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驚喜”連連(二) …
他出道多久,就被公安盯了多久。配合調查,交代情況,十幾年間,他在這裏進進出出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是大搖大擺地進來,大搖大擺地出去。謹慎的作風讓他習慣将每一件事的風險都降到最低,如果不能降到最低,就寧可放棄。正因如此,在其他黑道老大紛紛陰溝裏翻船的時候,他的船還平穩地行駛在通向富貴榮華的光明大道上。
因為他相信一句話——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可惜,千算萬算,都算不過天意難測,千防萬防,都防不了卧底警察。他終究還是翻了船,而且還是一艘烏龍船。
“大頭阿镖你們來了。”一個體型剽悍的皮夾克男從他們身後走上來,手裏還拎着兩袋熱牛奶。
“劉頭兒。”大頭側身讓出路來。
常鎮遠心頭一緊,這個稱呼他很熟悉。在他還是莊峥的時候,和這個叫劉兆的出名難纏的刑警支隊支隊長可沒少打交道。
劉兆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低頭看着手裏的資料就進了辦公室。
大頭跟上去道:“有案子?”
劉兆随口道:“什麽時候沒有過?”
大頭道:“哪天把莊峥、侯元琨、趙拓棠這批人都斃了,我們就清閑了。”
劉兆嗤笑着擡頭,将資料往他胸口一砸,“美得你,做夢去吧。這是上面發下來的黨性教育,最适合你這樣做白日夢的人看。你好好看,看完之後記得寫兩篇心得體會。對了,阿镖,你也要看,也要寫。”
常鎮遠道:“兩篇?”
劉兆道:“你要寫兩篇我不反對,順便幫小魚兒一并寫了。人一個女同志,昏天黑地地跟着我們辦案,好不容易熬到談戀愛,得為她創造兩人世界的時間和機會。這才能體現組織的溫暖和關懷。”
大頭嚷道:“那我的另一篇給誰啊?”
“我啊。”劉兆毫不客氣地叉腰道,“團結了同事,也得巴結上級啊。不然哪有升官發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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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大頭道,“我算是進了黑窩了。”
劉兆道:“嫌我黑跟莊峥混去。人開寶馬,抱美女,戴名表,住豪宅,除了黑心黑肺,其他都金光閃閃的。又升官又發財。沒見當初一個賣黃魚的趙拓棠跟了他以後就成了一大公司總經理?”
“呸。我寧可穿着褲衩在寒風凜冽中凍死,也絕不穿着用無辜人民生命和財富換來的羽絨服坐在五星級大酒店裏喝人頭馬。”
劉兆豎拇指,“行啊。有骨氣!”
大頭道:“沒骨氣能當刑警?這起早貪黑累死累活還娶不上媳婦的活兒。”
“就你嫌東嫌西話多,沒見阿镖在這裏站了半天一聲都沒吭?這才叫兢兢業業,牛的精神!”劉兆見常鎮遠呆在一邊不吭聲,故意搭茬道:“是吧?”
常鎮遠扯了扯嘴角。
大頭憋了一早上的疑問終于忍不住問出口,“心情不好?”
一大早被兩個人輪流罵了半天,換誰的心情都不會太好。最郁悶的是,他不但不能表現出不滿,還得表現得很認同。常鎮遠摸了摸下巴,淡淡道:“大概沒睡醒。”
劉兆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橘子丢過去,“吃個橘子醒醒神。”
大頭伸手想去搶,但看着常鎮遠的臉色,又半路縮回來了,換話題道:“對了,帽子、竹竿和小魚兒他們呢?蘿蔔頭不幹了,他們總不會也蠢蠢欲動了吧?”
劉兆道:“帽子和小魚兒昨晚開夜車,我讓他們下午來。竹竿的請假了,說今天他孩子學校有表演,所有家長都得去捧場。放心,聽說招了兩個剛畢業的新人,短不了人手的。”
“我也沒不放心。”大頭看常鎮遠把玩着橘子沒吃的意思,看不過眼道,“你吃不吃?不吃也別捏啊,都捏壞了。”
水果中,常鎮遠只吃瓜,西瓜脆瓜哈密瓜,只要是瓜就行,龍眼梨這類甜果偶爾吃,橘子、橙子、柚子這些則是一概不碰,所以他很爽快地将橘子遞了過去,“給。”
劉兆搖頭笑道:“你啊,別老讓着他。他都三十好幾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大頭不滿道:“阿镖也沒多小啊,再兩年也三十了。到時候我們都是奔四的歲數,誰也別嘲笑誰。”
常鎮遠心裏咯噔一下。身份證和學歷證書上,常鎮遠明明是出生于一九七六年,這絕對不可能有錯,入職的時候,這兩樣肯定都是用到過的。那麽按理說,無論虛歲實歲,他現在都應該過三十了,怎麽可能再過兩年才三十?
“阿镖,你發什麽呆呢?”大頭突然拍了他一下,“劉頭兒問你話呢。”
劉兆道:“就是關心關心同志的個人生活,有需要盡管提,要是像小魚兒這樣有了對象,我們可以提供各種方便,加班什麽的都給開綠燈。”
常鎮遠突然道:“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2004年4月4號啊。”大頭順口回答完,才疑惑道,“你過日子過糊塗了?哪年都不知道?”
劉兆也奇怪地看着常鎮遠。
常鎮遠敷衍地笑笑,轉身走到辦公室裏唯一一把沙發上坐下。
劉兆和大頭見怪不怪地各自幹各自的活去了,留他一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2004年4月4日……
那不就是……
常鎮遠面色一變,掏出手機正要打電話,就聽到辦公室電話鈴聲響起。
劉兆接起電話,面色凝重。
常鎮遠見狀幹脆走到辦公室外面,按下一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卻傳來對方已關機的回答。
不可能。
他不死心地重撥。如果他沒記錯,對方的手機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晚上整天整夜都有電的。
“給誰打電話呢?”劉兆和大頭突然沖出來。
常鎮遠下意識地挂掉手機,“哦,一個朋友。你們去哪裏?”
劉兆匆匆往樓下走,“邊走邊說。”
大頭拍了常鎮遠一下,兩人并肩跟在劉兆身後,“莊峥的公寓出事了。”
常鎮遠毫不意外。因為他記得很清楚,三年前的今天,他的公寓的确出了一件大事。也因為這件事,才造成後來一連串的連鎖效應——包括他對徐谡承的倚重。
“出了什麽事?”即使如此,他還是盡責地問了一句。
大頭道:“劉頭兒還沒揭曉呢,說先去現場。”
三人上了車。劉兆才開口道:“莊峥死了。”
常鎮遠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脫口道:“誰?”
“莊峥?!”大頭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佳音”吓了一跳,沒人注意到常鎮遠驟然變色的面孔。
劉兆道:“他的公寓發生爆炸。他直接被炸得從窗戶裏飛了出來,飛了二十幾層,掉在大馬路上,又被車壓了下,算是一下子死了三次。”
大頭緩過神,興奮道:“該!這就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像他這種人,別說死三次,就是死上三十次三百次也是罪有應得。你說對吧?阿镖?”
常鎮遠雙手攥着毛衣的邊,身體慢慢地靠向座椅背,轉頭看向窗外的風景,一聲不吭。
劉兆和大頭在後視鏡裏交換了一個眼色,似乎都對常鎮遠的失常有些不解。
劉兆還故意挑了幾個話題,見常鎮遠都沒搭話的意思才作罷。
車很快來到常鎮遠住的公寓【海天名苑】樓下。
那裏早已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不但有警察,有記者,還有很多聞訊趕來的莊峥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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