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習慣真可怕

傷心欲絕的杜九娘極慢地扭過頭去看周四娘,卻被周四娘一把抓住手臂拽了起來。

“走,我們跟過去!”周四娘邊拉着她離座邊說道。

杜九娘還未從方才任務失敗的打擊裏緩過神來,年紀比周四娘小、力氣也不如周四娘大,竟就這樣被她扯着走遠了。直到去到臨近院落的一叢樹林外,周四娘方才止了步子。

“來這兒做什麽?”杜九娘疑道。

周四娘作了個“噓”的手勢,指指樹叢深處示意她噤聲。

杜九娘還要悼念自己那失敗的隐藏任務,沒心思多管閑事,轉過身子便要回去,才剛邁了一步卻被周四娘死死拉住。

杜九娘無奈,回頭正想對周四娘好生解釋一下,這才發現她方才所指的地方站了兩人。一人便是周四娘問起的杜四郎,另外一人素衣白衫,竟然是莊肅郎。

周四娘此時正死死盯着他們那邊看,眼中閃爍着八卦的光芒。

杜九娘扶額,這才明白過來周四娘是不敢自己跑來看熱鬧,所以拖了她過來。

正準備将自己的手臂從周四娘的緊握中解救出來,樹叢中的二人卻是開了口。

“莊肅郎,我又沒得罪你,你拿我姨娘的東西作甚?”

看着面前激動的少年,莊肅郎茫然問道:“什麽東西?”

“前日你去祖母那裏時,姨娘也在場。老祖宗許她聽些時候,怎知就是這一會兒惹了事。你臨走之時,竟然将她的碧玺香珠手串給要了去!”

說起這個,莊肅郎有點印象,微微颔首道:“原來是那個。”

杜四郎面容帶了幾分喜色,焦急問道:“你還記得它?那快還來。”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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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四郎臉色大變,“那又不是你的!叫你物歸原主還錯了?”

“敬獻給佛門的物件哪有要回去的道理,如此不尊佛主的事,我不能做。”

“你這是想抵賴了?東西明明是你要……”

“非是我要,是佛主中意要了去,你若想要還,那便誠心誠意求告佛主。”

他擡腳要走,卻被杜四郎橫臂攔住。

“你這是不肯了?那東西是姨娘母親留給她的遺物!”

莊肅郎聞言驀地擡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又微蹙着眉偏過頭去,“遲了。”

他伸手欲撥開杜四郎的攔阻,怎奈對方聽了他的話後,氣極之下揚起拳頭便朝他襲來。莊肅郎未曾料到對方會動手,見狀忙身子後仰想要避開。可杜四郎大他兩歲長得又比他壯實,不待他完全躲開,拳頭已經襲到他的面前。雖則他的躲閃避開了大部分的力道,卻還是被對方怒極之下發出的一拳襲中了面部。

莊肅郎吃痛踉跄着後退了半步,杜四郎正欲乘勝追擊,周四娘已經受驚“啊”地叫出聲來。

杜四郎快速環視了下,未曾發現人影,卻看清了莊肅郎如玉的面龐上現出的傷痕。

到底是半大的少年,頭腦一熱出了手,此時又怕被責罰。杜四郎快速地警告了莊肅郎一聲後,也來不及細看來人是誰,轉過身忙不疊地逃走了。

周四娘跑到樹叢中,仔細看了看莊肅郎臉上的傷痕,焦急問道:“要不要緊?”

莊肅郎瞥她一眼,不置可否轉身便要朝另一處行去,卻在不經意間看到了立在原處不動的杜九娘,便駐了步子。

杜九娘暗暗後悔自己沒有立刻逃開,此時被人發現了,就也只得硬着頭皮慢吞吞行來,擠出個笑容,說道:“唔,好巧啊。”

莊肅郎抿緊了唇微微垂首,胡亂點了下頭,又換了個方向再次準備離去。

周四娘攔住了他,說道:“你受傷了!別亂動!”又對杜九娘道:“你那兒有傷藥吧?給他上上藥吧?”

用袖子擦了擦鼻下,莊肅郎說道:“不礙事的。”

方才那一拳正巧打在了他的眉間和鼻梁上,那處有些青紫不說,鼻中也流了少許血。此刻被他一擦,白衣上便沾染了些許殷紅。

周四娘見攔不住人,轉而求助杜九娘。

杜九娘正要說“他既然要走你就讓他走吧”,耳邊卻傳來系統“叮”地聲響。

被系統坑慣了的她下意識就改變了策略,答了個“好”字。

默默點開操作面板,偷觑一眼,果然,“樂于助人”四個大字赫然出現在了上面。

她都懶得去看任務說明了,直接将其關掉,對莊肅郎颔首說道:“跟我來。”

安苑閨房她是不可能将人帶去的,杜九娘不過是領着她們到了更為僻靜的一處。

“這兒沒什麽人過來,你們在這裏等我吧。”

不多時,她帶了個小的首飾盒子過來。将東西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打開來,竟然是一些傷藥和布巾。

毫不客氣地指使周四娘去旁邊放風,杜九娘板起臉對莊肅郎說了句:“別亂動!”這才舉起沾了藥的布巾給他輕輕擦拭傷口。

莊肅郎本有些出神,直到那布巾挨得極近了方才嗅到藥味。他臉色大變伸手握住杜九娘拿着布巾的手,卻到底有些遲了,藥粉已經沾到了他的額間。

他大力将杜九娘推到一邊,低吼道:“你怎麽會有這種藥!”

“你這人到底講不講理!”杜九娘氣極說道:“這是大将軍送給爹爹的上好傷藥,我好心拿來給你用,你還這樣待我!”

她氣呼呼地将布巾丢回盒子,喃喃說道:“罷了罷了,好心沒好報我算是知道了。”

不經意間偏頭一看,她卻發現了莊肅郎額間的異狀。

“你的痣掉了……”杜九娘的下巴差點也掉了。

莊肅郎默默地撥開她放在盒子上的手,自顧自拿了塊幹淨布巾,折成細細的長條,綁在自己頭上,剛好掩住那朱砂痣的位置。

“你早知道了,還做這樣子給誰看?”待到綁好,莊肅郎方才開了口。

杜九娘一臉囧态。

她早知道啥?她肯定自己不知道痣是可以擦掉的,如果她知道的話,一早開美容店,專營點痣業務——

一擦淨,只要九塊八毛八!

她正欲再言,周四娘卻是急急跑來,“快點,有人過來了。”

莊肅郎沉穩的表情這才顯出一絲裂痕。

杜九娘三五下将東西塞進盒子收好,低聲對二人說道:“跟我來。”

三人盡尋人少的小徑疾走,若遇到有人經過時便稍作停留,待對方過去了再繼續前行。這樣停停走走,終于來到了杜府的一處偏門。

待到杜九娘掏出鑰匙開了門,周四娘方才明白過來,杜九娘是要莊肅郎先走。

她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問道:“若是旁人問起來他為何不見了怎麽辦?”

“那又如何?他一個大活人不見了,還會有誰專門來問你我不成?”杜九娘道:“再說了,他可是半仙童子,不見了有什麽大礙的?到時胡亂扯上幾句謊便好了。”

周四娘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譏诮之意,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

莊肅郎卻是偏過頭,默不作聲。

杜九娘看看四周,生怕再拖下去有人經過,說了句“好走不送”後,指了門外示意莊肅郎快走。待到人出了門,她麻溜地關門大吉。

後知後覺的周四娘目瞪口呆問道:“你怎麽會有偏門的鑰匙的?”

杜九娘粲然一笑,心說穿越女的本事多了去了,弄幾把鑰匙傍身這種小兒科的事情,高調如她都不屑提起。

兩人急慌慌地趕回戲場,大人們問起也只說去更衣耽誤了些時候,其餘的半個字兒也不多講。

入座時,杜四郎有意無意朝着她們這邊看過來。周四娘緊張地握住杜九娘的手,杜九娘遞給她個安撫的眼神。

周四娘依然忐忑,但當戲場上有旁人從外面回來落座後,杜四郎狐疑的目光就轉了過去,很顯然,他也并不确定當時聽到他們談話之人是誰。

周四娘着實松了口氣。

杜九娘倒是未曾擔心過。

說實話,她并不相信在當時的情形下,杜四郎還能将她們二人看清,因此就算杜四郎懷疑她們,她也已做好準備死不承認。

壽辰的第二天,杜老太太便收到了莊肅郎親自寫來的信。他先是對之前自己身子不适中途離去道了歉,後又說自己染了風寒不知何時能好,生怕傳染了老祖宗,故而過些時日再來。

杜老太太昨日知他中途離去的事情,卻沒想到他是病了,不由感嘆果然人無完人,莊肅郎心思通透心智過人,身子骨卻弱了些,忙讓人包了許多藥材給那送信之人讓他帶回莊府,又吩咐他告知莊肅郎,好好調養身子,萬不可大意。

那人忙領命應是。

原本杜九娘可以不跟着嬷嬷學規矩,已經足夠四位姐姐嫉妒的了。如今莊肅郎不來,杜九娘的日子便更好過了,只需跟在祖母身邊聽聽佛經刷刷主線任務便可。

看着她這閑适的樣子,杜八娘她們心中頗為抑郁,期盼着哪日自己也能悠閑一下。

于是沒多久杜五娘和杜六娘便去纏着杜老太太,只說是衣衫不夠用想要添置一些,盼祖母答應她們出府去購置衣衫。

府中一到了換季時節,自有繡坊的繡女們來給姑娘量體裁衣。如今她們這麽說,顯然是算準了杜老太太剛過完生辰心中高興,若是找個托詞出府去玩,十有八.九是能成事的。

果然,杜老太太聽聞她們這樣說後,雖心中明白她們是想逃過一天的課,但念及這些天她們還算乖巧,佯怒訓了大家幾句後就也準了衆人出府,只一點,要聽杜大太太的話,不準亂跑。

杜大太太聽聞,便讓人備好馬車,第二日一早準備出發。

翌日,姑娘們齊齊起了個大早,就連杜九娘也不例外。

在這高門大戶裏頭,常常好幾個月也不見得能撈着出門一回,故而這次能夠放風出去,杜九娘也是極其高興的。

收拾停當後,在姐姐們羨慕的目光中,杜九娘驕傲地登上她自己獨有的小馬車。

這是去年她生辰之時忠武伯送她的禮物,雖然不大卻勝在輕便,速度倒也不慢。後被杜九娘叫人徹底收拾了一番後,車子裏面可坐可躺十分舒服,外觀花哨無比十分紮眼,每次姐姐們看到,都少不得掉一些血。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杜府去往本城最大的繡坊。姑娘們自是不能随意朝外張望,不然被杜大太太發現了定然是要被說一通的。杜九娘也不好明目張膽着來,只偷偷地掀開一點往外看。

途徑一處地方時,有個頗為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進了一家鋪子。杜九娘“咦”了聲後才反應過來,那不是莊肅郎的小厮嗎?

他去那種地方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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