四兒又接着之前的話，繼續回禀，“這是北然王室中的右大王一族的圖騰，當初陛下登基時，北然的右大王曾有意聯姻，只是被太後壓下了。”

北然王室由左、右大王共同組成，平時也是兩王聯合，共同治理北然，期間兩方一直誰都不服誰，有些命令也是分開執行，或許這次北然進犯，也是其中一個大王自作主張的命令。

如今虞子由的信上寫了右大王，想來便是右大王要與大魏交好，送和親公主進京。

這場仗，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

現在北然那邊的情況差不多算是理清了，只是……

她該怎麽讓霍玄知道呢？

……

在喬蘇蘇聽着四兒的回禀的時候，霍玄也回了城門處。

這期間城外駐紮的北然人安靜得很，從城樓向遠處望，只看到那一片營寨上徐徐冒氣的篝火的煙。

師子如靠在城牆邊百無聊賴的打着呵欠。

衆人都是才又經歷一場惡戰不久，面上都滿是疲憊，一些來不及擦去的血跡也都幹涸在了身上，但大家對這些已經司空見慣，至多不過随手擦一擦，然後各自揀了個地方休息。

看到霍玄上來，師子如一骨碌身起來，迎着他走過去。

“怎麽樣？”

“三日之後，夜裏三更，蠻子要來攻城。”

“啧……”師子如一撇嘴，“現在奸細是找出來了，那幫蠻子想裏應外合的美夢也破了，我們現在怎麽辦？提前布防，設陷阱？”

“不急。”

霍玄卻像是在思考別的事，眉頭微微鎖着，目光始終落向城外的北然軍駐地。

“你看什麽呢？”師子如見他這個這樣子，不免也好奇的伸長了脖子往城牆外面探。

北然營地與之前一樣，看不出什麽異樣。

霍玄按着師子如的頭，把人往回推，然後也像他之前那樣，靠着城牆坐着，順手從旁邊撿起一支掉落的羽箭，在手裏把玩。

“提前布防，設陷阱，也不過是阻擋他們一時而已。”

他在師子如狐疑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反手往城牆上敲了兩下，示意師子如去看北然那邊的方向，“你發現沒有，他們營帳上，插着兩面旗子。”

這話立時就讓師子如有了些印象，“不錯，而且這兩面旗還像楚河漢界似的，連兩邊營帳的制式都不太一樣。”

“哎你的意思是……”師子如說着說着，就想到了什麽，“這來的蠻子，還分出了兩夥兒？”

霍玄深吸了一口氣，“一山不容二虎，這一支軍隊，能容得下兩個當頭兒的？”

他一骨碌身坐起來，側身往城牆外面看，看着北然營地上兩面不同圖騰的大旗一左一右并排立着，大旗之下，兩邊的士兵泾渭分明，誰也不往誰那邊多走一步。

得想個辦法，拉一個，打一個。

……

夜色又沉，霍玄從班房裏出來，甲胄已經除去，換了身深色的衣裳，在夜色中并不顯眼。

師子如同樣換了一身衣服，整理袖口，念念叨叨，“這種時候，你不留下當個主心骨，到時候真要是出了什麽緊急狀況，大家找誰去商量？”

霍玄偏頭瞥了他一眼，師子如立刻閉了嘴。

“我是去查探情況，又不是去了就回不來，現在情況未明，貿然派個毫無經驗的人出去，那才是草率。”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師子如默默妥協，“所以我跟你一起去，路上也有個掩護。”

兩人正說着，忽然看到遠處亮起一點光暈。

那光暈晃晃蕩蕩，等再近一些，才囫囵看出一道身影。

“哎霍玄？那不是喬姑娘……你娘子嗎？”

霍玄也顧不上理會他，徑直迎過去，就看見喬蘇蘇一人提着燈走來。

“你怎麽出來了？”

霍玄自然的接過喬蘇蘇手裏的燈籠，又朝着她身後望了望。

見後面連個跟着的人都沒有，不由得又皺一皺眉頭，“你一個人出來的？”

喬蘇蘇順勢挽上他的胳膊，有些神秘的壓低了聲音道，“我問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霍玄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什麽事？”

兩個人一直站在原地，後面的師子如看了半天，有些看不下去，大大地咳嗽了一聲，“我說二位，這黑燈瞎火的，你們到底要在原地站多長時間啊？”

霍玄眼刀一甩，又想起來自己還有事要去做，再如何不舍，也只能同她長話短說，“一會兒我叫侯泰來送你回去，你剛剛是有什麽事要和我說？”

喬蘇蘇也注意到了霍玄的打扮，“你要出城去？”

見霍玄點點頭，她便也不再耽擱時間，“我後來又問了那黃滿幾句，從他口中，得到一個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他說北然的右大王要和大魏聯姻，我覺得，這個消息你應該能用得上，就想着來告訴你一聲。”

右大王要和大魏聯姻？

霍玄心中暗暗吃驚。

他心下一分析，北然要是有心與大魏和親，這場戰事就不應該起；可偏偏北然還就是攻城了，還大有踏平中原的野心。

如此看來，此時駐紮在城外的北然兵馬，也如同那兩面圖騰不一的旗幟一樣，各懷心思。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又确認了一遍，“确定是右大王？”

喬蘇蘇點點頭，“黃滿現在還是清醒的，你若是還有什麽想當面問的，不妨再去問一問。”

這樣的消息對于霍玄來說，無疑又多了一層保險，想到這裏，他當即決定再試試從黃滿嘴裏問出些東西。

打定主意，就讓師子如回去等他，自己則與喬蘇蘇一道回了府衙。

盡管心中已經有了準備，但當霍玄看到形容凄慘的黃滿時，還是不免吃驚了一下。

那黃滿也不知遭遇了什麽，雖然看不出身上有什麽被拷打過的樣子，但表情卻是崩潰的，哪怕看到他進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霍玄也懶得問清楚其中緣由，只盯着黃滿的眼睛，問，“你親耳聽到右大王要聯姻？”

黃滿張了張嘴，機械的重複道，“問就是右大王要聯姻，左大王不甘心，非得要和大魏撕破臉，北然汗王說了不算，仗打贏了就聽左大王的，否則就還是右大王說了算……”

霍玄來來回回聽了幾遍，終于聽清楚了黃滿的話。

他回頭看了喬蘇蘇一眼，還是沒忍住問了一聲，“他這是……”

“啊……”喬蘇蘇看了一眼面如菜色精神瀕臨崩潰似乎已經神魂出竅了的黃滿，無辜又淡定的回答，“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