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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着身後道:“光璟這麽晚了還沒回來,我實在放心不下。”他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懶散的聲音,漫不經心地道:“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會照顧自己,而且阿策不在,他一個人難免不習慣,你讓他自己玩會兒就好。”那個清瘦的人便說:“那我在這裏等他回來。”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身後那人道:“真拿你沒辦法,我陪你一起等吧。”說着,跨出門檻,一撩袍角,在門前的青石臺階上坐下,擡頭沖他輕輕一笑,黯淡天光便是瞬間一亮。
周光璟從楚策背上下來,牽着楚策的手走到他們面前,雖竭力保持鎮定,但楚策還是感受到他放在自己掌心的手不住地顫抖着,他反手握緊了他的手,向他投去安撫的眼神,周光璟轉頭看他,露出一個稱得上凄涼的微笑,然後對着玄殊、玄煜輕聲地、仿佛怕驚擾到他們一般地說:“師父,師叔,我們回來了。”
玄煜也在臺階上坐下來,兩人肩并肩坐着,目光透過周光璟和楚策,遙遙地望着遠方。過了一會兒,玄煜無比自然地把頭靠上玄殊的肩膀,玄殊擡手摟住他,側臉貼着他的頭頂,兩人安靜地相依相偎,畫面靜谧美好得令人不忍打破。
過了很久,楚策才低聲道:“既然同是幻境,為何在夷湘我們能同幻境中人對話,師父師叔卻不能看見我們?”周光璟覺得眼裏酸澀無比,忍不住擡手揉了揉,道:“可能是因為,夷湘裏的事情是真實發生過的,而師父師叔……是我曾經的夢境。”楚策詫異地看他,“這裏是你的夢?”周光璟點點頭,“道觀出事時我不在,事後多年我卻曾無數次夢到,夢到當年師父和師叔會是處于怎樣的一個境地……阿策……”他有些緊張地撲進楚策懷裏,雙手慌亂地揪住他後背的衣服,“阿策……我好怕……”
楚策緊緊地回抱住他,“別怕。”他知道這個困擾周光璟多年的夢魇不會一直這樣和美下去,與周光璟一樣,六年來,他也一直為此事痛苦悔恨,自責內疚為何自己當日沒有和他在一起。但是畢竟現在不一樣了,“別怕,我在。”
周光璟幾乎下了死力地抱住楚策,他清晰地記得之後會發生什麽,會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忽然出現,将這一切打破,重傷的師傅抱着雙眸緊閉的師叔倒在血泊裏,大火燃成一道與世隔絕的屏障,将整座道觀推向煉獄裏。
而當年懵懂無知的他會不顧一切地奔向那片煉獄,沒有百裏孤燈,沒有拂雪閣閣主,他就此葬身火海,同師父師叔一起,永遠沉睡在靈虛。
他每次做這個夢,驚醒時總會後怕不已,但有時候想想,也并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麽,因為同師父師叔死在一起,似乎也不是那麽差的結局,直到道觀被毀一年多以後,他重傷初愈,拖着虛弱的身體偷偷摸摸地尋到楚天山莊,因為山莊建在湖中心,他無法進去,只好在碼頭默默地等,一天兩天三天,直到五天過去了,他才看到他乘着一艘船從湖上飄然而至,他長高長大了許多,但眉眼仍舊是他熟悉的模樣,神情疏離而淡漠,水霧氤氲間,仿佛踏雲而來的神仙少年。
他遠遠地望着他,心中恍惚了然,原來他怕的,是再也無法見到他。
夢境裏的大火再度燃燒起來,真實得好像臉上的細絨毛都要被點着,周光璟與楚策緊緊相擁,互相把臉埋進對方頸窩,像兩只交頸而卧的鳥,能依偎的只有彼此,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手。
耳邊厮殺劍鳴聲不斷,最終漸漸歸于沉寂。遠處忽然傳來一個小少年哀恸的哭喊,那麽凄厲,那麽熟悉,與楚策幻想中一模一樣,他幾乎克制不住要睜眼去看,就在此時,懷裏的周光璟動了一下,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輕聲說:“我在這裏。”楚策于是将他抱得更緊,“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原本灼熱的大火頃刻間消失,楚策睜開眼,漆黑的夜空下,周遭是一片斷壁殘垣,燒焦的木頭,殘破的瓦礫,荒蕪的廢墟間,鬼火閃爍。雖過去多年,依然能想見當時是如何的慘狀。楚策拍了拍周光璟的背,道:“光璟。”周光璟擡眼看他,忽然踮起腳,輕輕地吻住他的嘴唇。
親完之後,他看着楚策眼裏隐約的笑意,自己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微紅了臉,不自然地看向旁邊,結結巴巴地說:“這裏大概就是真正的夷湘了。”楚策也不去戳穿他,“嗯。”
“就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該睡在哪裏,百裏孤燈這混賬隐居也就算了,還選了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大概是腦殼出了問題。”
“周光璟,多年未見,初次來拜訪就在我家門口說我壞話,不是為客之道吧?”一個清雅動聽卻似乎帶着絲絲涼氣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兩人立即轉身朝那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一個隐約的黑影提着盞昏黃的燈籠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周遭鬼火幽藍。周光璟猶豫着喚了聲,“百裏?”
燈籠晃動起來,黑影逐漸走近,直到兩人跟前,楚策先是聞到了一股清淡的藥香,才看清了此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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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裏孤燈隐退前一直被傳是江湖第一美男,但諸多江湖俠士們雖然劍術只稍勝過隔壁大嬸,醫術給母豬接生都能一屍許多命,卻對自己的容貌都頗有信心,自覺宋玉潘安亦不過如此,所以對此一直不服,百裏孤燈本人生性冷淡也并不在意這些虛名,因此并沒有坐實這個名頭。不過這種淡然高遠的氣度更是讓無數江湖俠女名門閨秀傾倒不已,即便退隐多時,提起百裏孤燈還是會有不少少女臉紅心跳。
楚策與百裏孤燈從未照過面,此時一見,才覺江湖傳言果然不假,血衣妙手不管是醫術還是容貌,都是能讓許多人念念不忘的。
周光璟親切地笑起來,“這不是太久沒見你心中想念口無遮攔了嗎?”百裏孤燈的冷眼并不看他,而是幽幽地落到楚策身上,道:“澄琉公子?”楚策眉頭微擰,“你見過我?”
“沒有,”百裏孤燈語氣淡漠,一雙原本勾魂攝魄的鳳眼恹恹地微阖着,眉宇間帶着幾分倦意,同所有厭世之人一般,顯得漠然而冷淡,“我認識無妄。”
楚策瞥了眼自己腰間佩劍,雖對此人無甚好感,但想着周光璟的傷還得求這位名醫醫治,于是客氣地笑起來,懇切地道:“初次拜訪,卻空手而來,着實有些不好意思。”百裏孤燈打量了片刻衣衫稱得上褴褛的兩人,淡淡地說:“你們何止是空手,都快空身了。”
楚策一怔,周光璟立即打着哈哈道:“原本身上是帶了不少東西來看你的,但這不是路途遙遠,遇到的事情太多了麽。”百裏孤燈難得地沒有嘲他,反而順着道:“你們能走出夷湘寨裏那小子設的幻境,也算很不容易了。”
“比起幻境,之前遭的罪更多。”周光璟一邊嬉皮笑臉,一邊又故作委屈道:“百裏,你知道我們為了來看你,折騰了多久嗎?”百裏孤燈絲毫不給面子,提着燈籠轉身就走,“我又沒叫你們來。”周光璟連忙撲過去抓住他的袖子,“哎哎,兄弟難得來看你一次,怎麽這麽不留情面?都不敘敘舊的嗎?”百裏孤燈回過身,冷冷地說:“你與楚策走在一起,是否已有意脫離拂雪閣加入楚天山莊?”
周光璟立即舉起雙手道:“絕對沒有!”又笑道:“你想的也真是多,他們這種名門正派怎麽容得下我這個妖道呢?”百裏孤燈的目光朝楚策身上移了移,語氣略微緩和了一些,“那麽,是澄琉公子對拂雪閣有意咯?”周光璟說:“這倒也沒有。”百裏孤燈眯了眯眼睛,“那你們為何會走在一起?”見周光璟遲疑不語,冷冷地道,“連這點真話都不敢說嗎?”
楚策道:“我們是夫妻。”低頭看着周光璟,“雖有門戶之別,但卻不會是我們二人之間的阻礙。”周光璟被他坦坦蕩蕩的話鬧了個大紅臉,略略扭過頭不敢直視他,卻也跟着道:“吶,你聽見了,我們不是敵人也不是朋友,是夫妻。”
“哦。”他們那廂情緒潮湧,百裏孤燈卻好像聽見的是一句“今天天氣不錯”那樣,平靜地應了一聲,轉身又走。
周光璟連忙又把他拉住,“我話還沒說完呢!”百裏孤燈不耐煩地回過身,“那麽請問這位夫人究竟有何貴幹呢?”楚策心中暗笑不已,面上卻不敢露出一絲喜意,周光璟惡狠狠地磨了磨牙,但礙于有求于對方還是只能忍氣吞聲,楚策說:“實不相瞞,光璟受了點傷,旁人恐無能為力,只得來請百裏神醫診治。”
百裏孤燈伸手捏住周光璟的手腕,略一探他的脈相,道:“銷骨掌?”
楚策道:“正是。”
百裏孤燈松開周光璟的手,“我沒辦法,等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在幻境中詳寫師父師叔的,但覺得既然是幻境,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一筆帶過了,日後有機會寫師父師叔的番外。另外活在別人口中的百裏神醫終于粗線了!之前有寶寶反映說覺得阿策不夠高冷,其實阿策雖然冷淡卻是個客氣有禮貌的好孩子,百裏神醫才是真·高嶺之花_(:3 」∠)_
☆、輪回路(七)
百裏孤燈松開周光璟的手,“我沒辦法,等死吧。”
他回答得如此幹脆利落,直叫楚策措手不及,腦子裏“嗡”地一聲,反應過來時,無妄已經架在了百裏孤燈的脖子上,楚策沉聲道:“還望百裏神醫能用心診治一番,再下定論。”
“銷骨掌下從無活口。”百裏孤燈平靜地說:“若是剛中招便到我這來還有幾一絲化解的希望,周光璟受傷有多久?快一個月了吧?掌力早已傷及肺腑,如今尚無症狀出現不過因為他底子深厚,待支撐不住時,你便該知道,此傷非我一介凡人所能救。”手指輕輕抵上無妄的劍鋒,“拿開。”
楚策正猶豫要不要收劍回鞘,一旁傳來周光璟讷讷地說:“阿策……”他轉過頭去,周光璟嘴角帶着血跡,一臉迷茫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又擡頭看楚策,“我好像……吐血了。”說話間,又吐了一口血出來,然後頭一歪往旁邊栽去。
“光璟!”無妄劍脫手朝地上墜去,楚策大喊一聲箭步沖上前将周光璟接到懷中,周光璟的臉色蒼白雙眸緊閉,他不敢大力搖晃他,只能湊到他耳邊急切地呼喚:“光璟,光璟你醒醒!不要吓我!你不要吓我……”
百裏孤燈不合時宜幽幽地道:“看來已是撐不住了。你帶他去繁華點的地方,想吃什麽就多吃點吧。”楚策死死地瞪着他,眼底猩紅一片,百裏孤燈淡定回視。“百裏孤燈,”過了很久,楚策啞聲道:“怎麽才能救光璟?”百裏孤燈面無表情地正要說“沒得救”,他又道:“只要你救得了他,要我做什麽都可以。”百裏孤燈似是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實不相瞞,好多人對我說過這句話。”頓了頓,“不過澄琉公子說的,倒有那麽幾分值錢。”聽他話中似有回寰餘地,楚策擡起頭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百裏孤燈道:“我這人沒什麽醫德,品格也惡劣得很,想必你也早有耳聞,你就真不怕我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來刁難你?”
楚策道:“與光璟相比,其他都不算什麽。”
百裏孤燈面無表情地說:“感人至深。”說完,拂袖而去。楚策大驚失色,“你……站住!”百裏孤燈當真站住了,頭也不回地說:“我确實很想提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去刁難你,可對周光璟的病,我也确實無能為力。”說罷大步離去。
“百裏……”楚策抱着周光璟站起身想去追,忽然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從周光璟懷中掉了出來,楚策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們各執一半的周光璟的那半塊玉佩,立即伸手取撿,卻有另一只手先他一步,将玉佩抓在了掌心。百裏孤燈一貫死水般的神情出現了波瀾,盯着楚策急切地問:“這玉佩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楚策板起了臉,朝他伸出手,“這與你無關,還給我!”百裏孤燈額角青筋一跳,似乎就要發作,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冷嗤一聲,“我奉勸你最好實話相告,這玉佩可關系到周光璟的生死。”
“什麽?”楚策愕然,又緊緊皺起眉冷聲道:“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百裏孤燈的情緒一閃而過,此時又恢複了死人臉,生硬地說:“前朝鎮國王征戰南疆,後戰死沙場,留下一座衣冠冢,傳聞墓內藏有奇藥,能生死人肉白骨,這你可聽說過?”楚策恍然明白了什麽,詫異地看着百裏孤燈,“你特意隐居于此,莫非是為了那鎮國王之墓?”百裏孤燈道:“不錯。我在南疆尋訪多年,多少有些線索。”楚策連忙追問:“什麽線索?”
百裏孤燈平靜地說:“我找到了那鎮國王的墓穴所在。”
數百年來不知多少人垂涎那鎮國王之墓卻苦尋無果,沒想到竟被百裏孤燈發現了所在之地。楚策一時震驚,反應過來又問:“可光璟的玉佩與鎮國王墓又有……”話沒說完,楚策忽然想起了與周光璟重逢時,發現他身上的傷追問下他說的話——
梅松二老說他身上有鎮國王之墓的藏寶圖。
原來這隐患竟是早就埋下的!
看着怔住的楚策,百裏孤燈不耐煩地道:“這玉佩你們究竟從何而來?”楚策低聲說:“這是光璟從小佩戴在身上的。”
“什麽?”百裏孤燈也感到十分詫異,愣了一下,又問:“那另一半又在哪裏?”楚策沒有回答,而是問:“這玉佩與鎮國王墓有何關聯?”百裏孤燈倒也無意隐瞞,坦然道:“鎮國王墓門由整塊的巨石打磨而成,歷經百年仍平整光滑如鏡面一般,唯有墓門中央處有一凹陷,我曾将其紋樣拓下研究過一番。”望向自己手心那半塊晶瑩剔透的玉佩,“同這塊玉佩一模一樣。若我猜得不錯,這是用來打開鎮國王墓的鑰匙。”擡頭看着楚策,“所以,另外半塊玉佩在哪裏?”
楚策平靜回望,道:“若尋到那奇藥,卻只有一顆,你還肯留給光璟用嗎?”
“為何不肯?”百裏孤燈淡淡地道:“我尋鎮國王之墓多年,為的卻并不是找那奇藥供自己研究。”見楚策要問,他立即道:“我雖另有所圖,與你們卻并不沖突,你不必防我。”頓了頓,“信不信由你。”
“好。”楚策摟緊了懷中昏迷不醒的周光璟,鄭重地道:“另外半塊玉佩在我身上,我同你一道去鎮國王墓。
“只有我們二人只怕不夠。”百裏孤燈望向他懷中周光璟那張蒼白的臉,“得叫上周光璟一起。”又看着楚策,嘴角隐約浮現出一絲笑意,“我雖不能令他全然無恙,但稍微緩解下傷勢還是可以的。反正你也肯定放心不下,不如帶在身邊,還能多加照料。”
楚策卻斷然拒絕:“不行!鎮國王墓是何等兇險之地?我如何能讓他涉險?萬一我保全不了自己……”
“萬一你保全不了自己,周光璟照樣是個死。”百裏孤燈無情地戳破。
“如果一定要死的話,死在一起也不錯。”懷中忽然傳來微弱的聲音,楚策低頭看去,周光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因為沒什麽力氣,只是眯着道眼縫,眼底幽明閃爍,像月下水光。見楚策望着自己,彎了眼睛,喚道:“阿策。”楚策低下頭,他卻伸出胳膊,圈住了他的脖子。楚策內心掙紮了一會兒,還是無奈地道:“好,都依你。”
百裏孤燈領着二人去了自己的住所。他生□□潔,即便住在這荒蕪之地,幾間青翠的竹屋也造得十分清雅。他自己住一間竹屋,帶着周光璟楚策去了另一間,裏面被褥床鋪浴桶一應俱全,楚策不由得問:“百裏神醫獨居在這十萬大山深處,莫不成還時常有人前來探望嗎?”這間理應多餘的竹屋,實在顯得可疑。未曾想百裏孤燈坦然道:“是。”
“喲喲,是誰吃得這麽空啊?”周光璟稍微緩了一緩,勁頭立即上來了,“是哪個需要你不時醫治的老病患,還是需要不時解相思的老情人?”百裏孤燈冷冷地斜睨他一眼,“是誰你不知道嗎?”周光璟了然地笑了,“原來如此,既是老病患也是老情人,怪不得需要收拾得這麽好,只可惜暫時被我鸠占鵲巢了,還好他最近應該沒空來,不然就倒黴咯。”百裏孤燈将手中的燈盞放到桌子上,冷着臉說:“看來你的傷勢比我想象中的要輕,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費時間調養了,明日天一亮,立即去那鎮國王墓吧。”
“哎別別別!”周光璟故意呲牙咧嘴地揉着胸口說:“其實我這都是強顏歡笑,裝出來的。你放心,你和他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百裏孤燈不屑地說:“你說出去于我亦無妨。”
“當真?”周光璟一挑眉,轉頭對楚策道:“你知道這房間是為誰準備的嗎?是我們閣主老大!”百裏孤燈不過一說,沒想到他真說出來了,眉毛一立就想發作,轉眼看見身旁肅立的楚策,又只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望着百裏孤燈離去的背影,周光璟偷笑了幾聲,蹬了鞋子就往床上一攤,舒服地嘆了口氣說:“好久沒正正經經地睡過一覺了,我今天也算是享受到閣主的待遇了。”拍着身旁的空位對楚策說:“阿策,來啊來啊。”楚策十分受用地躺上去,嘴上卻酸溜溜地說:“我看那百裏孤燈對你冷淡得很,你跟他打趣倒打得很開心。”周光璟幹笑兩聲,“我不對誰都那樣麽。”翻了個身看他,“我記得你之前提過,等我傷好之後我們要去幹啥來着?”楚策鄙夷地看他一眼,“你記性真差。我說,我們先去楚天山莊見過我母親,再去靈虛山祭拜師父師叔,然後……”
“拜堂成親。”
“嗯。”楚策的臉不由自主地燒起來,略略撇過了眼不去看他。周光璟嬉笑着趴到他身上,雙手撐在他身側,“這次倒鬥之路兇險,我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不好,不如我們先把洞房入了如何?也免得以後留下點什麽遺憾。”楚策不滿地道:“你在說什麽混話?你我都不會有事,不急于一時,你現在身體不好,洞房的事日後再說。”周光璟失望地“啊”了一聲,一只手游移楚策腰間,摸了一會兒又繼續向下,眷戀而又渴望地揉着楚策藏在寬袍下結實緊致的屁股。楚策忍着心中不安僵了一會兒,見他仍沒有住手的意思,拂開他的手坐起身來,嚴肅認真地說:“日後再說。”
周光璟眼睛一亮,“這可是你說的!”楚策眉頭一皺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周光璟就伸手将人往床鋪上一推,然後連忙跨坐到他腰上,雙手按着他的雙肩,湊到楚策臉旁胡亂親着。楚策一時被親得意亂神迷,好久才回過神來,堪堪伸出手抵在周光璟胸口,又怕弄疼他傷口不敢用力,轉過臉無奈地道:“光璟!”周光璟忽然笑了,“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流氓相強良家婦女?”楚策沒好氣地道:“你知道你自己是流氓就好。”周光璟邪笑兩聲,挑起楚策的下巴道:“你不就喜歡我對你流氓麽?”
楚策眯着眼斜睨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不要後悔。”周光璟斂了笑,認真地說:“我做的事,絕不後悔。”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是一陣天翻地覆,轉眼間,已換做楚策壓在周光璟身上,一臉嚴肅地說:“待會兒你疼了就說,我會放輕的。”周光璟眼皮子猛然跳了一跳,“什麽?”楚策沉默地開始解周光璟身上的衣服,他們一路逃難似的到了這裏,身上完好的衣服已經不多了,簌簌幾下,周光璟的衣服就被扒了個精光,露出白皙的身體。楚策低頭,一個灼熱的吻落在他胸膛。
周光璟終于慌張起來,連忙掙紮,“等下!住手!這……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不一樣!”他身上帶傷內力又受制,楚策如何能讓他逃脫,捉了兩只手輕而易舉地按在他頭頂,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慶幸,這也還好是在他恢複前逼得自己動了情,否則為了争上游難保不會上演一場全武行。板着臉看着周光璟,“你不是說你做的事絕不後悔嗎?”周光璟骨氣全無,哭喪着臉說:“我這就後悔了不成嗎?咱們日後再說……日後再說行嗎?”
楚策爽快答應:“行。”
楚策眯着眼斜睨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不要後悔。”周光璟斂了笑,認真地說:“我做的事,絕不後悔。”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是一陣天翻地覆,轉眼間,已換做楚策壓在周光璟身上,一臉嚴肅地說:“待會兒你疼了就說,我會放輕的。”周光璟眼皮子猛然跳了一跳,“什麽?”楚策沉默地開始解周光璟身上的衣服,他們一路逃難似的到了這裏,身上完好的衣服已經不多了,簌簌幾下,周光璟的衣服就被扒了個精光,露出白皙的身體。楚策低頭,一個灼熱的吻落在他胸膛。
周光璟終于慌張起來,連忙掙紮,“等下!住手!這……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不一樣!”他身上帶傷內力又受制,楚策如何能讓他逃脫,捉了兩只手輕而易舉地按在他頭頂,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慶幸,這也還好是在他恢複前逼得自己動了情,否則為了争上游難保不會上演一場全武行。板着臉看着周光璟,“你不是說你做的事絕不後悔嗎?”周光璟骨氣全無,哭喪着臉說:“我這就後悔了不成嗎?咱們日後再說……日後再說行嗎?”
楚策爽快答應:“行。”
說完,低下頭去,将身下人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這是一場漫長而纏綿的親吻,周光璟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地迎合一下,親到後來頭昏腦漲,也就自暴自棄地任楚策為所欲為了。待楚策終于松開周光璟,起身時兩人唇畔拖延出晶亮的暧昧銀線,低頭看着周光璟紅暈滿面的臉,楚策心裏忽然湧起莫名的喜悅,溫柔地喚他:“光璟。”周光璟勉力擡起眼皮子瞅他一眼,“幹嘛……啊!”他幾乎不敢相信方才魅惑的浪叫是自己發出的,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直到胸口再度傳來奇異的酥麻,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咬牙克制,卻仍忍不住從鼻子裏發出哼哼。
楚策擡頭見他辛苦地忍耐,心裏卻起了惡念,他輕笑着一瞬不瞬地看他,手游移到他胸前,捉住方才舔吻過的紅豆,稍用力一捏,便看見周光璟整個人弓了一下又癱回床上,急促地喘着氣,從牙縫中洩露出輕微的呻吟。楚策捏着紅豆又開始細細搓撚,睜大眼睛不放過一絲周光璟的表情變化,明知故問地說:“光璟,摸這裏也會舒服嗎?”周光璟被他壓制在頭頂的雙手攥緊了又難耐地松開,只覺他的手仿佛帶上了某種魔力一般,幾乎将自己胸膛點燃,他喘息着竭力道:“要不……要不你躺下,師哥……師哥讓你感受感受?”楚策伸出食指搔了搔他的掌心,體貼地道:“不必了,師哥舒服就好。”說着,低頭含住另外一顆紅豆,吸吮了一會兒,忽然又輕輕一咬,滿意地聽到前頭傳來驚慌失措的呻吟。
只是愉悅剛起,垂眸又看見他心口鐵青的掌印,經過近一個月,非但沒有減弱,那顏色似竟愈發深了。楚策嘴唇往下移,舔了舔那處掌印,“會疼嗎?”周光璟喘了很久才緩過來,聲音暧昧而沙啞:“疼倒是不疼,也算梅松二老存的善心,起碼死前還是舒舒服服……啊!”話沒說完,又是一聲驚叫,只不過這次叫得有點凄慘,“你他娘的要幹嘛?!”
楚策的手惡狠狠地握周光璟的命根子,用力一捏,“叫你亂講些不吉利的話!”內力被封,雙手被制,現在連命根子都在人家手裏,周光璟不敢硬來,哭哭唧唧地說:“你還這樣弄我,明明說好了要當我媳婦的,趁我現在不行,就要造反了,連句話都不讓說,嗚嗚嗚……”楚策看得又好氣又好笑,見到他哭,雖然裝得很假幹打雷不下雨的,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手裏力道放松下來,握住溫柔套弄,哄道:“那我嫁了你當你媳婦兒,不就是得伺候你麽,現在這樣伺候,你不舒服嗎?”周光璟的那處在自家媳婦兒的溫柔侍弄下漸漸再度擡頭,舒服得眯起眼睛哼哼,也懶得跟他廢話,一心享受。
屋內只一盞豆大的油燈,只昏黃地照亮了床畔的一小塊地方,周光璟春意缭繞的清俊面容隐在燈火昏暗處,有些看不分明,但他渾身滾燙,不時發出撩人的輕哼,顯然是舒服的。若隐若現間最是勾人,楚策看着摸着他光滑白皙的皮膚,只覺口幹舌燥,那廂周光璟呼吸愈發急促,小腹緊繃,顯然是快了,楚策卻突然放開了手,從他身上下來,轉身下了床。
周光璟瞬間從雲端跌到了泥地,迷茫地睜開眼睛,看着楚策的背影在床下來來回回地摸索,不知在幹什麽,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催促道:“阿策,你來!”
楚策終于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轉過身看他,腳下卻按兵不動,眼睜睜看着周光璟白生生的身子寂寞難耐地躺在床上,問:“你要我去做什麽?”周光璟氣鼓鼓地瞪了他一會兒,見他笑盈盈的不為所動,剛想硬氣地說“現在不過來就永遠別過來了”但是剛才身體的愉悅感還在心間缭繞,分明是萬般渴望楚策的撫摸,兩種念頭在腦海争鬥了一會兒,幾乎是立即分出了勝負,周光璟哼哼道:“我要你過來摸我!”話音未落,楚策一陣風似的竄上了床,聲音低啞:“摸哪裏?”周光璟心裏暗罵這人太壞,修長的雙腿卻順從地勾住楚策的腰,擡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全身。”
百裏孤燈連夜熬了藥,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端着藥碗走到楚策與周光璟所住竹屋門口,正欲伸手敲門,就隐約聽見裏面傳來某種暧昧的聲響,雖極力壓制,但傳到旁人耳朵裏,依舊是聽得面紅耳赤。
“興致真好。”他暗暗道,轉身回去,正貼心地糾結要不要再多加一味壯陽的藥,忽然想起自己放在這間屋裏的藥膏,心中大駭,猛回頭,仿佛透過青翠的竹子望見裏面激烈的戰況。暗自心痛咬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痛離去,并決定再把藥熬得苦一點。
他提着燈籠的身影漸漸遠去,外頭重歸黯淡一片,屋裏頭卻是春光四洩。
周光璟眉梢眼角皆如桃花灼灼,眼淚汪汪地看着楚策控訴:“騙子!明明答應了日後再說的!”
楚策俯下身在他眉心吻了一下,挺了挺腰,滿意地看着周光璟被他撞得低吟不止,勾起嘴角,“我不騙你,所以我們等會兒再說吧。”
百裏孤燈不愧是神醫,随手拿的藥膏就用得這麽順手。雖經楚策耐心仔細開拓過,但周光璟畢竟是第一次,進去時還是太過緊致,夾得兩人都直皺眉,不過待艱澀進出後幾次,後穴便濕潤柔了許多,藥膏化開,與透明的黏液混在一起,搗弄撞擊間發出暧昧的水聲。
周光璟被楚策牢牢壓制在身下,聽見耳邊楚策粗重的呼吸,身上泛起難言的情欲,後庭在他一次次有力的撞擊下,傳來既是酥麻,又是痛苦,卻又夾雜着說不出的快感,只覺渾身上下都融化成一灘春水,盤在楚策腰上的腳也勾不住掉了下來,在半空中被楚策單手握住,放到自己肩頭,将雙腿拉得更開,又是狠狠一記。
“嗯啊!”這一記不知是撞到了哪裏,竟撞破了周光璟竭力的克制,不管不顧地浪叫起來,他雙頰潮紅,眼含春水,朦胧淚眼迷茫地看着楚策,楚策亦是覺得方才緊緊夾着自己的甬道忽地一吸,幾乎要将他的魂魄也一并吸進去,傻傻地停下來愣了一會兒,又發了狠地往先前那處撞去。
這下周光璟真哭了出來,“不要!阿策不要!太……啊……太深了……停下!”
喊完這一嗓子,他卻再緩不過氣來說話了,被壓在楚策身下浪叫不止,急促喘息,小聲嗚咽,眼淚和涎水一起滑落臉龐,如桃花落入春水,化作醉意濃濃。
楚策側頭,胡亂地親吻着他潮紅的臉頰,忽然雙手托着他的屁股直起了上半身,就着插在周光璟體內深處的姿勢抱着他坐了起來,于是楚策的性器愈發深入,驚得周光璟站起來就想逃跑,可他雙腿只是稍一用力,屁股便被牢牢地握住,用力一撞,那僅剩的幾分力氣也被撞得一幹二淨,軟軟地倒進楚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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