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哲也憔悴的躺在病床上,正無聊的玩弄手機。

最近幾天胃部一直很不舒服,不過他沒太放在心上,結果昨天晚上就疼得他死去活來。身為醫生結果得胃病住院,不得不說哲也這次很丢人。一堆跟哲也關系不錯的醫生護士都特意跑來探病,順便責怪一下哲也不好好注意身體,可是探病的人卻唯獨缺少他最想見到的那個。

杏子得知哲也胃痛住院的消息,火急火燎的從家裏趕來,在病房裏唠叨了哲也一個上午,并開始打算今後天天去哲也公寓給他送便當。直到陪哲也吃過晚飯,杏子要回家了,病房裏才安靜下來。

這是一間擁有六個床位的貧民式病房,在哲也旁還住着其他兩個病人。不過病人和陪床的家屬都很沉默,不怎麽喜歡交談,還把隔簾都拉上了,這讓性格健談的哲也感到有些悶。空調呼呼的吹着,房間裏的氣溫有些底,哲也把棉被蒙到頭上,在黑暗中按響了一個人的號碼。

手機裏響了幾聲,本以為這次又是不肯接聽,誰知道居然通了。哲也有些緊張的握緊手機,害怕接通後那人會一通斥責不準再打電話去煩他。

“……啊……前輩……”哲也慌張的開口。

“是。”電話那頭的聲音淡淡的。

也許是因為胃還有些痛的原因,聽到明一久違的聲音後,哲也忽然感到有些沮喪,他停頓了很久,然後委委屈屈的說:“前輩……我生病了……”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然後是陰沉的語調:“你自找的。”

哲也聽到這句別扭的責備,嘴角不由得翹了起來,喜形于色的說:“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就是還稍微有點疼。”

電話裏傳來嘆氣的聲音,然後明一的語調又歸于平靜:“好好休息。”接着就挂斷了電話。

哲也看着‘嘟嘟’的手機,無力的躺回床上,心裏一陣失望,感覺連胃都跟着又絞痛了起來。空調嗡嗡作響的聲音很大,一陣白白的水霧從空調的出風口處冒出來,像冬天時人哈出的熱氣。哲也在這種靜谧的聲音中,漸漸地睡着了。

青年的身材很高大,醫院病房的單人床顯得特別小。他側卧在床上,弓着背,一只手上還貼着打過點滴後的止血藥棉,半長得黑發灑在白色的枕頭上,長長的劉海蓋住青年狹長的雙眼,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脆弱。明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這時已經是半夜11點鐘了,醫院的病房已經熄燈,只有床頭的一盞臺燈發出微微的亮光。明一輕輕的坐在哲也床邊,靜靜地望着哲也。

床上的人呼吸很均勻,似乎睡得很熟。明一擡起手想掃開遮住那人眼睛的劉海,可是手伸過去時又馬上抽了回來。他沉默的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就像冰凍的池水下缺氧的魚一樣,明明害怕游出冰層會被人捉到,可是在水下已經窒息到無法忍受。

這幾天裏,哲也不停的給他打電話,他總是靜靜的望着‘鈴鈴’作響的手機,就是不肯接起來,直到鈴聲驟停,他才仿佛錯過了什麽似地,心中一陣失落。可是下一次他依然不敢接起電話,他害怕會聽到對方道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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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黑發黑眼的青年,會露出歉意的表情看着他說:“抱歉,前輩……”之後就是不需要再做任何解釋的沉默,代表着拒絕他。

他感到羞恥、煩躁,害怕跟哲也見面,害怕聽到他的聲音,害怕會被拒絕。如果被拒絕了,那麽他該怎麽辦?他今後該怎麽面對哲也?

明一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仿佛變成了一尊石像,一動不動。窗外升起的明月照在白色的被單上,印出一塊淺黃色的光暈,幾點繁星點綴在寂寥的夜空中,窗外草叢裏是蟋蟀輕輕的吟唱。一架夜間起航的飛機轟鳴着由遠而近,從醫院上空一掠而過。那隆隆的的轟鳴聲萦繞在耳邊,久久不肯散去。

“!”

直到被一把攥住了手,明一才猛地驚醒,床上的青年正平靜的看着他,嘴角帶着淺淺的微笑。

夜航的飛機終于遠去,隆隆聲消失了,病房裏重新恢複寧靜。青年挺身坐起來,臉上帶着無奈又懊惱的神情:“本來還以為前輩會主動叫醒我呢,我等了這麽久,真的裝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隔簾擋住的原因,獨處在狹小的空間裏,那種煎熬的心情反而平靜了很多,然而明一依然有馬上起身逃跑的沖動。他掙了掙被哲也抓住的手,焦急的皺起了眉頭。

“放手。”明一低聲說,淺綠色的眼眸低垂着,不敢和哲也對視。

哲也的臉緩緩的靠近明一,而後在他的耳邊輕輕開口:“前輩,抱歉……”

明一倏然長大了眼睛,一顆心如墜冰窖,想要掙開的手也無力的垂下。

哲也看着明一驟然滿臉失落的神情,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急忙解釋說:“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那天的事情很抱歉……”

“你不用解釋,沒關系。”明一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似乎這樣灑脫一點還可以讓自己留下一點顏面。他站起身來,想趕快離開這裏。誰知下一刻,他就被用力一扯,跌倒在哲也身上。高大的青年用碩健的雙臂環繞着他的腰,然後低頭吻了他。

輕輕的一個吻,只是嘴唇和嘴唇淺淺的碰觸了一下,就像少年時,初戀的人們青澀的初吻,然而這個吻卻可以讓人渾身戰栗,滿面通紅。

高大的青年帶着一種撒嬌的語氣,低聲喃喃:“前輩,原諒我好不好?你比我大,所以要讓着我,對不對?”

說着他再次吻上了明一的嘴唇,不過這次明一迅速的回吻了,并且因為經驗豐富的原因,馬上掌握了主動權,把哲也壓在床上,很快就吻的他氣喘籲籲。

一吻結束後,哲也面紅耳赤,伏在明一耳邊酸酸的說:“技術真好,你跟多少人接過吻?”

“我!”明一急躁的想解釋,可惜吭吭哧哧沒有借口,最後他抱住哲也的腰,把臉埋在哲也懷裏,悶悶的說了聲:“對不起……”

聽到這聲對不起,哲也心裏感覺澀澀的,他摟緊明一,苦笑道:“傻瓜。”

兩個人剛才的動靜有點大,所以現在只靜靜的擁抱在一起,月光下,又響起蟲鳴聲。

……

洋次和雅麗訂婚宴的那天,舉辦的非常隆重,到處都是有頭有臉的客人。有名望的社會人士手舉着香槟,徘徊在晚宴現場,如同熱鬧的開花季節,缤紛吵鬧。

惠子白皙的臉上洋溢着滿足的氣息。她那烏黑的長發梳理得整整齊齊,發型依然與往常一樣古板,臉上施了淡淡的妝,然而那種雍容的作态讓她展現出如同古代貴婦人般的風情萬種。

所有的賓客的都來向她祝賀,她心滿意足,滿臉笑容,似乎這是她自己的訂婚晚宴一般。直到一個女人出現在晚宴上……

她穿着大紅色的晚禮服長裙,燙的彎彎的卷發垂在一邊,別在一個鑲滿璀璨的紅寶石的發夾下。紅色的高跟鞋上也鑲嵌着大塊的紅寶石,那種熱烈的紅色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她緩緩地走進會場,摘下臉上的墨鏡,有人随即驚呼道,松本由美啊,那不是松本由美嗎?

荻野玲看着那個一身紅色長裙的女人,皺了皺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那個女人是誰的客人啊?怎麽穿成這樣過來呢?也太惹人注目了。”

重光眯起了眼睛,心裏微微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兒子。他的兒子卻怔怔的望着遠處那個女人,一臉蒼白。

惠子掐了掐自己掌心的肉,露出甜美的笑容,拉着泰士迎上去,向由美微微欠身:“松本女士,歡迎光臨小女的訂婚宴會。”

由美臉上也帶着完美的笑容,禮貌十足的回禮:“沒有接到請帖就私自前來,真是打擾您了。”

“哪裏話,我們非常歡迎。”惠子笑着說。

“由美,你,你怎麽來了?”泰士磕磕絆絆的說。

“不管怎麽說,雅麗也是我兒子的妹妹,她今天訂婚了,我怎麽能不來看看呢?否則也太失禮了,不是嗎?”由美笑盈盈的說。

惠子的臉僵了僵,卻始終保持微笑:“您說的有道理,希望她們結婚的時候,您也能到場參加,我們一定給您留出貴賓席,畢竟您可是大明星啊。”

“呵呵,好啊,我就等着那天啦。”由美直直的看着惠子,眼神冰冷,透露出森森的寒意:“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那天。”

“!”惠子收起了笑容,板着臉看向由美:“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麻煩你客氣一點,不然就滾出去。”

“呵呵,這句話好熟悉呢,‘你客氣一點,不然就滾出去’,二十三年前我好想聽過同樣的話。”

氣氛霎時間劍拔弩張。

“夠了!有什麽話不要在這裏說!”一個威嚴的聲音打斷了兩個女人的對峙,重光走過來,看向由美,皺了皺眉頭說:“今天是我孫女的訂婚宴會,請你給我一個面子,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麽,都是我們家的錯,可是請不要在這種場合追究。”

“呵呵。”由美笑了起來,看向重光:“您多慮了,我怎麽可能做什麽,大家都是要臉面的人。我不過是過來沾沾喜氣,瞧你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呵呵呵,真是笑死人了。”說罷,她轉身隐入人群。

惠子低着頭,小心的面對重光:“爸爸,很抱歉。”

“沒事,去忙你們的吧。”重光說。

這時司儀那邊已經進行到了雙方家長講話:“那麽,現在請女方的爺爺,荻野重光先生上臺說幾句話,送給兩個年輕人。”

重光擺正臉色,微笑着走到臺前:“今天是我孫女訂婚的日子……”

像所有慈愛的爺爺一樣,重光說了很多祝福的話,可是最後即将結束時,他的兩句話卻讓臺下很多人當場色變:“今後,雅麗嫁給洋次,改姓清水,成為清水家的媳婦。作為他們的爺爺,我在此送上誠摯的祝福。”

司儀高聲鼓掌:“謝謝爺爺的祝福,那麽,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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