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換囚
如此大的動靜, 街坊鄰居都派人出來張望,不過沒敢靠太近,只是遠遠地瞧着。
除了不怕風雨, 不怕危險,就怕漏了關鍵信息無法寫出準确內容的八卦小報記者, 反而随着禁軍走進了梁宅, 興奮地看着這個場面。
禁軍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武器, 将幾個張皇失措的盜賊團團圍住,另有弓箭手上牆列陣,冰冷泛寒的箭矢之尖直直地對準他們,只待上頭一聲令下,下面着區區幾人瞬間能成為馬蜂窩。
這黑壓壓的一群, 什麽話都無需多說,光人數和氣勢就能讓這些盜賊心理崩潰。
哪怕此刻有人質在手,這匕首也握不住手抖, 一個個吓得臉色蒼白,實在不明白, 他們只是毛賊而已, 為何要出動這麽大的陣勢對付啊!
就連身為人質的梁言雲在此時此地都沒敢大聲喊救命。
看到被挾持的人質,樊之遠頓時挑了挑眉, 他瞥了府尹一眼,後者連忙将臉上的驚訝顯露出來, 轉頭看向梁方,指着梁言雲震驚道:“這……本官若是沒看錯, 梁老爺,這不是……貴公子嘛?”
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倒是省了搜捕的功夫。
梁方此刻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支吾着,最終搖頭:“不,不是,大人,看錯了,他是,他是小的遠房……”
此刻樊之遠卻忽然擡起手,頓時弓箭手将弓弦拉滿了,仿佛要不顧人質直接射殺盜賊。
梁言雲吓得面如金紙,尖叫道:“救命!爹!娘!祖母——”
他胡亂地一喊,倒是讓梁方那接下去編造的話都變得分外可笑,那臉色簡直跟自己的兒子沒什麽兩樣。
只見梁夫人撲了過來,一把跪在地上,哭喊道:“樊将軍,求求您,不要射箭,不要傷害言雲啊!”
那老祖母也是搖搖欲墜,恨不得以身代之。
梁言雲的身份已經确定,未免夜長夢多,樊之遠回頭揚了揚下巴,曉飛上前一步大喝道:“放下武器,放開人質,束手就擒,以國法相懲,還有命在,不然格殺勿論!”
哐當一聲,匕首直接掉落在地,那幾個毛賊齊齊跪下,擡起了手做投降狀。
若只是一般的官差,他們還敢搏一搏,可在軍隊之下,哪兒有哪個膽子,坐了牢好歹還能吃牢飯,頑固抵抗怕是得當場見了閻王。
他們可不覺得此時此刻,區區一條梁言雲的命能讓這位殺人如麻的大将軍投鼠忌器。
直接全殺了,也沒人跟他說理啊!
幾個毛賊全部灰溜溜地落網,被官差鎖了鏈子帶走了。
梁夫人見着兒子沒事,正要過去噓寒問暖,卻忽然被禁軍給攔住,沒讓過去。
“樊将軍,這是做什麽?”梁方咽了咽口水,擡起手拱了拱,故作不知,滿臉陪笑道,“多謝将軍施以援手,我兒才能順利得救,今日有些晚了,待明日,小的必然好好感謝将軍和諸位官爺,屆時還望不要推辭。”
他說着看向了府尹,臉上帶着請求,希望這位向來和稀泥的府尹能幫着說說話,只要今晚能将這幫禁軍大爺們給送走,他馬上将兒子塞進馬車送出城。
可是顯然,他越害怕什麽就越來什麽。
屋頂傳來一個笑聲。
“梁老爺,貴公子怕是不能放呀。”
屋頂上坐着兩個執筆書寫的短打小哥,長得皆平凡無奇,不過其中一位手裏拿着一塊小木牌卻分外令人眼熟,正是八卦小報的記者。
梁方一瞧見這倆人頓時渾身一震,心說完了。
只見那記者壞笑道:“樊将軍遠在邊疆怕是不知道,不過府尹大人應當是非常清楚,三年前轟動京城的那起秋闱毒殺案,梁言雲可是作為兇手被秋後問斬的,咦,這就奇了怪了,已死之人怎麽忽然間又回到家裏了呢?”
禁軍不像邊軍,家住京城的占了多數,三年或許久遠,不過細細回憶一下,還是能夠想起來的。
這樣一來,怪異的目光不禁紛紛往梁言雲身上而去。
梁言雲目光閃爍,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梁夫人趁人不備,一把推開邊上的禁軍,跑過去将兒子拉回到身後:“你,你們認錯了,他不是言雲,是,是我另外生的,養在老家,不常見人,言雲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你們別想把我另一個兒子也害了!”
“對對對,他們是雙生子,是雙生子!”梁老夫人也狡辯道。
“樊将軍……”梁方動了動唇,“還望開恩,梁言雲真的已經死了,梁家,吏部侍郎會記得将軍恩情的!”
他跪了下來,眼淚奪眶而出,将頭磕得砰砰響。
府尹看着,不禁嘆了一聲,搖了搖頭:“梁老爺,別掙紮了,已經捅破天喽。”他指了指蹲在屋頂奮筆疾書的八卦小報記者。
就算樊之遠網開一面,這八卦小報也能讓全京城的人知道,屆時所有人都會質疑。
三年前,梁言雲被判死刑,死刑犯人頭落地,說不定還能找到當初圍觀之人。
可三年後梁言雲又活得好好的回到京城,那麽那時候被執行死刑的又是誰?
調換死刑犯這可是重罪啊!
府尹說的捅破天還真不是一句危言聳聽的話,一旦查下去,就能牽扯出一長串出來,就是梁方那作為吏部侍郎的堂兄也得跟着一同玩完。
樊之遠會在這裏本就是沖着梁言雲來的,既然找到人,便不再多廢話道:“帶走。”
“等……等等,樊将軍,将軍……”梁方此刻已經顧不得兒子,連忙迎上去,卻被樊之遠身邊的親兵雪白的刀尖給逼了回去。
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得交由……刑部,樊将軍,您不能帶走小兒……”
樊之遠聞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帶起一點笑意,頗為諷刺地說:“刑部?對了,當初這案子是在刑部結的吧?”
他轉頭問着府尹,後者默默地點了點頭。
“挺好,那兄弟們別忙着回去交差了,順便再走一趟,将刑部上下所有人都抓起來,包括那位熊嶺熊尚書。”
“是,将軍。”
梁方在一旁聽着,頓時癱軟在地。
而府尹在一旁聽着,不禁咋了咋舌。
這位大将軍真是雷厲風行,賊抓了,拿住了梁言雲,直接将那背後一水兒的刑部官員也下獄,就一晚上的時間,旁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怕是連那位時刻關注怡親王的吏部尚書都還老神在在,等着李璃吃癟。
同時又憂心忡忡自己,從今晚開始,他就再無後退路了。
怡親王這條船已經啓航,下不來。
大理寺卿乃是開國元勳之後,如今世襲的宋國公,母親還是先帝時期的長公主,妥妥的勳貴,不管是對皇帝,還是左相,都沒有特別的傾向。
與當初李璃的左右逢源不一樣,此人古板,不太近人情,也不好拉攏,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但身份使然,想搬開還不太容易。
是以,凡是重要的,能夠周旋的案件,左相一句話,都會直接調入刑部,而留給大理寺的,都是些陳年舊案。
以左相的意思,那位置就是留給宋國公養老用的。
沒想到,這次刑部官員集體落馬,卻是這養老的大理寺來主持這個案子。
一時間,不管是左相一派還是武寧侯一系都紛紛傻眼了。
當夜顧不得歇息,吏部尚書袁梅青帶着侍郎梁端趕往左相府,同行的還有戶部尚書甄為民,雖然這些不關他的事,但他心中慌亂并不比袁梅青來的小。
而此刻天色蒙蒙亮,左相已經端坐着等他們了。
他的手邊是一盞已經放涼的茶,可見這樣的枯坐他已經坐了很久。
“相爺,怎麽會這樣?”袁梅青口中發緊,那點自負風發都在這一夜之間蕩然無存。
刑部一旦完了,等雲州之人到京,他又該怎麽辦?
昏暗的燈火下,左相的神色隐晦不明,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這時,心腹匆匆跑進來道:“相爺,所有刑部的官員府邸都被禁軍給查封了。”
“那熊尚書呢?”袁梅青問。
“熊府也一樣,熊尚書已經被壓往了大理寺。”來人艱難地回答。
甄為民思忖着,忽然問道:“禁軍憑什麽抓人?如今只是找到了梁言雲,還未過審,根本沒法定罪,樊之遠擅自動用禁軍抓捕朝廷命官,此乃重罪,左相,咱們是不是可以控告他以權謀私……”
一聲嘆息從左相口中而出,只見他擡起頭來道:“有聖旨就能抓。”
不把皇帝當回事太久了,卻忘了,這大燕國最大的是當今天子。
燕帝哪怕再怯懦,如此好的機會,他怎麽會不抓住?
大權在握的皇帝讓抓人,沒理由都行,燕帝雖然有所限制,可如今證據就在手裏,憑什麽不可以?
甄為民來回踱步,看着吏部侍郎梁端怒道:“這梁言雲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在京城!不是已經送走了嗎,回來幹什麽,故意給人抓把柄?”
梁端作為梁方的堂兄,這件事自然也有他的手筆,他跪下來,有苦說不出。
“下官也是剛知道,這小畜生在鄉下日子艱難,呆不下去,家裏人耳根子軟,便偷偷地将他帶回京來。相爺,大人,下官有愧,下官萬死不辭,若是早知如此,就該讓他死在斷頭臺上,也好過拖累熊大人等啊!”
他将頭磕得砰砰作響,後悔不疊。其實別說是熊嶺,就是他也逃不過,當初換死刑犯的事,他也有參合。
“現在後悔有什麽用,當初怎麽就……”甄為民還要再罵,卻聽見袁梅青扶着額頭道,“如今談論這些沒有任何意義,接下來該怎麽辦吧?左相,您可有高招?”
左相坐了那麽久,別看閉目養神,可是腦中正瘋狂地想着各種辦法,然而事出太突然,殺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大意了,還是大意了。”
禁軍如此大動幹戈就為了抓賊,其實不管是左相還是袁梅青,都不太相信,他們是心生警惕的,只是一直以為李璃會想辦法對付袁梅青,卻不知道在此之前,他是要率先的目标是刑部尚書熊嶺。
雲州不過是個混淆耳目的煙霧而已。
左相忽然覺得驚訝,他有些難以置信八卦小報的消息有這麽靈通嗎,一個被人忽視的三年前的一個小小兇犯也能關注的到,而且無聲無息,猶如毒蛇蟄伏,等待着好時機,一擊必中。
區區一個梁言雲成了他們滿盤皆輸的關鍵。
若真是如此……左相動了動手指,心跳驟然快了幾分,不敢再細想下去了。
還是眼前之事要緊,左相最終起身道:“老夫親自去一趟宋國公府吧。”
“下官可需一同前往?”兩位尚書跟着道。
左相搖了搖頭:“不,老夫這張老臉總還有幾份薄面,趁八卦小報還未刊登,總還能稍作周旋。”
宋國公府離得不算遠,可左相的馬車剛拐了一個彎,卻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回事?”左相心生不妙,掀開簾子往外頭看。
只見老仆回答:“相爺,是晉西侯的馬車,攔了去路。”
晉西侯?
左相忽然想起來,面色頓時陰沉,他閉上眼睛,心中郁結凝重,心道今日宋國公這面怕是見不到了。
“左相。”車外傳來一聲喚,卻是晉西侯下了馬車,走了過來。
左相再不願意見他,也只能打開簾子,與晉西侯見禮。
不遠處就是宋國公府的大門,卻見晉西侯笑呵呵道:“本侯猜着會有人來找宋國公,便特地過來堵一堵,沒想到左相親自前來,真是令人意外,但是細想,也不意外。”
晉西侯是個頭發全白的老頭,不過年紀其實卻比左相小了不少,他雖然臉上帶笑,可是眼中卻冰冷陰霾,死死地盯着左相。
“侯爺消息真是靈通,來得頗為及時,可見怡親王之局真是一壞扣一環,将所有人都算計在裏面,真是心機深沉,老夫心生佩服。”左相淡淡道,言語中卻暗含諷刺。
晉西侯聞言擡起手朝怡親王府的方向拱了拱,一字一句道:“可本侯卻分外感激王爺,要不然,怎麽知道小兒當年的兇手居然還在逍遙法外!”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着牙吐出來的,帶着濃濃地怨恨。
左相道:“侯爺,老夫愧疚。”
“不用愧疚,你們這些人的心都是黑的!眼裏只有權勢,哪有什麽正義公平!可憐我兒白白一死,冤仇報不了……”
晉西侯眼眶發紅,眼中閃着淚光,他兩鬓全白就是因為喪子之痛。
那可是他一生的驕傲啊,卻白白死在他人的嫉妒之中,早早夭折,怎麽不恨!本以為兇手已經伏法,卻發現多茍活在世三年,若不是這次被發現,他怕是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兒子死不瞑目!
突然他口風一轉,擡起下巴冷然道:“好在老天有眼,這一次,老夫就是拼了命,也要讓刑部上下,那些膽敢更換死囚之人都下地獄去,好慰藉我兒的在天之靈!”
夜裏,當李璃派人将這個告訴他的時候,他幾乎要咬斷了牙,什麽都不做,腦中只有一個信念和仇恨,一定要讓這些人都去死!
相比起梁言雲,刑部上下的官員更讓他憎恨!
他冷笑着看着左相道:“從今日起,我的眼睛就會一直盯着這個案子,不眠不休,哪怕兇手,幫兇全部都人頭落地,我也會仔細地一個個數着人頭過去,看清每一張臉,這回,放心,不會再讓人掉包了!”
晉西侯就這麽站在路中央,此刻天色亮了,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都在看着他們。
痛失愛子之人什麽事做不出來,左相聽着輕輕點了點頭,便回到了車廂內,“回吧。”
馬車調轉,又從原路返回。
只留下晉西侯深深地看着:“如飛,我兒,你在天上好好看着,爹為你報仇,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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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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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