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花花世界，我太認真

辰星與莊姜對峙着，一個舉劍欲刺，一個不避卻迎。

莊姜也是豁出去了。

兩條路，要麽死，要麽把辰星從歧途上拽回來，就算有第三條路可走，也絕不去選。

“辰星，熒惑！宰生司！日曜……”莊姜一字一頓地注視着辰星的眼睛，聲音裏有海一般的悲痛，洶湧而來，透着哭腔，充滿渴望地盯着辰星的眼睛說。

“辰——星，熒——惑！宰——生——司……”辰星看着公主眼中的熱烈和期待，眼裏閃過剎那的迷離，熟悉卻又生疏，不過，他現在能确信，自己和公主肯定有過交集，這一點，他騙不了自己。一想到魂殺的吩咐，狠了狠心，不再動搖，一劍直刺莊姜胸膛。

凄涼地笑了，莊姜萬沒想到，辰星會真的一劍刺向自己，有多少回憶，就有多少心痛。那個拿她當寶兒的大男孩，一去不複返了。

心裏的疼痛，較之身體的疼痛要重許多。始終自欺欺人地想，以命相試，辰星會記起往事，記起自己，沒想到，胸口的鮮血，像一條河，隔開了曾經青梅竹馬的兩個少男少女。

阿野早就閃身上前，以劍直逼辰星。

而辰星，在成功以劍鋒傷到公主後，見到那瞪着自己眼神複雜的莊姜，忽然間像個孩子似的，心虛了，這一劍，刺在公主身上，也刺在辰星自己身上。

須臾，轉身運用輕功，消失在遠處的山林之中。

這一劍，離莊姜的心髒僅一厘米左右，稍微那麽偏一點，莊姜就沒命了。

小魚和風兒吓得臉都白了，無名道長畢竟有些閱歷，令手下人幫忙将莊姜擡到休息的卧房之中。

此時的莊姜，由于失血過多，臉色亦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顯瘦的小身板像風中落葉，随時有可能飄落命運的枝頭。

無名在目睹辰星劍刺莊姜的時候，曾身子前傾，意欲上前似的，卻在最後關頭身子像被釘子釘住了似的，硬生生沒上前，眼裏有瞬間的隐忍一閃而過。

“公主！公主！”

“公主，你怎麽樣？”小魚鼻子一酸，忍不住哭着問。

Advertisement

阿野的心緊張地都要跳出來了，卻不敢表示什麽。

……

醫道本不分家。

無名道長急切中想親自為莊姜治療，可是一看位置，猶豫了，輕聲說：公主傷在胸部！

衆人亦都明白無名道長的意思，也知道這是件棘手的事情。此時的莊姜，臉色蒼白，因失血過多已經昏迷。

“貧道先為公主止血并護住心脈！”語畢，取出銀針，隔衣入穴，三十六枚銀針此起彼伏卻井然有序地相繼刺入莊姜體內。

“映月，你速速去請坤靈子道長來為公主治療！”無名垂眉輕語，語聲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是！道長！”一個十一二歲的長相清秀的小道童領命出門。

“這坤靈子道長是？”阿野看着莊姜閉目暈倒在床，心裏像冒火一般，又急又氣，身為公主侍衛首領，此次出宮，除了公主，就是他負責此行，情急之下，語聲稍高問向無名道長，眼珠卻一錯不錯的落在公主身上。

“坤靈子道長就在附近，片刻即到！她是女道，醫術高超！各位請放寬心！”無名的目光也落在公主身上，眼裏閃爍了一下，旋即平靜如水。

果然，不大功夫，一個二十上下、身材偏瘦的女道姑娉婷而來，腳下的步子急而不亂，再看那相貌，簡直纖塵不染如蓮花一樣，氣質出衆，神情寡淡，透着種與世無争的淡泊娴靜。

“坤靈道長，公主來道觀不意遇到刺客，傷及胸部，請速醫治！”無名道長一開口，三言兩語，交待了事由。

坤靈子眸沉如水，點了點頭，也不答話，徑直走到公主身前，俯下身子看了看傷口大略位置，一邊從随身帶來的小包裏取出所需醫械，一邊冷靜地安排：無名道兄，請令其他人等退出此室，吾道這就為女施主醫治！

轉身看向站在床邊的兩個丫環，坤靈子發現小魚吓得已經眸中失神，風兒倒是頗為堅強，雖也擔心公主安危，不過小丫頭還蠻冷靜，于是一指風兒：她留下，當我的助手！

無名道長于是按坤靈子的安排，疏散衆人。阿野當然也不例外。

道房內只剩下公主、坤靈子和風兒三人。

坤靈子麻利地剪去公主胸部傷口處的衣服，劍入頗深，再多一點只怕大力神仙也救不回公主了。對無名道長的三十六枚銀針倒是露出喜色。檢查傷口，清理上藥，風兒在旁倒不辱使命，配合得很默契。

處理劍傷之後，坤靈子從懷中取中一個小小的瓷瓶，打開瓶蓋，一股清苦的得味散發出來，柔荑輕傾小瓶，倒出一粒黑紅色的丹藥，風兒極有眼力架的遞上半碗溫水，坤靈道姑左臂輕拖公主脖頸，微微擡起後腦，讓身子保持平躺在床不動，左手順勢一捏公主下巴，硬撬開口，藥丸就進入公主口中，再騰開手持杯倒了一點水進去，藥丸入腹，溫柔小心地放平公主的身子。

足足一個半時辰，總算忙活完了。

坤靈子飽滿光潔的額頭，一層細密的汗珠，眼中也露出一絲疲色。

此時 ，風兒看到公主呼吸平穩，才有心看向坤靈子，只一眼，心中暗贊：仙姑！嘴裏卻真誠地說：多謝道姑救我家公主！

“無量天尊！不謝！這是貧道與女施主的緣分！”

衆人終于放下心來。阿野見到坤靈子出來，聽她跟無名道長說無恙之後，整個人虛脫地靠在牆壁上。他真怕，怕公主再不能睜眼，畢竟那一劍，阿野知道深淺。

傍晚時分，莊姜就醒了。

當然，是疼醒的。

不僅傷口疼，心更疼。

“辰星，我們之間的情份，真的盡了？這一劍，從此後，兩不相幹！”痛下決心的一刻，卻被往事拉回到從前。那些青蔥往事，快樂無憂的宰生司內的情景，擋都擋不住呼嘯而來。

莊姜也不好說其他，只能以傷口疼來發洩內心的郁悶。

這時，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無名道長！”小魚的聲音。

“不必多禮！我來看看公主怎麽樣了！”無名說。

“謝道長，公主已經醒了！請！”小魚道。

吱呀一聲，無名開門而入。

莊姜将痛忍住，勉強帶笑的目光不急不慢落在無名身上。

“公主，您醒啦！有沒有什麽其他不适？随時吩咐！多多保重身體！”無名彬彬有禮。

什麽症狀！什麽不适？本公主都要疼死了！要不你被刺一劍試試就知道了！

疼得抓心撓肝的莊姜這話在心裏翻了個個，腹诽歸腹诽，當然不會說出來，說出來的話溜光水滑：還好！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明知道是一個道姑救的自己，但面子功夫做得還是足足的。況且那三十枚銀針确實功不可沒！

她是大齊公主，再疼也不能疼哭吧！這要是讓人知道她是因為感情而痛徹心扉，那還了得！怎麽也不能丢了面子，跌了份兒！讓外人看到她的軟弱與為情所困！正好，借傷勢掩飾傷心！

莊姜心中百念雜陳，眸子卻不動聲色。似乎剛才鑽心的疼，是別人的傷。

無名也暗自欽佩，他當然知道這劍傷有多重，心下更有些不敢小瞧這大齊的公主：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還這麽硬氣！就算裝，這份定力，也實屬難得了！

本來還想問問無名道長關于失憶能否治療的事兒，不過，以後再說，現在莊姜自己的痛已經要受不住了。心裏暗暗瞧不起自己，自嘲地調侃，世界這麽亂，裝純給誰看！

公主多多保重，好好養傷！貧道就不打擾了！

無名才一離開，莊姜也不裝了，疼得龇牙咧嘴，都不知如何讓這具身子承受這份因那個人而帶來的疼痛：刻骨少年郎，宿命難償。塵緣盡處綻憂傷。執意癡心于辰星，愛卻迷茫。回首那時光，幸福綿長。如今相忘又何妨。縱使輪回君陌路，不棄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