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初變

大殿之上，嬴政面帶微笑的跪坐，太後也位列左側。項少龍堂而皇之的以太傅的身份站在朝堂之上，看着衆生百态，當然，他看的最多的還是嬴政的表情。

恐怕也只有項少龍一個人，能把嬴政帶着面具的表情中細微至不可聞的一點情緒當做是消遣來看，而嬴政也視若無睹了吧。

沒有理會太後對于嫪毐封賞的暗示，如今的太後在朝上的影響力已經漸漸的下降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的地步，大臣們也都漸漸習慣了嬴政說出來的話基本上就是定局的情形。本來應該能察覺到的朱姬，在嬴政一步一步的誘導下，完全的被她本來就只看重的愛情所占據。

而嫪毐一上朝就發現了這個對他很不利的情形，一邊在心裏對嬴政更加忌憚之外，也有着對太後的無奈。雖然他很敏銳，但是在朝上，他沒有一點的勢力基礎，而如今看形勢基本也都落入了嬴政的掌控之中。即使他想做什麽，明面上也有心無力，只能先安下心來，待日後再做打算。

只是對這次嬴政只是給了他一些名義上的賞賜，卻未對他的職位有任何的變動，他心焦之餘不免有些不忿，倒是不知究竟是嬴政自信他自己已經完全能掌握秦國了，還是認為他嫪毐就當真這麽好打發？

不管是哪個原因，都不是嫪毐願意看到的。看太後一眼，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讓太後真真正正的認識到權利的重要性。不過他又有些猶豫，若是太後真的變的理智且睿智的話，對他來說恐怕也不是什麽好事，真是左右為難。

雖然衆人對于嬴政為何沒有好好的封賞嫪毐心有疑惑，但是也僅僅是疑惑而已，就算是君王，也有自己的喜好，況且這段時間以來，嬴政給群臣的印象都是謀定而後動，游刃有餘且英明睿智的君王形象。一時間衆人也不知道這其中是否另有玄機，而不好輕易開口。

嬴政不管衆人的想法，叫了一聲：“李斯。”平淡的聲音，任何人都聽不出究竟情緒如何，讓項少龍感嘆，和從前才登上王位的嬴政真是天壤之別。那個時候，嬴政還是個情緒外漏，很多人都能從他的臉上猜到他的情緒。

而如今，這個能力看來只有他一個人擁有了，項少龍心裏對他自己的觀察力還是很滿意的。

“帶逆賊成蛟上殿。”李斯的聲音一層一層的傳遞出去，本來有些交談聲音的衆人，同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雖然這是嬴政遇刺之後的第一次上朝，但是這麽大的事情，衆人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聽聞，這種敏感的事情，還是閉緊嘴巴比較好。

手鐐腳铐摩擦着地面的聲音，伴随着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而來，成蛟本來的精氣神仿佛已經完全的消散了一樣，只在看向嬴政的時候眼裏才帶着些許憤恨的亮光。

嬴政沒有回來之前，他一度認為他将是秦國的準太子，而事實上，他的父王一直以來也的确對他頗為倚重。但是自從嬴政回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有一個深的先王寵愛的母親，又有呂不韋為他籌謀，輕而易舉的将他的所有拿走了，讓他怎麽能不忿恨？

本來他已經快要任命了，但是呂不韋卻來找他。不得不說，呂不韋真的是個很成功的人，輕而易舉的挑起了他心中無法平複的不甘，明知道機會不大，卻依舊覺得可以用呂不韋的權勢在放手一搏。

他自然知道呂不韋不會白白的想幫他，但是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都希望将他的東西從嬴政的手中搶回來，不過是一個野種罷了！

看着成蛟的樣子，嬴政并未再讓李斯宣讀成蛟的罪狀，只是慢慢的站起來，走下王位站到成蛟的身邊，眉目淡淡的問道：“不知你還有何話可說？”

“成王敗寇，成蛟無話可說。”不管心裏怎麽想，面對嬴政，成蛟哪怕是硬撐，都不想服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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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低頭，與成蛟的目光對視，輕輕的笑道：“是嗎？”語氣裏說不出的感覺，讓成蛟挫敗不已，這個人終究的确是比自己強了。這個時候，不是憑借呂不韋的支持，不是憑借太後的支持，嬴政自己已經有了全局在握的氣勢。

“咳咳，大王，光憑成蛟一人是無法進入守衛森嚴的陵墓的。”項少龍對天發誓，嬴政剛才的輕笑絕對是愉悅的，雙目對視什麽的讓他心裏微微有些不高興，本來不想說話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出口說道。

嬴政眉毛一挑，并不在意的移開目光，他只是覺得重新來過之後，就算當時恨不得出之後快的成蛟，也不過還是個做事不太成熟的沖動之人罷了，和呂不韋差着檔次。

而且他能從成蛟的眼中看到很多很多的情緒，好的不好的，都很簡單，讓他想着，是不是曾經的他也是如此，輕易的發怒，輕易生氣，輕易的得意忘形，得意洋洋。

猛然想到這些，讓他的心情有些輕松，那些日子雖然一去不複返，但是仍舊讓他覺得連記憶仿佛都有種青春的活力。他無法重現，只留下一些偶爾的回憶。

嬴政正有些怔忡間，便聽到侍衛的聲音傳來：“啓禀大王，呂丞相在外求見。”

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中，嬴政臉上那種在掌控之中的笑意顯得很有種震懾力，淡淡的一個字：“傳！”有人擔心，有人放心，有人不解，有人不甘，衆生百态不一而足。

可是，那又怎麽樣，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要讓他們完完全全的想法一致，實在有些困難，嬴政現在并不在意，但是以後，卻要他們統統都将小心思完全的收起來。

項少龍覺得他當初避走遠方是不是做錯了，畢竟他現在真的很喜歡看嬴政在朝上帶着各種不一樣神情，卻又完全掌控一切的表情，讓他很有一種仿佛親身的看到了秦始皇的感覺，與嬴政剛登基時的青澀不同，現在的形态，才讓項少龍有一種原來他果然是秦始皇的感覺。

可是就是這樣的秦始皇，卻和他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剪不斷割不斷，他也不想割斷。他很清楚的知道，現在的這個人對他是不一樣的，跟所有的人都不一樣，不可否認，對此他一直心存竊喜并決心珍視。

“呂不韋參見大王，願大王萬福。”呂不韋福身，跟嬴政見禮，心中對于成蛟此次失敗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同時也有着對成蛟爛泥扶不上牆的不屑。

還好他早有準備，否則不是在此等小事上被捉到把柄。對于嬴政，他打從心裏不認為他當真成長的那麽快，不過就是項少龍的出謀劃策和太後的支持罷了。

朱姬如今已經是呂不韋痛恨萬分的女人，跟嬴政一樣，本就是他心裏必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的人了。最可恨的還要屬項少龍，奇人不假，但偏偏要和他作對，他的結拜兄弟竟然還引誘了他唯一的女兒，是在罪不可赦。

他可不相信項少龍當真只是想讓嬴政當政，不過是想踩着他呂不韋往上爬罷了，毛頭小子豈是他的對手！

嬴政有些無聊的看着呂不韋的表面上故作恭敬實際上已經很不耐煩的樣子，心裏想到，這應該是呂不韋知道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之後，第一次再次見到他吧，不知道他的心情如何？或許他有些惡趣味了，餘光看了一眼讓他有惡趣味的源頭項少龍，卻發現項少龍的心思仿佛不在這裏，帶着些追憶樣的感覺。

不過很快項少龍也不知道是不是對嬴政的信息太過敏感，嬴政餘光中的一個掃視，都能讓他從心裏的思緒裏醒來，給嬴政展開一個頗具有喜劇性質的笑容。

在嬴政看來，項少龍抽風了的對他各種溫柔的笑容，的确很具有喜劇效果。

轉身回到上面，重新的跪坐下來，下面所有人的表情基本上都能看到，所以說，這樣處在比較高位置上的王位，除了象征權勢意外，還有觀察所有人情緒的作用嗎？很實用，也很明智的作用。

“呂丞相不是抱病在身嗎？是什麽樣的大事，讓呂丞相能放棄回鄉靜養的念頭，趕着來給我大秦盡忠的呢？”嬴政語帶笑意，仿佛是真的對呂不韋的行為非常欣慰一般的語氣，讓呂不韋心裏暗自惱火的同時，更添了對嬴政的幾分恨意，心裏快速拿下秦國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啓禀大王，下官于回鄉途中，聽聞逆賊成蛟行刺大王，擔心大王安慰，于是返回鹹陽，卻在返回鹹陽途中，遇到成蛟在逃的家人，托大王洪福，将逆賊成蛟之家眷一網成擒。卻一時不查，讓成蛟一個身懷六甲的夫人望風先遁，請大王恕罪。”

呂不韋語氣誠懇，但是嬴政卻依舊可以看到呂不韋嘴角嘲諷的笑意，和聽聞此話的成蛟驀然輕松下來的表情，留下血脈那麽重要嗎？用他和他所有家人的性命換一絲血脈殘留，值得嗎？況且還是不知是否能長成的血脈。

或許是值得的，但是嬴政只是不太了解罷了，他了解不了那種感覺，從他答應改名換姓的時候，那種事情已然不是他要考慮的事情了。

或許是對嬴政的表情一直在注視并且很敏感，嬴政那一瞬間的情緒反應，依舊入了項少龍的心中，但是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其實也不太懂這個古人乃至很多現代人都非常注重點事情。

在他看來，孩子的珍貴在于愛情的結晶，孕育時的期待，以及朝夕相處傾盡心血的感情，與單純的于血脈的想法，實在是不太一樣的。好像有一種自我欺騙自我安慰的感覺在裏面，若沒有上面的那些條件，這個孩子為何一定能成為你想的那種延續呢？

他是如此想的，但就不知嬴政是何想法，不過觀他在現代之時，取名趙正看來，他對趙這個姓，或許還是很在意的。

無論如何，項少龍不想有任何的事情，打亂他和嬴政如今的關系，要不然，等朝會結束之後，探一探嬴政的想法？

如果嬴政知道項少龍的擔心，心裏怕是要笑的，對趙正這個名字，他不過是順手罷了，對趙這個姓，對他唯一重要的也不過是她母親的姓罷了。不管是他的父親還是趙國，對他來說都什麽都不是，又何談在意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