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她是外室(17)
“母親,初媜。”
沈初婳觀察他的面色,瞧着是溫潤如玉,謙和有禮,她也笑起來道,“哥哥是準備出門?”
沈湛明颔一下首,溫聲道,“還有兩月要到春闱,我打算暫住到國子監,等會試過了在回來。”
魏夫人露出欣慰的神色,極慈愛的看着他,“明哥兒在國子監缺什麽記得寄信回來,萬萬不能苦了自己。”
沈湛明拘謹笑出來,朝她拱手道,“母親,這兩月我不在府裏,姨娘要是鬧出什麽不體統的事您多擔待。”
魏夫人笑裏變得淺淡,話還是随嘴說,“你姨娘老實,府裏數她最顧人懂事,你出外邊就不要擔心家裏了,好好讀書,總歸有我看着,斷不會叫她受委屈。”
沈湛明便給她做了三拜,和沈初婳微微笑兩下,擡腳離開了。
母女兩人瞧他走遠,也進到院子裏。
屋門前趙媽媽正候着,瞧她們過來了,微微低聲道,“夫人,小姐。”
沈初媜牽着她随魏夫人一起進屋裏。
魏夫人進屋就唉了一聲,道,“将才那事要是真的,就怕你父親還是要包庇婉姐兒。”
沈初婳略微思索,道,“父親縱使再不知分寸,也不可能拿沈家開玩笑,世家講究嫡庶有別,他寵愛王姨娘,也不能壞了規矩,除非他想落個寵妾滅妻的名聲,往後沈家在外便是臭名昭著,誰還會與他結交。”
魏夫人才稍微放心,她依着椅子,愁眉苦臉道,“你若安生在我身邊,也沒的叫我煩,如今又從了那尊煞神,沒個着落的跟在他身後,哪日他沒興致了,說抛棄你就抛棄你,回頭還要被別人說三道四,你是我女兒,我總不能看你苦。”
她抹着眼下,面容已是衰敗,為人母的擔憂她說不出口,只能忍在心底。
沈初婳攪着帕子坐下來,琢磨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和她道,“母親,我想嫁給裴煥。”
魏夫人錯愕的張大眼,“這是你一個千金小姐該說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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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婳垂下肩膀,注視着她神情落寞,“徐家貪圖我們沈家的家産才要娶我,那日我在書齋,親耳聽見徐琰昌說會娶沈繡婉,母親我若真嫁給了徐琰昌,下場只有個死,如今父親身居末位,無法和徐仲抗衡,我必須嫁給裴煥,他是陛下的近臣,想除掉徐家,非他不可。”
魏夫人眉梢打結,忖度道,“只怕他不願娶你。”
沈家到底和他結了怨,從他強要沈初婳就能看出他的态度,他在報複沈家。
沈初婳淡笑一下,深有把握道,“他能幫我救沈家,也一定能幫我滅掉徐家,便是現在不成,假以時日他也會任我差遣。”
魏夫人瞧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突地心酸掉淚,“若不是你弟弟太小,何至于要你瞻前顧後,你即是要嫁他,你父親那邊自有我周旋,只你自己要受着累,他這種奴仆出身的人,又豈會對嬌滴滴的女兒家溫柔,在房裏也得多順着他些,省得遭他折磨。”
沈初婳臉邊暈燙,小聲道,“他還沒對我……”
魏夫人一愣,轉而驚喜道,“橫豎你身子還在,不如就斷了吧,和他分開,雖說咱們沈家比不得以前,但好歹也是伯爵府,給你挑個同等身份的夫婿也不難。”
沈初婳露出羞窘的神态,糾結道,“雖說沒成夫妻,但該辦的都沒空下。”
她說過,就手心冒出汗,這事說不說的都叫她為難,她是嫁不得別人了,便是能嫁,有裴煥在一邊盯着,她也沒機會再和別人有姻緣,與其空想着莫須有,不若把裴煥勾上手,錦衣衛現今風頭正勁,連內閣都要讓他們三分,他們是陛下的雙眼,盯上了誰,下場就是死,這樣好的利器,她不用豈不是浪費。
魏夫人不僅郁結,良晌道,“其實你不說我不說……”
這話陰損,到底是沒把裴煥放在眼裏,光想着自個兒好了,就能一腳把人踢開。
沈初婳可不想離開裴煥,她緊着聲兒道,“母親,這話只當沒說過,他手黑,來之前說了,要是我離開他半步,他就要把父親再抓進鎮撫司獄去。”
魏夫人立時驚出一身汗,她抖擻着身,捏着帕子往臉上擦,連連道,“那,那你嫁了他還有好日子過?”
現時就能言語威脅,等以後還得了。
沈初婳微笑,“我進宅子以來他從沒傷過我,只除了嘴上兇狠,我也瞧得見他念着舊情。”
魏夫人便也沒話說了,她嘆氣道,“明年春闱,明哥兒指定是能考上,你父親就巴望着他能致仕,便是出了這事,他頂多小懲大誡。”
沈初婳勾唇,“母親就跟父親這麽說,如果哥哥真參與了這事,仕途他或許就沒了,望父親一定不要徇私。”
魏夫人先是怔忡,随即笑道,“有你這句話,我定心了。”
沈初婳起身向她屈膝,軟和着聲道,“母親,我想帶趙媽媽走。”
魏夫人點着頭,“原我就說,你身邊一個紅錦哪夠,畢竟是要做當家夫人,手上總得有能用的人,趙媽媽你帶去,往後要還缺人,就差她回來跟我說。”
沈初媜上前執着她的手,“母親我走了。”
魏夫人繃不住淚,擡帕子遮過眼道,“走吧。”
沈初婳眼圈濕紅,未幾帶着趙媽媽一起出了屋。
再入堂屋時只剩下裴煥一人坐在那兒品茶,沈初婳站到他身邊,拉他手道,“我父親呢?”
裴煥撂下茶杯,起身往出走,“見不得我,領着人上白虎街了。”
他扭頭往她身後看,趙媽媽安分的跟在她幾步遠的地方,行走從容,眼睛也不四處張望,大戶人家出來的确實穩重。
沈初婳聽着樂,嘴邊噙着笑道,“父親還是明理的。”
裴煥送她上了馬車,自己也跳上去,将半身歪在小榻上,道,“你那個庶出的哥哥明年應該能高中。”
沈初婳側身支着臉望車外,幽幽道,“父親要是不打算嚴懲,我就白忙活了。”
裴煥從果盤裏拿來橘子慢慢剝,也裝着道,“你父親老不中用了,總得找個人頂家,你弟弟才六歲,還是個奶娃娃,這一家子到底要有男人撐着,出個官兒也是光耀門楣,你該體諒體諒他。”
沈初婳偏過臉,局促的交握着手道,“我,我不想他考中。”
沈湛明一旦高中,嫡系基本就被打壓,她父親雖不會嫡庶不分,但到底憋屈,要是沈湛明不是表面上那般随和,他們便更難生存,所以這次春闱,沈湛明一定不能考出來。
裴煥面上顯出玩味,他撕開一瓣橘子吃了,笑道,“那你去求求菩薩,說不定菩薩顯靈,他就中不了。”
沈初媜眨巴着眼望他,“菩薩不會幫我。”
“那求佛祖吧,佛祖比菩薩厲害,”裴煥又吃進一口橘子道。
沈初婳眼潤起來,她軟聲道,“你曉得的……”
裴煥攤手,聳聳肩膀道,“我又不是神通廣大,哪能料事如神?”
沈初婳擡腳輕踢他,巴巴兒道,“你有辦法。”
裴煥撐着臉,笑起來極溫和,“我沒辦法。”
沈初婳便縮回腳,也撐着臉,溫順的看着他道,“你不要騙我。”
裴煥斜靠倒,一只手搭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嗓音帶着漫不經心,“緝拿追查犯人是我的能耐,讀書人的事便是我想插手也沒地方,你找錯人了。”
沈初婳伸指繞着自己的衣帶道,“你都能派人進官員府邸監視,誰都巴結你,只要你一句話,吏部那邊就不會讓他過。”
裴煥面露不解,“他到底是你哥哥,也不定這事他就有份,你這般趕盡殺絕是不是狠了些?”
沈初媜嘟哝道,“他們要我死……”
裴煥面上的慵懶消盡,他還那般半躺着,眼瞥着她半天,少頃道,“你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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