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她是外室(40)
裴煥合上窗,走近她微俯身道,“盤問我?”
“沒有,”沈初婳一瞬低頭,快步轉腳越過隔門進房裏。
裴煥跟在她身後,唇角抿直,倏爾又笑起道,“她的武功是和我一起學的。”
沈初婳身形微滞,須臾偏過臉飄過他再轉向其他地方,“這麽說,你們關系很好。”
“也沒多好,她向來桀骜不馴,和我素來有口角,從前在訓衛營時,她與我是一個教頭,我倆常打架,”裴煥說,在他看來,鐘沐妤和他錦衣衛的那夥兄弟一樣,拌嘴的時候是瞧着煩,但人不差。
他們有一個師傅,日日朝夕相對,打鬧會有肢體接觸,男人她不清楚,但她是女人,哪個女人會無緣無故随意和男人觸碰,若非有意,這種損名節的行為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都是做不出來的。
沈初媜青着臉道,“女人也能進訓衛營?”
還能和他分在一處,訓衛營那樣森嚴警備的地方,豈會随意讓女人進去?鐘沐妤莫不是女扮男裝?然後他發現了她的女兒身,兩人心照不宣,在這暧昧裏纏纏綿綿的打着架,這就能說的通裴煥為何那麽會弄女人,也能解釋鐘沐妤氣勢洶洶的跑過來興師問罪,那姿态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裴煥的未來夫人,她這個外室橫叉在其中破壞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裴煥觀察着她的臉色,近前來笑着,“她父親和太後娘娘是表親,雖說隔了點,但好歹也算沾親帶故,進個訓衛營有什麽難?況且陛下也想過練出一支女衛,畢竟很多時候,女人能做的男人做不了。”
沈初婳扣住手,吶吶道,“她說我是你的小老婆。”
鐘沐妤擺出大老婆的譜來,對着她譏诮嘲諷,裴煥是跟鐘沐妤打了,可也打的不疼不癢,以後鐘沐妤還會針對她,如果裴煥把鐘沐妤娶回來,過不了幾日,她就會被折磨死。
一個能拿刀拿槍的女人比後宅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要可怕數倍。
裴煥張手撫住她的臉龐,微低腰與她平視,“她說的好像也沒不對。”
沈初婳愕然的看着他,良晌胸中生出郁結,她想挪開臉。
裴煥勾起她的下腮令她脖子揚長,素白的肌理令他眼中閃過暗光,他低垂下頭湊近觀摩,心火只在瞬間四起,他低聲道,“吃味了?”
沈初婳把眼睛閉上,冷冷道,“你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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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娶她,也別侮辱她。
裴煥才起的笑意全數收掉,他拍拍她的臉,趁她還沒來得及躲過便一口将人包住,侵吞時異常兇煞,就差要把她撕裂了卷起來全數吃進肚子裏。
沈初婳招架不住他,片刻就叫他摁在懷裏站不起來,她眼角沁出淚,被他吻的連氣都呼不出,只疲軟道,“……你把她娶進門,我就死了。”
裴煥緊擁着她,一遍遍的摸她背,道,“我不娶她。”
這話讓沈初婳噗嗤笑起,她擡臉蹭着他的面頰,依賴道,“你想要怎麽樣,我都可以的。”
只要不娶別的女人,她能和他随便瘋。
裴煥目露憐惜,他張了張口,她是不是對他生情了?是不是把他當成自己的男人來争寵了?是不是想要真真切切成為他的女人?
這些問題他一個都沒問出口,他不确定她腦子裏的思緒,或許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猜測,沒準她只是擔心他不再為她所用,她舍棄一點自尊好讓他心軟,只要她一日不達成目的,她就不會讓他正眼看其他女人。
沈初婳執着他的手放在肩側,張唇咬到他的下颌上,皺着細長的遠山眉仰視他,“我心口疼。”
裴煥身體僵繃住,猛将她束在肘彎裏,“要我看看嗎?”
沈初婳羞澀的嗯着,将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由着他抱起自己入床裏。
屋外頭鬧哄哄,沈初婳被吵醒了,她伸手朝外床搭過去,空了,被窩裏溫度涼下來,應該走的挺久。
她掀起被子下床,兩腿打顫,不過還能走。
紅錦笑嘻嘻從外屋進來,瞧她醒了,先給她披了件梨花白夾襖,扶她到梳妝臺前道,“小姐是被吵醒的吧?”
沈初婳在木盒裏挑了根翠色發簪遞給她,懶懶道,“你們又在搗鼓什麽?”
“她們幾個小丫頭買了些柳枝回來,原說今兒是清明,照着往年習俗,得插柳,”紅錦利落的給她挽了個桃花髻,發尾松松半垂,那只簪子将墜未墜的斜插在左側鬓邊,徒添幾分羸弱。
沈初婳對柳樹犯怵,先前在沈府,清明祭拜過後也沒什麽其他的事情要做,吃吃喝喝過去,插柳倒是第一次聽說,況且一說到柳樹她就想到之前在宅子裏,滿苑柳樹,回憶一下能起雞皮疙瘩,她對紅錦道,“讓他們出院子插吧。”
紅錦面有猶豫,為難道,“小姐,柳枝不多,就幾根,是買來給您插着玩的。”
沈初媜疑惑,“我不玩這個。”
紅錦咯咯笑,托她手起來朝外引着道,“這民間有句俗話,叫‘清明不插柳,死後變黃狗’①,爺先前出去時說了,讓您當個樂子,總悶屋裏不好,您出來瞧瞧。”
沈初婳微不可見的笑一下,還是随着她出了屋。
這會子才黃昏,晚霞密布,映的院子裏呈紅色,幾個小丫頭蹲牆角處劃土,叽叽喳喳說着話,一只半大的白貓兒踩在土上來回跑,落下了梅花印子。
沈初婳慢慢移過去,那兩三個丫頭急忙直起身給她行禮。
沈初婳彎身把小貓抱起來,捏着它的爪子看,果見四肢全沾了土,她好笑道,“她們做事,你在旁邊添亂。”
紅錦自她手邊接過貓,道,“真個兒是混世魔王,院子裏跑熟了,還能爬出去,不野夠了就不回來。”
沈初婳心內一緊,調笑的心消散,只道,“抱它去洗洗吧,這麽髒不好進屋。”
“哎,”紅錦扭身招呼旁邊的一個小丫頭,叮囑道,“洗幹淨點兒,它爪子你也翻翻。”
小丫頭一股伶俐勁,抱着貓蹿耳房去了。
沈初婳蹲到地上,細指往泥巴上戳過,道,“柳條兒插這上頭真能活?”
紅錦從小丫頭手裏拿過柳枝,先對那個丫頭道,“去膳房叫孫大娘把雞湯熱熱,待會兒主子要吃。”
那小丫頭領着話也跑走了。
紅錦蹲到沈初婳對面,遞了柳枝到她手裏,“這柳枝能得小姐手碰過,多少吸了仙氣,它不敢死。”
“可別,到時候又是滿院子柳樹,它不死,沒得把我吓死了,”沈初婳徐徐把那幾根柳枝插到土裏,轉而站起來道,“不是說吃冷食?怎的起火了。”
紅錦随她上了臺階,将好底下丫頭端水進屋裏供她洗手,紅錦等她洗過了,才道,“雞湯是爺讓炖的,他囑咐了您不能吃冷的。”
沈初婳胸腔裏升起暖意,一時倒臉紅,她悶悶道,“不過一天,犯不着就要喝湯。”
紅錦撓着頭往她身上瞅,羞聲道,“爺是體貼,您身子太弱了。”
沈初婳抿住嘴,挪腿坐到桌邊,正好兩個丫頭進來,一人手裏抱着洗幹淨的貓,一人端湯上桌。
那貓毛還是濕的,不好往地上放,紅錦拿來毛巾将貓包住擦,擦的貓不停叫喚,滿屋子都是貓叫。
沈初婳聽着發笑,便拿了空碗倒過一些湯放到貓面前,打趣道,“可憐見得,賞你口湯別叫了。”
那貓聞見雞湯當真停下叫聲,它伸出小舌頭探到湯裏舔了舔,突的甩頭,一爪子啪到碗上,直接把碗打翻了。
雞湯流了一地,白貓趁幾人呆怔一竄身爬到榻上,鑽進枕頭底下再不出來。
紅錦當先反應過來,連忙叫人收拾地上,嘴裏責罵那只貓,“小沒良心,主子賜湯都給潑掉,真是嬌縱慣了。”
沈初婳納悶的嘗一口湯,并不難喝,不僅有雞湯的香味,還有種說不出來的酥醇,這比普通的雞湯要好喝很多。
這貓是真的口味刁鑽。
沈初婳咕掉湯,道,“貓都愛吃魚,它嘴難伺候,指不定見着魚就饞的往上扒了。”
紅錦收好碗讓小丫頭端出屋,納悶道,“昨兒我還給它撕了些雞肉,它吃的忒香,今兒就變了副臉,真摸不着頭腦。”
沈初婳攥帕子抹嘴,問道,“這雞湯誰做的?”
紅錦笑道,“孫大娘啊,您現在的吃喝都是她負責,奴婢瞧着她老實,沒見過私底下耍什麽滑頭。”
“誰耍滑頭?”裴煥自外面進來,一手摘了帽子放牆上挂着,松了松衣襟道。
紅錦沖沈初媜吐吐舌頭,自覺出了屋。
沈初媜掰着自己手指道,“沒誰。”
裴煥活絡一下胳膊,一歪身倒榻上,頭枕在枕頭上剛要說話,那枕頭底下的貓猛地一閃,飛快爬上窗臺溜了出去,他捏捏眉頭,道,“怎麽把它放進來了?”
沈初婳道,“它一身土,才洗過不好放出去,這下子被你吓跑了。”
裴煥鼻音哼出來,“養的比人還嬌氣。”
沈初婳往杯子裏倒了點水慢慢喝,“下午怎麽還出去了?”
她端詳着裴煥的神色,忖度着話道,“……你是去見鐘小姐了嗎?”
這話剛一出口,她就想哭,才跟她濃情蜜意,轉頭便去找別人。
裴煥看她哭喪着臉,淺淺挑眉道,“我覺着這話裏有些醋味。”
沈初媜半支着臉不看他,“你錯覺。”
裴煥平下眉,啃了啃手指道,“去了趟鎮撫司。”
沈初婳偏過頭,低笑了下道,“哪個這般倒黴,清明下鎮撫司獄?”
裴煥啧一聲,道,“咱們的首輔大人。”
沈初婳一呆,将要說話,趙媽媽隔門道,“爺!樓大人過來了。”
樓骁從泉州回來了?那這麽說他是來彙報事情的。
沈初婳掂量着道,“你們沒有在鎮撫司碰頭嗎?”
裴煥理過袖子,起來走到桌邊就着她手裏的杯子倒了水飲掉,道,“碰頭了,但衙門人多口雜,還是在府裏安全。”
這其中的彎子沈初婳一想就明了,她說,“首輔大人和洋人有勾結?”
洋人販賣火/槍,崔衡和他們之間必定涉及到這些,私藏火/槍,等同于包藏禍心。
“你真聰明,”裴煥的指節抵在她下唇處,眯眼望過她的臉,揶揄道,“打扮好等我?”
沈初婳撇他的手沒撇開,微聲道,“不是……”
裴煥另一指挑起她的下腮垂首将她吻住,輾轉纏綿,在她将窒息時松了口,愛惜的撫摸着她的眉眼,道,“想去聽聽他怎麽說嗎?”
沈初婳從失神中醒轉,躊躇道,“我能聽嗎?”
內宅不好參與朝政,當朝對女人束縛太多,她這個時候竟忽然對鐘沐妤生出羨慕,能習武能任職,任性妄為誰也不敢把她怎麽樣。
裴煥執着她的手輕笑,“當然能,這裏面有你的功勞,你應該知道。”
沈初婳不僅歡快,連忙道,“樓大人在外面等的時間長,你叫他進來吧。”
裴煥揉一下她的耳朵,開了窗朝外道,“叫他進來。”
趙媽媽應着是便叫人去開門。
過片刻,屋門被推開,樓骁進屋來連跺着腳,一擡頭就見着沈初婳,她粉面含春,低着眉頭側坐,一只手被裴煥捏在手裏,兩只手的膚色對比明顯,更瞧出她膚若凝脂。
這回見着卻覺得有些不一樣,早先看她是青澀高傲,那眼底盡是對他們這種人的不屑,像他當慣了大爺,對她這類小姐那是打心底敬而遠之,誰還想供着祖宗不成?但他家大人想不開,把人給要了,他之前還認為裴煥就是犯傻,眼下再看到人,他竟轉不過眼,她像是枝頭被催熟的最豔的花,臉還是那張臉可氣韻變了,有種被人采撷後的羸弱感,必須得好生呵護才能養住。
這等美人合該要握在掌中珍藏。
裴煥自桌邊捏了個金桔對着他的眼珠子砸過去,涼聲道,“你要管不住眼睛,我明兒把你送到淨身房,也免得你的腿到處亂跑。”
樓骁讪讪笑,接連搓手道,“卑職打南邊兒回,瞧那些毛猴子傷的眼睛都沒法轉,您可別誤會啊。”
裴煥踢給他一把椅子,他不客氣的坐下,屋外頭的婢女送了茶水點心進來。
樓骁不拿自己當外人,先撿了塊點心丢嘴裏,嚼過又喝水,被冷的一噤,“大人,您這就不厚道了,哪還給卑職喝的冷茶?卑職跑了這一趟就沒吃上口熱飯,到您府上還不讓卑職熱熱肚子嗎?”
“今兒個清明,”沈初媜冷不丁說道。
樓骁呃聲,倒不好再說。
裴煥搬着沈初婳的凳子連人帶座一起騰到他左手邊,直板板坐中間道,“你去泉州一趟,那些洋人卻只帶回來三個,整個晉江縣就三個洋人?”
樓骁臉上顯出怪異的笑容,“大人,那麽多黃毛怪卑職總不能全抓回來,他們的頭兒留着就好,那些小卒子卑職全部殺了。”
沈初婳心下微驚,這麽多洋人說殺就殺,果然是錦衣衛的做派。
裴煥繞着扳指,直截了當問道,“崔衡真買了火/槍?”
樓骁又塞一塊點心進嘴裏,道,“首輔大人能着呢,區區火/槍豈能滿足他?”
裴煥不耐煩的敲桌子,“別拐彎抹角,趕緊說。”
樓骁便坐正道,“大人,卑職帶弟兄們到的晉江縣才發現,這群洋人他們不僅販賣火/槍,他們還在那裏開設了一個地下錢莊,專門幫着那些官員倒賣贓物。”
裴煥卷起袖口,咧唇笑道,“哪些官員?”
作者有話要說:①:百度到的民間俗語
卡死了卡死了!等我吃過飯再給大家安排一更,麽麽噠!「行輝2020-11-2922:53:11~2020-11-3017:54: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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