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入獄
蘇月原本還擔心蘇二叔會答應這個分割, 拿了四十多萬兩現銀放手,接下去的事情就比較難辦,但是顯然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人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大!
“沒錯, 蘇月布莊也得分,別以為咱們沒見識, 布莊才是搖錢樹, 誰會撿了芝麻掉西瓜。按照規定,本身咱們小二可算是正經兒子, 就能得到大半的布莊,你個出嫁女算什麽,他才是東家!”蘇二嬸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着,一臉的篤定,“三叔公, 你可別被她給騙了!”
三叔公的眉毛頓時擰起來,他正要勸說,就聽到蘇二叔道:“三叔公, 這也是為了咱們族裏,你說是不是?”
族中的男丁放下手中活計, 烏泱泱地從蘇州到達京城, 為的是什麽,不就是這巨額的財富嗎?
一個小丫頭拿那麽多幹什麽, 還不如接濟族裏。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其中一位年紀也見長,留着兩撇山羊胡, 坐在三叔公下手邊的說:“三哥,早些年蘇大宇還沒搬到京城的時候, 咱們也多有幫襯,後來他發達了,也沒怎麽回饋族中,如今看來是老天爺冥冥之中已有安排。要我說,咱們也不為難月丫頭,不多要,就按照規定來,所有財産一分為三,小二作為繼子拿二,餘下的一,歸月丫頭。至于蘇月布莊,雖然不好分割,不過可以分成,月丫頭做生意是把好手,繼續做她的東家,只是每年賺來的銀子,也得按照分成給小二,大夥兒,覺得怎麽樣?”
他的眼裏閃着精光,似乎對自己的提議很得意。
果然,邊上的蘇家族親一聽,一個個迫不及待地點頭。
“這個好,五叔公。”
蘇二叔和蘇二嬸互相看了一眼,也嘿嘿嘿笑起來:“行,咱們沒問題,就這麽辦吧。”
“放你娘的屁!”終于有人聽不下去了。
王嬸怒不可遏道:“無恥的人見過了,無恥到你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次見,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種衣冠禽獸!是不是哪個挨千刀的棺材板沒蓋緊,讓你爬出來了?”
“你!”五叔公臉黑了。
不過這依舊不夠,蘇月邊上的還有人罵道:“分了那麽大一筆錢還不夠,還要趴在阿月身上吸血,你們還有沒有羞恥心?怪不得蘇老爺跟你們族裏不往來,合着都不是人!”
五叔公的提議,雖然看似将布莊給了蘇月,實則讓蘇月給族人白白賺銀子,源源不斷地供養,比之蘇二叔的明搶有過之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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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是街坊鄰裏,就是各處的掌櫃,負責人聽了也對蘇家人的露出厭惡來。
“阿月,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呀!”
蘇月聽到這聲勸,不禁笑着點了點頭,他看向三叔公:“您也要如此分割嗎?”
三叔公面露為難,族人的目光切切地望着他,他終究道:“阿月,你一個孤弱女子,也需要族裏幫襯不是?稍微退一退吧,咱們都念着你的好。”
此言一出,蘇月咯咯地笑起來:“念着我的好?”
“自是如此。”
“我算是知道了什麽叫做人善被人欺。行吧,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撕破臉吧。”蘇月的眼睛憤恨,她驀地站起來,大聲地道,“過繼小二我絕對不同意!”
“嘿,這由不得你同不同意,族裏全部同意,官府裏已經過了明處,他就是蘇大宇的兒子!”蘇二嬸嚷道。
三叔公看着蘇月,皺眉道:“沒錯,官府已經更改了文書,事已定局,阿月,你同不同意不重要。”
“是嗎?”蘇月眼眶濕紅,她的緊緊地攥着手道,“若是真過繼殺害之人的兒子,我怕爹娘死不瞑目!”
這個時候她再也不克制自己的仇恨,一雙眼睛猶如利刃一般直直地刺向蘇二夫婦。
“你血口噴人!”蘇二叔猶如被踩中了尾巴一樣,跳起來,對着蘇月便喊,“死丫頭,殺人這種話也能随便說的?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死我們,栽贓給我好讓我家小二沒資格繼承家業?”
“對,果然是個狡猾的東西,你爹娘路上遇到匪徒,關我們什麽事?不想給錢,就直說,咱們上衙門掰扯,非得讓官府老爺治你個誣陷的罪!”蘇二嬸眼珠轉的快,不斷閃爍,嘴裏不斷罵罵咧咧。
夫妻倆若不是有人拉着,恨不得上來撕扯蘇月。
三叔公也坐不住了,他看着蘇月,神色凝重地警告道:“月丫頭,這話可不能亂說,得拿出證據的,不然便是族裏也保不住你!”
蘇月笑了笑,然後笑容一點一點地隐去:“三叔公,匪徒已經找到了。”
話音剛落,那還跳腳怒罵的夫妻猶如被掐了嗓子的鴨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驚了驚,三叔公再也維持不了鎮定,追問道:“找到了?”
“沒錯,就在昨日,關進了京兆府的衙門裏。”蘇月看着周圍目瞪口呆的人,她擡起手指向蘇二叔,“過兩天府尹就能審出結果來,二叔,會不會供出你?我爹娘一出事,你們夫妻就到了京,試問,你們怎麽知道的那麽快?莫不是沿路跟着?還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出事?”
“胡,胡說……”蘇二叔焦急地辯解道,“我也是聽人說的,有人剛好傳來消息,我是關心大哥這才……”
蘇月眼裏帶着淚,咬着唇,她根本就不想聽,反而自嘲地說:“我是真傻,沒想清楚這其中的蹊跷,到如今才報官,不然爹娘的冤情什麽時候才能見天日?”
“等等,月丫頭,這會不會其中有什麽誤會?還沒證據的事……”
三叔公還想再勸,卻見蘇月使勁地搖頭:“對,還沒有查出來,所以今日我才能心平氣和地跟你們在這裏說話。心想着若是見好就收,拿着錢財趕緊滾,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那麽親戚一場,我就當做不知此事。可是——”
她看着這群得寸進尺的人,終于嘶吼出聲:“你們這一張張肮髒的嘴臉,我只要我身上流着跟你們一樣的血,我就覺得惡心!我給你們面子,給你們退路,可你們對我有一絲憐憫?沒有!”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咱們衙門裏見真章,不是我送你們下地獄,就是我在監獄裏了斷此生!”
蘇月的眼淚終于崩了出來,她忽然朝着大門跪下來,擡頭望着天:“爹——娘——你們在天有靈,睜大眼睛仔細看着!”
蘇宅的大門是敞開的,今日蘇家人來,浩浩蕩蕩的模樣,早就引來了附近街坊的百姓過來瞧瞧,裏裏外外早就站滿了人。将蘇家人貪婪的嘴臉瞧得一清二楚,也對蘇月一步步忍讓,卻最終逼得走投無路,心生憐憫。
而蘇月忍無可忍的爆料讓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
天哪,居然還有這樣的事!
張三郎一張無憑無據的文章就有不少人相信進而辱罵蘇月,而今日蘇月真情實感地質問,那一副歇斯底裏,同歸于盡地模樣,讓圍觀人等更是下意識地站在她這邊。
究竟是怎樣的狼心狗肺才能做出害人父母,搶奪家産的事情,這還是人嗎?
一個個鄙夷憤怒的目光,手指直直地點着這些蘇家人,仿佛再看殺人兇手和幫兇。
這輩子,三叔公等人都沒這麽丢人過。
他不禁惱怒道:“月丫頭,打落牙齒還和血吞,都是親戚,咱們自己的事,招這麽多外人來幹什麽?沒影的事,都散了散了!”
“親戚?就是陌生人尚且做不出殺害兄嫂,謀奪家業的事,誰家要這門血海深仇的親戚?”旁邊有人忍不住譏笑道。
“這都還沒證據,不要妄下定論!”三叔公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鬧成這個模樣,不禁有些急躁。
正說着,忽然從外面走進一隊官差,一身官差皂衣,讓整個鬧哄哄的院子都安靜了下來。
為首的捕頭在這院子裏看了一眼,然後高聲問:“誰是蘇二宇?”
這一聲讓蘇二叔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他想躲起來,可是他周圍的人都紛紛讓開,只聽見管家指着他道:“官爺,是那個人。”
“蘇二宇?”捕頭帶人走到跟前,上下看了一眼,似在确人。
“我,我……我……”蘇二叔想否認,可是衆目睽睽之下,他根本無法隐瞞。
“就是他。”蘇月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拷上,帶走!”捕頭于是不多廢話,他身後的捕快拿出手铐,三下五除二将高壯的蘇二叔給拷了手腳。
蘇二嬸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連扯帶撕地撒潑過來:“你們幹什麽,你們憑什麽抓他,他什麽都沒幹,都是蘇月這賤蹄子誣陷的!你們抓錯人了!”
“滾開,抓沒抓錯人,由不得你來說。他涉嫌買兇殺人,府尹大人命我等帶回去查問,誰敢阻攔,一律當作同黨處理!”
嚯——買兇殺人!
捕頭的話太清楚了,結合蘇月之前的控訴,由不得人們聯想。
“真是造孽啊!”
“蘇月太可憐了……”
“好好的一個家,天哪,他們怎麽還有臉呆在這裏,滾啊!”
“對,滾出去!少在這裏惡心人!”
“滾出去!”
此刻若是有地縫可以鑽,蘇家這些人能毫不猶疑地鑽進去。
他們哪兒還敢呆在這裏,可是正要走的時候,捕頭反身道:“案子沒有審問清楚,你們都不得出京,說不定還要随時傳問你們,蘇娘子,你也是。”
蘇月欠了欠身:“您放心,我随時随地都在。”
尴尬和羞愧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蘇二嬸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她似乎想明白了,一把跪在蘇月的面前道:“阿月啊,是咱們鬼迷心竅,可是你二叔就是貪財也沒敢做這種事情啊,都是親戚,血脈相連。布莊小兒不要了,那錢我們少拿點都行,你可千萬不要讓他下獄啊!二嬸給你磕頭,都是血親,你不要這麽冷血啊!”
有的人真的是能屈能伸,嚣張跋扈起來比誰的嗓門都大,可一旦落了難,下跪痛苦亦是毫不含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又是裝可憐,又是講究親情,仿佛剛才張牙舞爪逼着蘇月把家産全交出來的不是她一樣。
見蘇月不吭聲,她一把拉過身邊的兒子:“快,給你姐姐磕頭,請她高擡貴手,放過你爹,快!磕重一點!”
蘇小二于是就砰砰砰地磕着,他就一個孩子,不一會兒磕得腦門輕重,眼淚鼻涕一把一把掉,尤為可憐。
就此,蘇家族人才能在旁邊勸說:“阿月,不要如此硬心腸,那好歹是你二叔啊……”
蘇月真是被他們給惡心壞了,她很想就此嘔出來,把這些人給趕出去。
可是她還是面露不忍,蹲下身問:“為什麽要這麽怕呢,若真不是他做的,你擔心什麽呢?”
“你,你身後站着王爺,萬一屈打成招,咱們小老百姓去哪兒伸冤啊!”蘇二嬸瑟瑟縮縮地說。
這話真是說的太有水平,連帶着李璃也扯進起來。
蘇月笑了:“你這樣的,怕是做大官都害怕呢。別擔心,開堂的時候,全京城的百姓都跟着你一塊兒盯着呢,真沒憑沒據,屈打成招了,我給他賠命。相信,憑二叔的本事,一個人也幹不出來,誰還躲着,總會水落石出的。”
“這話說得對,咱們都會看着,不會冤枉你的。”
“趕緊滾,少在這裏惺惺作态,博人同情,拿我們當傻子啊!”
蘇月委曲求全,逢場作戲到現在,就是為了讓周圍站在她這邊,見識過蘇二夫妻之前的嘴臉,誰還會被騙?
最終他們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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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