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9

說完,她靜如湖水般的眸子看向言立,眼底隐有光亮在閃爍。

言立靜坐着,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沉靜味道,眼底笑意未減,姿态不經意間性感又撩人。

谷梵臉頰隐隐有些發熱。

“不錯啊谷梵。”錢妍雙拍手叫了一聲,笑得爽朗。谷梵見到,祁文和邬戌都微微笑着。

她笑了笑,有點不自在,更多的卻是興奮。

錢妍雙笑着打趣,”邏輯思維能力很強啊,不會是遺傳吧?”

祁文也跟着打诨,”得了,以為誰都像你那樣沒有腦子?”

”滾蛋!”

兩個人鬥着嘴,谷梵臉上的笑意卻慢慢斂去。

沒人注意到。

錢妍雙,”懶得和你貧,谷梵,叔叔阿姨都是做什麽的啊?你這剛來就進山了,咱們都沒好好聊過。”

谷梵擡頭,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後只抿了抿唇。

”他們……是大學老師,幾年前,出車禍去世了。”

幾人瞬間靜默下來。

誰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總是笑容溫柔的妹子,竟早早就失去了父母。

谷梵看看他們,淺笑,”沒事啊,好幾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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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相互看看,祁文率先岔開話,”那什麽,沒事兒,進了咱們研究所,我們就都是你的兄弟姐妹,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來來來,回歸正題,都說說咱們下一步怎麽走。”

谷梵笑着點點頭,跟着他們轉回話題。

讨論聲中,唯言立沉默着,他靜靜地注視着谷梵,靜靜地審視着。

片刻,他垂下眼睑,放在膝頭的手,食指敲動了一下。

說話時抿唇,不自信的表象;回答錢妍雙問題時,語言生硬又停頓,在說謊。

她父母不是老師。

說話時額頭、眼角都有紋路産生,她剛剛……确實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父母去世是真的。

卻不一定是車禍去世。

他又擡頭去看她,卻猜想不出她那份巨大的悲痛後面隐藏着怎樣的故事。

言立站起來,“行了,散了吧,明天繼續上山。”

衆人都是一愣。

錢妍雙和邬戌對視一眼,開口,“既然已經确定是人為,為什麽還要上山?”

言立看着漆黑的夜色,聲音沉靜如水,“我們來了,這山裏隐藏的人就該急了,不出意外,明天山上會有很多新發現。”

——

祁文與錢妍雙走在前面打嘴仗,谷梵跟在他們後面,走到門口時,她停了下來,轉回頭看去。

邬戌去鋪床了,言立一個人站在窗前,靜靜地看着夜色,線條冷硬的下巴微微仰着,眼神一如在山上時那般沉靜疏淡。

他身上有種讓人敬仰的氣息,像神一樣,給人與生俱來的感覺。

——

第二天,依舊是天蒙蒙亮的時候,言立一行人已經在誇葉村長家吃過早飯,一同往昨天說好的另一座山上去。

快走到村頭時,個子最高,眼神也最好的祁文發現他們前面十幾米左右,有個人影,高高壯壯的,是個健壯的男人,穿着苗族服飾,他叫出聲,“嘿,看,竟然有人比我們還早。”

衆人微詫,都看過去。

言立微微眯了眯眼睛。

邬戌也看着前面越走越遠的人,問誇葉村長,“這是什麽人?”

誇葉村長還看着,他旁邊的青年人已經認出來了,點着下巴開口,“這是阿蠻啊,又是出去給他老母親買藥哩。”

昨天剛梳理過整個事情經過的言立等人,非常敏銳地領會到這個“阿蠻”是誰,相互看了一眼,沒來得及說話,剛剛的青年人已經開口喊住了那人,嗓門兒挺大。

“阿蠻,又出村買藥吶,挺早啊。”

被叫阿蠻的男人,身形一頓,應聲回頭。

男人頭上包着頭巾,穿着極具民族特色的長衫套着馬褂,搭着大褲腳桶褲,健碩的身形卻包不住,很像《神雕俠侶》裏金輪法王的大徒弟,面容卻不是憨厚型的,眉峰微蹙,一臉不好惹厲害氣勢。

谷梵想起一事,這村裏人其實并不多,像阿蠻這樣身材說得上魁梧的人更少,這兩天,他們也将村裏的人見了七七八八了,來到這裏的頭天晚上就聽村民提起過的這個阿蠻,倒是第一次見。

阿蠻大抵是聽說過他們,見到他們,視線只淡淡掃了一遍,等他們走近些了,他才開口回答那個青年人的問話,“嗯,裏阿(母親)藥沒了。”也沒說客套地問問他們要幹嘛。

這樣的人,倒也少見。

“早去早回。”

等和阿蠻分開,言立難得地和誇葉村長攀談起來。

“阿蠻,經常出山去外面嗎?”可能是叫不慣阿蠻這個名字,他中間停頓了一下。

誇葉村長人很熱情,“是哩,一個月基本出去一次吧,他家裏的老母親離不開藥。”

言立點頭,又問,“阿蠻和村裏的人關系好嗎?”

誇葉村長,“好啊,村裏人關系都很好,一共就這麽幾百人,好着呢。”

剛剛叫住阿蠻的青年人聽到這就笑了,“你們別看阿蠻表面冷冷的,其實人很好呢,村裏就屬他最孝順,他日子過得苦,到現在沒娶上媳婦兒呢,就守着家裏的老母,說起來,村裏的鐵匠過得還比他強點呢。”

言立點點頭,不再說話了。

被勾起興趣的錢妍雙快走了兩步,追上前問那個青年人,“鐵匠,村子裏還有鐵匠吶?”

“是啊,村子偏僻,出去采購太麻煩了,能自己做的村裏都自己動手,鐵匠家代代都是打鐵的,努雄技術好着呢。”于是大家知道,鐵匠的名字叫努雄。

錢妍雙笑了,她沒想到現代社會還找得到傳統的鐵匠工人呢。

“聽大哥剛才的意思,這個鐵匠日子過得也挺辛苦?”

青年大哥嘆了一口氣,“可不是嘛,前幾年還挺好,有爹有媳婦,媳婦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可兒子長到一歲,就被發現是個傻子,錢都花光了病也沒治好,媳婦耐不住苦日子,最後跑了,他爹要了一輩子面子,受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最後也死了,這兩年都是他一個人帶着五歲大的傻兒子,幸苦着呢。”

錢妍雙聽着,好一頓唏噓,轉回頭跟谷梵吐槽,“敢情這村裏人也不像表面那麽淳樸厚道,也是什麽糟心事都有。”

谷梵笑了笑,沒有說話,卻擡起頭向四周連綿起伏的山脈看過去,看向這個世界。

她在心裏回應,是的啊,這個世界本身就是這樣的,在我們或看到或看不到的地方,它承載着世間美好的、肮髒罪惡的一切。

想到這,她擡頭朝言立的方向看去。看到他堅毅、挺拔的背影以及,安靜沉默的後腦勺。

她搖頭,兀自笑了。

——

誠如言立昨晚所說,他們在這一片山發現了很有趣的東西。

比如,被咬斷脖子的野雞,死了兩三天的野鹿,還發現了一只受傷了的猴子,攀在一棵樹上呲牙咧嘴地對他們吼,揪樹枝、野果丢他們,很符合村民的描述,很暴躁。

言立擡頭看着,發表結論,“是只幼猴,還沒成年,腿部有血跡,面部有血痕,爬得太高,判斷不出是因為什麽受傷。”

祁文也在看那只猴子,語氣微沉,“要想辦法捉下來檢查一下嗎?”

言立看了好一會,搖頭,“先不要了,不能刺激它。”

邬戌和錢妍雙也都湊過來,向衆人說明他們各自的發現。

錢妍雙:“發現的動物死屍上的致命傷口确實是動物牙齒造成的,野雞也确實是被咬斷喉嚨流血致死,但那只鹿死的有些蹊跷。”大家目光聚集在她身上,錢妍雙抖肩,扔出一句,“鹿鞭沒有了。”

衆人聽着一愣,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鹿鞭是什麽鬼。

錢妍雙摸摸鼻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言立看向邬戌,邬戌很冷靜,完全不受影響,“痕跡對不上,撇開野雞不談,那只死亡的鹿,其死亡地點周圍沒有劇烈掙紮的痕跡,如果是死于動物間的搏殺,周圍草木都應該受到影響,也應該有很多血跡,但周圍十米範疇內,我都沒有發現類似痕跡。并且,這只鹿身上不但有咬痕,還有被取過鹿血的痕跡。”

祁文笑得暧昧不明,“又是鹿鞭又是鹿血,這有意思啊。”

“哎喲……”在旁邊安靜聽着的谷梵痛叫了一聲,旁邊掉了一個青紅的果子,落在草叢裏,發出輕微的聲響,沒有敲在腦袋上的聲音重。

谷梵捂着額頭上沿,痛得眼睛都紅了。

那邊樹上的始作俑者卻還氣勢洶洶地對着他們搖晃着樹枝,呲牙發出“吱吱”的聲響。

竟然都把這只暴躁的猴子忘了。

錢妍雙真是要笑了,湊過去看谷梵的額頭,“怎麽樣,沒事吧?”

谷梵忍着痛搖搖頭,還能沖上樹和猴子打一架嗎?

祁文忍着笑,看言立,示意那只猴子,“怎麽整?”

言立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樣,見谷梵頂着發紅的眼睛看他,就說了一句,“躺着也中槍,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了。”站着沒事兒也能被猴子打中。

不待谷梵露出別的表情,他就吩咐往山下去了。

“差不多了,帶上物證,回去了。”

衆人齊齊應了一聲,帶上死掉的動物和拍好的照片,往回走。

後面,誇葉村長追上來,“嗳,專家,專家……這是查明白了嗎?下一步怎麽辦啊?”

言立站定,衆人也随他定住。

都敏銳地覺察到這一片天地中的氣息變了。

衆人仰望着他。

言立雙手插在褲兜裏,筆直地轉回身,高大的身形屹立在這天地間,身後的茂盛的樹林成為他的背景。

他面色清冷,眼底的顏色,漆黑而濃烈。

“人犯下的罪惡,下一步,是審判與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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