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因為喜歡,所以容易嫉妒;……

靜香宮中, 受邀嫔妃只來了寥寥幾個。

原本寬大的圓桌此時都沒有坐滿,顯得空空蕩蕩。

容貴妃擡起身前的酒樽:“皇後娘娘,臣妾敬您一杯。”

皇後略帶淺笑, 只是擡起了茶盞,道:“容貴妃客氣, 本宮以茶代酒,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怎會。”容貴妃仰頭, 一飲而空。

皇後适當喝了一口, 自從生下元善, 她在宴席之上都很少沾染酒類,免得元善聞了不喜。

慶妃受邀而來, 在各類菜品中夾了一次,而後便放下手中箸, 小酌幾杯, 她如今有些迷醉,眯起朦胧的眼睛, “貴妃娘娘,皇上怎麽還不來?”

容貴妃朝她看去, 許久未言, 因為她也不知皇帝回不回來。往年,她的生辰,皇上都會來一次,唯獨今年,卻是什麽也未說。

皇後的視線在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 擡箸吃着她最愛的芙蓉蓮子。

正當所有人心裏各有所思,李福才擡着精致的匣子走了進來。

“奴才給各位娘娘請安!”

皇後道:“李公公請起。”

李福才謝過之後,走至這場晚宴的主角身旁, 面上含着欣喜:“貴妃娘娘,皇上今夜恐是來不了了,特命奴才來給娘娘送上賀禮。”

着手打開匣子,是一盒滿滿的玉珠,個個晶瑩剔透,顏色上乘,用來做珠釵最好,還可在服飾上點綴。

皇後瞥了一眼,随口道:“皇上對貴妃還是如此寵愛。”

年年送的都是玉珠,毫無新意。

皇帝送禮來的欣喜沖淡不少,容貴妃抿了抿唇,還是盛着笑容道:“多謝皇上,還請公公替我向皇上道一聲謝。”

說着,讓郁如拿了荷包給李福才,李福才婉拒,一掃拂塵退了出去。

一時間,這晚宴之上,光影明暗,個個懷了不同的心思。

得寵的妃嫔在心裏譏笑,不得寵的看了那一盒珠子莫名豔羨,像皇後這般的,便是沉靜如水。

多時無話,這晚宴上的局也就慢慢散去,等靜香宮裏只剩下容貴妃時,她起身走去了後院,那裏有張石桌,平日裏無事她總喜歡坐在那,享受自己這無聊的生活。

忽聽有小宮女驚呼:“快看,那是什麽?”

容貴妃側首,郁如走上前給她披了涼衫:“主子,夜裏涼,我們進屋去吧。”

“她們在說什麽?”

那些小宮女都在竊竊私語,語氣裏仿佛充滿了驚豔和羨慕。

郁如朝西北的天空看了一眼,回道:“不過是一些長明燈罷了,她們沒見過,自然高興。”

聽出她話裏的掩飾,容貴妃咳嗽幾聲:“說實話。”

郁如瞧了一眼她的臉色,怯怯的,盡量不刺激的說:“奴婢着人去打探,今夜也是娴婉儀的生辰,皇上在西北涼亭設了小宴給娴婉儀慶祝,還……放了長明燈……”

長明燈,祝平安,祝長壽。

這宮裏上一次放長明燈,還是隆安三年太後大壽。這一次卻只是為了一個低位份的嫔妃。

“皇上是極喜愛這位娴婉儀了。”容貴妃擡頭望已經高飛的長明燈,猶然想起淑妃剛進東宮時情景。

那時候的淑妃也是被皇上如此殊待,皇帝在她生辰那年,親手為其做了一碗長壽面,雖然只是僅此一次,但即使如此也能為人稱道很久。

如今,是要輪到淑妃的妹妹了嗎?受盡寵愛,得無限殊榮。

心緒翻湧,容貴妃拿出巾帕捂住嘴,猛烈咳嗽,放下時見了一點殷紅。

“娘娘!”郁如大驚,想要接過那巾帕去找太醫。

容貴妃将人攔住,小心收起巾帕,緩聲道:“沒事,太醫又不是沒有來瞧過,舊疾而已。”

舊疾而已,卻是快要要了她的命了。

“走吧,該歇了。”

郁如小心扶起她,時刻注意腳下,不讓她摔着。

容貴妃瞞着所有人,她作為身邊侍女是知道的,太醫瞧過,只是對此,束手無策。

***

其他各位妃嫔出了靜香宮時,坐上步攆,皆看到那天邊的長明燈,該打探的都打探清楚了。

皇後單手杵頭,閉目小憩,聽身邊的人徐徐道來,面無表情道:“皇上這是要為宋家再培養一個寵妃出來。”

她倒是忘了,今日是娴婉儀的生辰。

“本宮記得有個瑪瑙嵌花手钏,你明日找了給玉竹小榭送去。”

夕芋點頭:“是。”

“娘娘,若是娴婉儀再成下一個淑妃,可就難對付了。”夕芋有些心急,替自家娘娘心急。

眼睛睜開一條縫,任由沒有溫度的月光照在自己身上:“你可瞧見淑妃了?自娴婉儀進宮,淑妃有了多少冷遇?娴婉儀或許能走到淑妃那一步,甚至更高。可誰又能知道會不會出現下一個如她們一樣的人分去她們原來的寵愛。”

“娘娘說的是。”夕芋不再多言,雙手規矩搭在腹前。

皇後卻是再也比不上眼,愣怔的瞧着天上明月,她總覺得皇帝待淑妃已是極好,可待娴婉儀的更甚,她甚至覺得皇帝對娴婉儀還有別種意味。

不敢多思,她怕自己想的成了真,也希望她所說的還有後來者會出現。

***

等長明燈飛至天空盡頭,再難瞧見,宋梓婧與韓琛共乘龍攆,回了玉竹小榭。

韓琛洗漱之後,她已經除去滿頭釵環,身上還穿着那精挑細選出來桂子綠齊胸瑞景襦裙,不見嬌豔更顯溫婉。

看着她,韓琛又一次情不自禁,上前攬住她的腰身,一手揉摸,頭低低垂下,銜住那紅潤的唇,細細品嘗。

他沒有吃到那碗長壽面,卻在她漱後的口中嘗到了點點殘餘。

手指觸上她的衣襟,準備解開束帶時,他明顯的感覺到她的瑟縮。兩唇微微分離,以額頭抵向額頭,聽她低喘的聲音,韓琛問:“還是很怕?”

宋梓婧沒有說話,而是後退一步,逃開他的控制距離,言道:“還是先讓春若來解了臣妾的衣裳。”

總不能讓帝王替她解羅裳。

聞言,韓琛退後一步,讓春若進來,不過片刻,那襦裙被脫下身拾掇而去。宋梓婧只着一身青綠色的寝衣,大膽的看向韓琛。

為了避免她難堪,在她脫衣時韓琛背過身去。

放輕腳步上前,從後向前抱住他精瘦結實的腰身,臉頰摩擦那身衣服的質感:“臣妾替皇上寬衣。”

說着便松了抱住腰身的手,一步一步挪去他的身前,低垂着頭不敢直視他灼熱的眼神。手不受控制的顫抖,還剩最後一件時,他捉住她的手,将人緊緊拉向自己不允許她逃,聲音中帶着染了情、欲的喑啞:“怕不怕?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不要後悔。”

宋梓婧垂下眼睑,擡起下颌朝他的薄唇而去,輕觸一下又分離,小聲說:“皇上,你不要欺負臣妾。”

韓琛牽起她的手,相互對視一番,在床沿坐下。他撐在兩側看她,或許是有所顧及,韓琛很溫柔。

今夜窗外風起,高樹上的花搖搖欲墜,她想着,明早起來,那花瓣定是掉落一地,春陽又得辛苦多掃一會兒了。

她看着他額頭浸出微薄的汗,凝成珠,順着臉頰滑下,滴落在她的臉側。

承受着,忽然憶起那日皇上從她宮裏走後,寒娟所講。

寒娟說,這些事情,是一個女人遲早要做的事情,無論早晚。而且她是宮裏的女人,這一輩子都奉獻給了皇上,若是一味不願接受皇帝,即使他再看重你、看重美色,總有一天皇帝會厭惡。

畢竟,這世間,哪個男子沒有情、欲,只有在床笫間将男子服侍好了,這份寵愛才會長久。

***

第二日,去皇後宮裏請了安,回到宮裏,宋梓婧不顧形象趴在軟塌上,招來春若給自己揉腰。幸虧昨夜皇帝沒有往死裏整她,否則今日能否去皇後那請安都是問題。

寒娟泡了一盞紅棗枸杞茶來,給她放在一旁。

“小主是第一次,以後習慣了就好了。”

寒娟笑着上前,接過春若手裏的活計,給她揉腰。

宋梓婧昨夜沒有睡好,感受着那舒服的勁道,眯起眼,起了些許困意,但閉上眼又有些睡不着,“寒娟,你說,皇上為什麽對我好?”

即使這份好,來的突然,讓她都有些想不明白。

她不相信所謂的一見鐘情,因為沒有一個人會因為第一次見面就愛上那個人。

在她幽禁之前,那份好,她思考過,是因為阿姐的關系,也因為她長得嬌美,皇上有‘一見鐘情’的可能;可幽禁之後的所有,皇帝突如其來的庇護和偏愛,讓她思索不清其中緣由。

畢竟,她幽禁是因為燕王,即使發現是誤會,皇帝也不可能芥蒂全無。

這一切都太過奇怪。

寒娟揉捏的手緩緩向肩膀移去,只輕聲說了一句:“主兒,帝心不可猜。無論皇上出于什麽目的,您也只能受着,并且保證這份榮寵不失。”

宋梓婧心神微凝,她的心總懸浮在那兒。

她不能說對皇帝沒有一點動心,或許是沉浸在這份好裏。但皇帝的這份好裏,又帶有無數她不可知的目的,這就讓她很恐懼。

寒娟像知道她不言是在想什麽,順着道:“您可以喜歡皇上,但是一定要守住本心。否則,這将會是致命的弱點。”

因為喜歡,所以容易嫉妒;因為喜歡,所以會做出很多無可預料的事。

從前總勸誡主子不要動心,可當一個人真正動心以後,她做什麽說什麽都阻擋不了,只能盡全力讓所有傷害降到最低。

“知道了。”

宋梓婧聞着淡淡紅棗枸杞的香味,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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