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節

。水面泊着一葉輕舟,立在船頭的人眉梢緊斂,一見楊逸飛出現,連忙撐船靠近楊逸飛。

“不是去喝酒麽,怎麽喝到水裏了?”周宋将楊逸飛和李倓拉上船,見李倓手中抱着流霆琴琴匣,問道。

楊逸飛一口氣還未喘平,他沒法立即回答周宋,只得靠在船邊先調勻呼吸,一面指着昏迷中的李倓,意思是讓周宋趕緊給李倓調息。周宋雖是千萬個不願意,但一想如若建寧王死在長歌門,對長歌門亦是不利。他只得扶起李倓,見李倓右臂傷口頗深,周宋替李倓點了止血穴位,一掌推在李倓後背,用了十成功力替李倓調息。

約莫過了小半刻,楊逸飛喘息稍定,他顧不得自己全身是水,來到李倓身邊,又試了試李倓的呼吸,這才放下心來。

“出了些意外,也是我不小心。”楊逸飛見李倓仍舊緊緊地抱着自己的琴匣,後悔剛才在船上之時他對李倓的責難。張九齡曾言李倓心性秉直,但因太顧念親姊,可能會走入極端,張九齡所言不錯。楊逸飛扯下一片衣袍替李倓将傷口包紮好,他想取下李倓手中的流霆琴,奈何李倓握得太緊,楊逸飛只得放棄。

周宋揶揄道:“這琴還以為是他的。”

楊逸飛淡淡笑道:“我又欠了建寧王一個人情。”

周宋翻了個白眼:“別拿長歌門一起還給他就行。”

楊逸飛苦笑,未再應聲。

至漱心堂碼頭,李倓還未轉醒,楊逸飛與周宋先将李倓送回諸賢院。楊逸飛回漱心堂換下衣衫,還未休息片刻,門外安排在諸賢院照顧李倓的長歌門弟子回道李倓已經轉醒,并讓他将流霆琴送了過來。

楊逸飛讓弟子将流霆琴放到自己的書房內,便前往諸賢院。李倓的臉色不是太好,許是在水下沉潛太久,手臂又受了傷,失血太多所致。但他見李倓眼中光芒不似往日有精神,楊逸飛以為李倓還未緩和過來,忙道:“楊逸飛莽撞,打擾殿下休息。”

李倓淡淡地看了一眼楊逸飛,眼神中并未有太多光彩,過了許久,好似李倓才認出了來人是誰,暗淡的眸光恢複了一絲亮光,李倓勾唇笑道:“讓楊門主擔心了。”

楊逸飛倒覺得有些窘迫,他拱手對着李倓行了個大禮:“殿下哪裏話,殿下為尋流霆琴受此重傷,是楊逸飛之過。何況……”楊逸飛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這琴我本也無心再彈了。”

“門主琴藝卓絕,聽聞這流霆琴也是少有的古琴,只有門主配得上此琴,若李倓再聽不見門主撫的流霆琴曲,着實是李倓不對了。”李倓站起身來,向着楊逸飛微微欠身。

楊逸飛驀然一驚,原來李倓已經猜到了他為何不願再撫琴。可見李倓現在頹然神色,楊逸飛猜測李倓此時的心境并不是與他不再撫琴有關,難不成在水底發生了什麽事?

“殿下心緒不寧,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楊逸飛給李倓斟了一杯熱茶,就算現在是夏季,在水中泡了許久,人也耐不住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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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接過楊逸飛遞來的茶盞道了聲謝,手指摩挲了杯緣許久後,李倓才嘆息一聲道:“我丢了一顆夜明珠。”

能讓李倓如斯神情的夜明珠,一定不是尋常之物。果然,李倓嘴邊浮出一抹苦笑:“那是姐姐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我丢在了千島湖底。”

難怪在湖底之時,楊逸飛曾見一抹幽微光芒閃過,原來是那顆夜明珠。

李倓擱下茶盞,虛空攤開手來,緩緩地握緊,他自嘲笑道:“我什麽都沒有了。”

楊逸飛忽感心頭滞悶,他伸出手來,覆在了李倓緊握的拳頭之上,然後握緊:“九齡公教誨,殿下對長歌門人有恩,長歌門人定不負棄。”

又年(6)

楊逸飛的眉頭緊緊地蹙着,手指在流霆琴上劃過,随後勾起一個音來,音色清泠,倒與從前一般,只是琴身之上的裂紋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李倓不懂琴,但流霆琴他多次見,對琴身上的斷紋也頗為熟悉,但昨夜所見的流霆琴身并無如此指縫大小的裂痕,難不成這流霆琴落水泡了一會,就變成了如斯模樣?

“本想一曲謝殿下,不成想這琴卻變成了這樣。”楊逸飛嘆息一聲,話語中帶着一絲心疼。

“長歌門人以琴為首,應有斫琴大師可以将流霆琴修好吧。”李倓安慰道,流霆琴身變成這樣,李倓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楊逸飛将琴收回琴匣後,勉強笑了笑:“流霆琴身的斷紋本是古人用多種漆料混合,經千年洗滌而成的自然刻紋。如今這刻紋中裂了一條,修補倒是不難,但能否還原本真,我也不敢說可不可以。但唯有一試了。”說着,他将琴匣抱起,引李倓走出了漱心堂,來到了碼頭邊。

有昨夜的經歷後,兩人上了船後正襟危坐,不敢随意亂動,乘船的長歌門弟子見門主端坐在一旁,也緊張了起來。好在楊逸飛要去的翠湄居與漱心堂不遠,小半刻後,輕舟抵岸,前來迎接的弟子引着兩人前去翠湄居的千珍琴坊。

翠湄居的一處竹亭裏,一個妙齡少女正在打磨一柄琴身,刻刀在少女纖纖素手中來回翻轉,不過眨眼間,琴身之上再現華山日出之景,李倓正要贊嘆,又見少女将琴身翻轉,手中刻刀橫起,少女猛一用力,刀刃刺入琴身側面,再一旋轉,琴身被刀刃鑿穿,少女又将刻刀探入琴身內雕琢,未幾琴身掏空,少女将一個機括放入鑿孔的琴身之中,将琴身旋轉,又鑿了幾個洞眼後,嵌入七條琴弦,不過轉瞬功夫,一柄琴便制成。少女将刻刀丢下,一指在琴弦一頭按了一下,只聽一連七聲的“嘭嘭”聲響起,剛裝入的琴弦猶如射出的箭矢,飛向竹亭前方的空地處。李倓暗道絕妙,若是少女咫尺之間有人,那人怕早已命喪琴弦之下。少女又按下琴身邊一處機括,又是一疊響聲後,七根琴弦全部回到琴身,這柄取人性命的琴瞬間又恢複了本來模樣。

少女将琴放好,這才将視線轉向竹亭外站着的兩人身上,少女站起身來,向楊逸飛與李倓欠身行禮:“拜見建寧王,見過門主。”

李倓一怔,他聽楊逸飛說這少女是翠湄居千珍琴坊的主人崖牙,但不知崖牙識得自己。李倓揚手讓少女起身,問道:“崖牙姑娘認識本王?”

陽光下,崖牙嫣然一笑,她收起了剛才恭敬的态度,對李倓搖了搖頭:“不認識,不過經過昨晚一事,不認識我也得認識了,不是麽?”

李倓面有窘色,面前這位豆蔻年華的少女也不好惹。楊逸飛咳嗽一聲,試圖掩蓋自己的難色。崖牙也知趣地不再調侃李倓,她伸手邀楊逸飛與李倓入竹亭落座,見楊逸飛身後背着琴匣,崖牙道:“門主的流霆琴泡了水,是不是出現裂痕了?”

崖牙不愧為斫琴大師雷變看好的弟子,看都未看,就知流霆琴上出現了裂痕。

楊逸飛窘然地點點頭,看來昨夜之事真的是人盡皆知了。

崖牙道:“門主不必驚訝,師父前幾日看見流霆琴的時候就知道流霆琴身有異,昨夜又聽聞門主與流霆琴一齊落水,師父今早離開時就叮囑,若是門主來到翠湄居,門主不用将琴匣打開,免得琴身再次受創。”

“可琴匣不開,又該如何修呢?”李倓奇道。

崖牙笑微微地回道:“崖牙學藝不精,流霆琴無法修複,所以師父才叮囑我,若是門主來了不要讓門主打開琴匣。”

“雷先生是讓我去找他?”楊逸飛聽出了雷變叮囑崖牙的話中之意。

崖牙點頭:“今早師父本來是要等門主過來的,不過梅先生大清早就派人過來,大公子的琴弦音色有些幹澀,師父去懷仁齋替大公子調琴了。”

楊逸飛的大哥楊青月幼時受太平公主叛變牽累,時而呆滞時而清醒,原本長歌門的門主之位應傳給楊青月,卻因為此事,門主之位傳給了楊逸飛。所以長歌門老門主及經歷過當時太平公主之亂的老人們都對大公子楊青月十分關懷。楊青月的琴不過變了個音,雷變就大清早親自前往懷仁齋替楊青月調弦,而長歌門門主的流霆琴雷變早看出有異,直到今日楊逸飛登門才托了崖牙來傳話要楊逸飛自己再轉去懷仁齋找他,可見楊青月雖然瘋癫呆滞,但在長歌門人心中地位崇高。

楊逸飛比尋常人更是心疼自家大哥,聽崖牙如此說,楊逸飛向崖牙颔首致意,起身走出了竹亭。快走出千珍琴坊門外,崖牙忽然叫住了楊逸飛與李倓:“門主,我剛才想起來,不久前鴻鹄院傳來一陣尖銳的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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