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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在床沿坐下,一言不發。周光璟看了他一眼,又滾到他背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臉埋到他背上,悶悶地說:“阿策,別擔心。”楚策沒有回頭,只伸手碰到了他的頭,然後摸索着向下,揉了揉他的耳垂,聲音略帶沙啞,“我如何能不擔心?”

周光璟似乎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其實江湖亂七八糟的消息那麽多,自然是真假混雜的,梅松二老蹤跡難尋,鮮少聽到有關他們的傳言,難保關于銷骨掌的事不是哪個好事之徒編纂出來唬人的。你看我,受傷也有一段時間了,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但是梅松二老手下,也确實從無活口。”楚策的臉色并沒有因為他的安慰而好看多少,捏着他耳垂的手頓了頓,松開,轉身緊緊地抱住了周光璟,“我不想你有一絲一毫受傷的危險。”

因為擔憂緊張,他的聲音甚至隐隐有些顫抖,周光璟回抱住他,像小時候每一次摸道觀裏的大黃狗旺財那樣安撫地摸着他寬厚的背,難得溫柔地說:“其實,阿策,我們之前那麽仔細地研究過地圖,感覺總是不至于方向偏離得太厲害,這次陰差陽錯來到夷湘,說不準是老天爺看我們趕路艱苦,送上門來的一份禮物。”楚策擡頭看他,眼底有些發紅,“怎麽說?”

周光璟道:“也許,百裏孤燈就在這夷湘。”

楚策一怔,随即又點點頭,“對,他既然是隐居,必定不會用自己的真名,可……”可那個禾列姑娘說,夷湘寨中并未有外鄉人來到。周光璟沉吟了一會兒,問:“你今早出去找吃的,除了這寨子可曾見過別的什麽能住人的地兒?或者,在那密林之中是否發現了人的蹤跡?”聽他這麽一說,楚策不由得想起了白日裏躲在樹上偷看到的那對小情侶間的争執,輕輕一笑,說:“大活人都看到兩個。”然後詳細地說出了自己見到的場景,連那姑娘怒極時尖細的嗓子都學得惟妙惟肖,周光璟被逗得笑出了聲,好不容易才止住,正色道:“小情人會選擇去那裏幽會,看來那密林深處雖然人跡罕至但應當也是有人出入的。”楚策點點頭道:“明日我再去一趟。”

經周光璟這樣一番寬宥,楚策的憂心忡忡總算略微放松了一些,涼夜如水,原本白日裏的暑氣消散得一幹二淨,開着窗子,夜風吹拂進來,反倒有些涼飕飕的。楚策将周光璟拉倒在自己身上,讓他貼着自己的胸膛,從旁取過了一床毛毯,一起蓋在兩人身上,摸了摸周光璟柔軟的長發,正想說“睡覺吧”,周光璟忽然悶悶地道:“阿策,我睡不着。”

他白天除了睡還是睡,到了晚上要還是能睡得着,也算是豬成精化人了。楚策說:“不睡覺那做什麽?”忽然想到了什麽,一個骨碌翻身将周光璟壓到了身下,眼裏直冒精光,興致勃勃地道:“既然你睡不着,不如我們來做些晚上該做的事吧?”

周光璟一愣,立即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眯起眼睛狀似睡意朦胧地道:“忽然瞌睡蟲就上來了……阿策你方才說了什麽?說了什麽都不打緊,明日再議,睡覺吧。”

無言地看着他扯過毯子滾到一旁裝睡,楚策愣了一下,然後猛地撲到他的身手,扯開毯子,手伸進衣服裏就是一通亂摸,“師哥,你今天睡得已經夠多了,再睡下去怕是腦子要不清楚了……你腦子本來就不怎麽靈光,再傻下去那還得了?還是讓師弟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吧。”

周光璟豈會不知那“檢查”的內容是什麽?緊緊地抱住了毯子不肯放松,“多謝師弟一片好心,可師哥着實困倦,檢查一事不如放到日後再說,先讓師哥好好休息一晚!”

楚策嚴肅地道:“身體之康健乃頭等大事,師哥盡管躺着,等師弟檢查完再睡也不遲!”

兩人你争我奪了好一陣,奈何周光璟氣血兩虧手頭力氣不比從前,毯子終于還是被楚策奪走了惡狠狠地甩在地上,然後被扒得一幹二淨,躺在床板上任他仔細“檢查”好一會兒。

周光璟赤着身子抱着那卷又被楚策拎上來的毯子,把臉埋進去,像小孩兒手裏的糖被人奪走那般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帶着哭腔哼哼唧唧地說:“師弟欺負我,我要去同師傅師叔告狀……”楚策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肩胛骨處輕輕吻了一下,說:“等你的傷治好了,我任你處置。”

聞言周光璟立即像聞到了肉香的狼一般嗖地轉過頭來,眼裏精光萬丈,“此話當真?”楚策心中雖覺似乎那裏有些不對,但話已出口,只好點了點頭。周光璟立時咧嘴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眼底幽光明滅,清秀俊美中帶着一絲邪獰,楚策對他何其了解,當下心中閃過一句“不好”,正想改口或說些什麽改變一下,周光璟主動湊過來在他脖頸處輕輕咬了咬,然後舔了一下,楚策色心驟起,頓時将之前的憂慮抛之腦後,手不由自主地按到他的背後,示意地道:“光璟……”周光璟這次也頗給面子,又含着那處輕咬舔吻了好一會兒,擡首又在他的嘴角親了一下,在楚策意亂情迷之際,湊到他耳邊,朝裏吹了口氣,暧昧地低聲道:“放心,阿策,到時候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這句話一出,如同一桶冷水當頭澆下,楚策立時神志清明,緊張地看着眼前的周光璟,“光璟,我……”周光璟則笑得一臉志在必得,“怎麽?”楚策不知該如何說,憋了半天終于猶豫着開口道:“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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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話才堪堪說出兩個字,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聲傳來,如一把利刃,割開了原本沉靜的夜幕,外頭随即一陣躁動,喧嚣不止,楚策和周光璟兩人分開,推開窗子往外一看,外面人頭攢動,都瘋了似的朝某處跑去,夾雜着無數驚呼與哭喊。而之前還載歌載舞的大榕樹那邊,已是火光沖天,火焰如同一柄燒紅的烙鐵,無情地印上夜幕的胸膛,将原本漆黑的夜空,燒成一片猩紅。

楚策瞳孔猛地一縮,他甚至來不及驚慌,當即把衣服兜頭罩到周光璟頭上,一把将其抱起,連樓梯也不走了,直接從樓上跳下,往外跑去。

周光璟的腦袋奮力從衣服裏鑽出來,看着神情緊繃的楚策,安慰地摸了摸他心跳如鼓的胸膛,“阿策。”楚策低頭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周光璟察覺到他們跑的方向和苗寨其餘衆人不一樣,問:“阿策,你在往哪裏跑?”楚策說:“後山密林那邊。”周光璟搖搖頭說:“若是普通火災,往那裏躲避也就算了,可看這火勢,只怕附近的樹林都要遭殃,到時萬一被山火所困,那就完了。”頓了頓,一片驚恐的嘈雜中,他的聲音卻出奇的冷靜,道:“我總覺得,這場火來得詭異。”

“是了。”楚策忽然停下腳步,站在洶湧人潮中,面色已歸複以往的平靜,他望了望不遠處沖天的火光,熱氣已撲面而至,恍惚間竟如白晝一般,“楊澤說過,夷湘曾遭遇過一場滅頂大火,整個寨子只存活了一個人。”

周光璟嗤笑一聲,聲音略有幾分嘲諷意味地道:“天下之大奇人自然輩出,只是這麽許多奇人偏偏被我們撞上,當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自然是不幸的。”楚策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帶你治傷而已。”

周光璟安慰地摸了摸楚策被熱氣熏得發紅的臉,“不過遇上了這種事,也正好說明我們沒走錯地方,走吧阿策,”頓了頓,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冷冷地微笑,“我們去會會這位奇人。”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手頭另有工作,所以日更不太可能,但是我會盡量兩天一更噠(?????)? ??

☆、輪回路(四)

整個寨子亂作一團,楚策氣定神閑地抱着周光璟走路,慢悠悠地跟着慌亂逃跑的人們朝某處走去。他們落在最後,一邊走一邊說着閑話,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去郊游。待走到大榕樹那一處時,人群忽然擠住不動了,發出了絕望的尖叫。楚策擡眼望去,原來是火勢蔓延太快,已然将整棵榕樹燒成一個巨大的火團,腳程慢的人,就被困在了這邊。

周光璟“啧啧”了兩聲,“這火燒得真是厲害。”楚策說:“榕樹的那邊應當就是寨子的出口了。”周光璟道:“除非現在天降傾盆暴雨,不然他們是過不去了。”楚策說:“既然正門走不過去,必定會心存僥幸,跑到後山裏去。”周光璟似是想到了什麽,有些動容地嘆了口氣,道:“這樣大的火,只怕是……”即便跑到後山,亦避免不了,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葬身火海。

楚策的臉色顯出一絲哀恸與嫌惡,“此等用心,實在狠毒至極。”低頭看着周光璟,“光璟,怕嗎?”周光璟很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道:“我覺得我們死不了。”楚策輕笑了一下,道:“好巧,我也這麽覺得。”說罷,他抱着周光璟,坦然地大步走進了火海之中。

這種經歷別人想必是這輩子都見識不到的。

周遭是熊熊烈焰,置身其間卻如同尋常漫步,伸手去摸,觸碰到的也不過是虛空一片。周光璟新奇地玩了一會兒,又乖乖地窩進楚策懷裏,打了個哈欠道:“我有點困,是不是因為我在做夢的關系?”楚策道:“夢裏哪裏還會困?”

對于苗寨衆人來說難以逾越的天塹,他們只輕巧幾步便走完了全程。踏出火場的一剎那,周遭立時變作一片靜谧。大火燃燒發出的聲響與苗寨衆人的尖叫痛苦頃刻消失,回眸望去,身後依舊還是那座古樸的寨子。

而眼前一彎弦月垂懸,月光下,寨門前,楊澤抱着滿身是血的蔔羲,沉默地看着這一幕。

周光璟渾身僵硬,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揪在楚策衣襟上的手忍不住攥緊,從喉頭生硬地擠出幾個字,“這他娘的……”周光璟涵養一向很好,難得聽他講一句粗話,楚策眼裏竟染上一絲笑意,拍了拍他的手背,溫聲道:“放心,他看的不是我們。”

聽他這樣講,周光璟才又擡頭朝寨子門口望去,楊澤的眼神果然沒落在他們身上,而是越過去,陰鸷地望着那片火海,而他的身邊,橫七豎八地躺了不少苗民,死相慘烈。周光璟啞聲道:“這……”楚策的面容又複作沉水,“這些應該都是火勢尚小時就逃出來的寨民。”周光璟愕然地道:“怪不得他對夷湘之事如此了解,原來竟是他下的毒手!”愣了愣,“他與寨子裏的百姓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竟要這樣趕盡殺絕!”楚策看了看被楊澤緊緊摟在懷中,衣容散亂、滿身血液都已凝固的蔔羲,低聲道:“莫非蔔羲也是夷湘寨人?”

楊澤攜同蔔羲私奔,被其家人發現後追擊,蔔羲替楊澤擋了一記殺招而身亡。若蔔羲是夷湘寨人,那麽便是楊澤對夷湘寨懷恨在心,在蔔羲出事後不惜要全寨人來償命。

再看此時的楊澤,明明是一個明朗少年,眼底卻血紅一片,身旁躺了一地的屍體,卻冷酷得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只靜靜地望着那團大火,以及被困在大火後掙紮尖叫的人們。看着看着,他的嘴角竟流露出一絲冷笑。

周光璟皺眉道:“應該便是如此了。”頓了頓,“但這都是過去發生的事了,我們究竟為何會深陷其中呢?”楚策霎時就想到了自己當初重回逍遙山莊的那場夢,心底起了一絲警覺,道:“小心,我們可能是中蠱了。”

“中蠱?!”周光璟詫異道:“若真是又中蠱了,那南疆這邪術當真稱得上是神出鬼沒,我們明明什麽奇怪的東西都沒再接觸過了。”楚策道:“萬事小心為妙,這地方詭異得很,我們還是先行離開的好。”

這淌水,是越來越混了。

被楚策抱着走出一段路後,周光璟忍不住又回頭看去,看見楊澤瘦削的背影,他一手抱着蔔羲,一手持笛,放到嘴邊吹奏,笛聲悠揚間,許多亮晶晶的小蟲子從他身旁飛躍而起,如同無數火星,竄進那場漫天大火裏,于是火勢愈兇,仿佛要将整片天燒穿了去。

周光璟睜開眼時,眼前依舊是木梁黑瓦,仿佛自己還在夷湘寨裏一樣。他一轉頭就看到楚策躺在自己身邊,一臉沉重,轉眼瞥見自己,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道:“醒了?”周光璟點點頭,問:“我們這是在什麽地方?昨天睡的時候不還在荒郊野外嗎?”楚策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僵了一會兒,說:“大概是夷湘。”周光璟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楚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笑一笑卻又實在笑不出來,眉頭緊縮,“不是大概……這就是夷湘。”說着,推開了床頭的窗戶,周光璟朝外看去,連綿的黑瓦木屋,此時外面日頭正猛,寨子裏靜悄悄的沒一個人,唯有蟬鳴不止。

如果不是夷湘,那就是另一個與夷湘造得一模一樣的寨子。

周光璟幹笑幾聲,把被子蒙在頭上,嘀咕着“我一定在做夢”重新躺了回去,手卻被楚策一把抓住,聽見他平靜無波的聲音,“今天你醒得比較遲,在你醒之前,我已經出去過一次了。”周光璟從被子裏探出兩只眼睛瞅他,“結果呢?”楚策面無表情地拿出一只已經烤好的兔子,遞到周光璟面前,“我又抓到一只兔子。”

……

周光璟一邊啃着兔子一邊道:“也就是說,昨天你遇到的事,今天又遇上了一次?”

楚策點點頭,“是。昨日我向那位老爺爺問路,他領我去了後山,今日我已知曉路怎麽走,并未再去敲他的門,他卻在我路過時,恰好地開了門,拎着水桶與我一道去打了水。”頓了頓,眉頭迷惑地皺起,“只是,他今日卻好似沒看見我一般,同我走了一路,一眼也沒看我。”周光璟問:“那你之前說的,躲在樹上結果遇到一對吵架的小情人的事呢?”楚策點了點頭,“也遇上了,而且這一次我未曾上樹,他們也只是顧自吵架,他們走後,我又見着了這只兔子。”

周光璟“哈哈”一笑,又惡狠狠地咬了口兔子,邊嚼邊說:“這兔子還真是倒黴,竟連着被你弄死兩次。”楚策卻笑不出來,“看來我們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周光璟笑眯眯地把兔子遞到他嘴邊,“循環倒是循環,死不死就不一定了。”對上楚策詢問的目光,周光璟問:“你上次,就是中情蠱那次,是怎麽回事?”楚策想起夢裏的事情,臉微微地紅起來,說:“我夢到自己又回到了當年的逍遙山莊。”周光璟倒沒什麽大反應,“哦”了一聲,又問:“那你是怎麽醒過來的?”楚策含含糊糊地說:“事情結束了,就醒過來了。”

周光璟低頭喃喃道:“事情結束了……”又擡頭看楚策:“這次會不會要等到事情結束,才能跳出這個循環?”楚策眉頭微皺,“整個寨子都燒光了,我們也見到了兇手,難道這樣還不算結束嗎?”周光璟說:“大概是不算的,你忘了,夷湘寨還有一個幸存者。”

楚策低頭沉思,“這樣兇險的一場大火,究竟怎樣才能死裏逃生?”周光璟略有些無奈地道:“我也想不到,看來只能等到今天晚上再觀察了。”

昨天不明就裏地躺在床上消磨時間倒是很輕松,如今故意躺着等,卻似乎沒那麽惬意了。周光璟剛睡醒,想要再度入眠也不是那麽容易,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楚策忽然問:“昨天我們吃完之後幹了什麽來着?”周光璟說:“好像是胡鬧了一會兒……”互相抹油來着,抹得兩人都是一身髒,然後楚策才抱了衣服出門去洗。楚策躍躍欲試地道:“不然做全套吧?”周光璟立即鑽進被窩裏,“不幹!”

由不得他不幹。

抹了油又揩了油的楚策心滿意足,替周光璟掖好被子,“該睡了。一會兒我去洗衣服,記得出來找我。”周光璟哼哼兩聲,“才不去找你!”

算好了時辰,周光璟還是出門了,他不是很能記得住路,好在雖然道路蜿蜒,但大榕樹實在是顯眼,繞了大半天終于找到了地兒,正好瞧見楚策和禾列面對面站着,于是立刻竄上去。

之後的一切,皆如昨晚。在楚策的強烈要求下,周光璟的身體又被檢查了一遍,最後他一邊氣鼓鼓地系衣服,一邊說:“要是明天還來,得換人!換人!小爺不幹了!”楚策笑着抱緊了周光璟,聽着他如鼓心跳,喘着氣說:“行,下次換你檢查我的。”只是不會再有下次了,楚策心想,今晚就可以結束了。

心裏念頭剛起,就聽見窗外一陣尖叫,周光璟道:“來了!”

這場大火由楊澤催蠱而起,因而來得突如其然,寨子裏立即亂作一團。有了昨天的經驗,兩人手牽手慢悠悠地從樓梯上走下去,淡定地看着其他人尖叫逃命。踏過火海,又看到了陰鸷的楊澤,楚策忽然停下腳步,道:“一會兒我們別走遠,就在寨子門口等着,看有誰逃了出來沒被楊澤殺死的。若是今天沒碰着,明日再去後山守着。”周光璟點頭,“好。”

說罷,兩人一起朝昨日離開的那個方向走去,在經過楊澤時,楚策忽然出手,快如閃電地一把扼住了楊澤的喉嚨,他冷眼看着他,道:“既已被識破,還不住手?”

被扼住喉嚨的“楊澤”艱難地啞聲道:“呃……即便我住手,他們也還是會死。”周光璟補了一句,“他們不是會死,他們是死很久了。”

像是一下子抽幹了力氣,“楊澤”的手松開來,蔔羲和笛子一起往下掉,只是還沒落到地上,就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夜空中。楚策松開手,“楊澤”一下子無力地跪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道:“你們是怎麽認出我的?”

楚策平靜地說:“事情結束,這個局自然會解開。這個局由楊澤所設,自然應當由他來解。”

“楊澤”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喃喃地道:“‘楊澤’?這是他跟你們相處的時候用的名字嗎?我救他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吉安,和我一樣,我覺得和他很有緣分,就把他帶回了夷湘,沒想到,竟也把災禍帶了回來。”說着,他忍不住捂住臉小聲嗚咽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紅着眼擡起頭,已然是另一張少年的臉龐,楚策一下子便認出,這就是與他在水井旁擦肩而過的那個少年,訝異道:“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有想上車的嗎?有的話在這篇回複,超過15個人就找個機會發車_(:3 」∠)_

☆、輪回路(五)

周光璟瞟他一眼,“怎麽,認識?”楚策道:“有過一面之緣。”又對吉安道:“你為何要設下這個局?”吉安失魂落魄地道:“全寨人因我而死,我……我希望他們能活着,哪怕……”忍不住抽噎了一下,“哪怕只是活在幻境中也好。”周光璟詫異道:“這麽說我們現在也是在幻境中?”像是想起了什麽,自嘲一笑,“自然不是在幻境便是在夢境,否則能憑空穿越這樣的大火,豈不是成仙了?”楚策只冷聲道:“你讓他們活在幻境中,卻也讓他們每日活活被火燒死一次,豈不是更加殘忍?”吉安的嘴角僵硬地勾起一抹弧度,喃喃道:“好像确實如此,可整座寨子徒留我一人,又要如何活下去?”

周光璟看着他絕望而茫然的神情,忽然想到了曾經的自己,當年從外面玩耍回來,看見道觀葬身一片火海,緊緊相擁滿身是血的師父師叔,那個同樣絕望而茫然的自己。手上傳來溫暖的觸覺,一轉眼,楚策見他出了神,擔憂地伸手握住他的手,詢問地望着他。周光璟笑着搖了搖頭,轉而又對吉安道:“實不相瞞,楊澤已死,夷湘寨的仇也算報了,你能編織起這樣真實的幻境,天底下不會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就……”他想勸他放下,但話到了嘴邊最終又還是被咽回去,他自己的仇恨刻骨銘心,過了這麽多年一絲一毫都不曾忘記,又有什麽資格勸別人放下?

吉安恍惚間聽見他的話,渾身顫抖起來,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光璟,“你……你說什麽?他死……了?”

楚策道:“是,被蠱蟲反噬而死。”

“哈。”吉安古怪地笑了一聲,“哈哈,死的好啊,養蠱之人,死在蠱蟲手上,不正是……不正是死得其所嗎?哈哈,哈哈哈!”他一邊笑着,眼裏一邊流下眼淚來,笑聲嘶啞難聽,最終嚎啕大哭起來,“可是他死了……”

吉安自小長在夷湘寨子裏,雖身負秘術卻不曾離開過這裏一步,有一日獨自在後山密林中散步,意外遇到了躺在林間,滿身是血的他。他把他撿回寨子裏,替他療傷調養,等到他傷好一點,能開口說話時,他笑眯眯地告訴他,“我叫吉安。”

他似是很驚喜的樣子,“我也叫吉安。”

“真的嗎?我們真是有緣!”

有緣,也是孽緣。

後來他帶着他在夷湘寨裏認識了越來越多的人,桑林阿爺、柳卡大嬸、禾列……還有蔔羲。

再後來,他偷學寨中秘術,還帶了蔔羲私奔,寨中長老傾巢前去追捕,他不願相信,跟着一同前去,卻目睹了蔔羲為他身受重傷,他絕望大喊的場景。他于心不忍,偷偷放跑了他,沒想到下次相見,卻是在一場大火中,他操控着無數火蠱,笛聲悠揚、眼神凜冽,仿佛傳說中的邪氣而不祥的火妖。

“其他人都得死,但我不殺你,你走吧。”

他被他強行打暈丢到一旁,再度醒來只見滿眼斷壁殘垣,當時的仇恨無以複加,如今聽聞他的死訊,心中卻只剩下無盡悲涼。

“他死了……”

守着幻境,守着夷湘,就好像還能等到他回來。

吉安口鼻緩緩淌出血來,眼裏眼淚不止,嘴邊卻還笑着,“他死了哈哈哈……”楚策暗道不對,突然伸出手去捏住了他的手腕,略一把脈,便覺不對,“你脈相紊亂經脈盡斷,你怎麽了?”

“哦。”吉安止住了哭笑,随手一抹嘴邊的鮮血,“這個幻境由我血脈編織而成,乍然收回,也遭反噬,現在大概是要死了吧。”擡頭望着并肩站着的他們二人,神情已複作平靜一片,“我沒想過要害你們,但只要是踏入夷湘地界的人,都會自動陷入幻境,我已将秘術收回,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們自己了。”

周光璟聽他要死了,原本還有點悵然,接着又聽到還不能馬上出了幻境,立即詫異道:“為什麽你已經收回幻境了卻還是要看我們自己?”

吉安手撐着地面緩緩起身,往前走去,“困住你們的,終究不是秘術本身,而是你們自己。”

漫天的大火,古樸的黑瓦木屋,在習習夜風中逐漸消散,化作荒涼孤寂的廢墟,吉安獨自走在瓦礫堆上,頭頂是漫天星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又變成了當年的那個孩子,一個人無聊地準備去後山密林散步,走着走着,就會遇見他。遇見他了,又該說什麽?

“你好哇,我叫吉安。”

“煩啊,線索都斷了,都不知道上哪兒去找百裏孤燈。”楚策舉着火把在漆黑的密林中走着,周光璟亦趨亦步地跟在他身後嘆着氣。楚策雖然心中也頗為憂愁,但還是鎮定地寬解:“我們現在難說仍舊在幻境當中,看到的都不是真實的景象,說不定,一出幻境,就能看到百裏孤燈在我們眼前呢?即便沒這麽巧合,但既然已身在夷湘地界,只要百裏他不出遠門,在四處多加尋找,總能找到。比起這個,我反倒更擔心你的身體。”說着,楚策轉過身,将剛好走到自己身後的周光璟半攬入懷中,關切地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周光璟屏着氣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會兒,認真道:“沒有。”順勢軟軟地靠向楚策,“就是放血過後總有點虛。”楚策果斷道:“我背你走。”周光璟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笑了一聲,立即毫不客氣地蹦上他的後背,摸摸楚策的頭,“師弟真乖。”體貼地接過他手裏的火把,“這個我幫你拿。”

于是變成楚策背着周光璟走,周光璟的手裏舉着火把。周光璟趴在楚策背上,聽着四周令人膽戰心驚的“嗡嗡”聲,忍不住抱緊了楚策的肩膀,“好可怕……”楚策騰出一只手一巴掌拍死一只停在自己臉上摩拳擦掌正準備用餐的蚊子,道:“我都沒怕呢。”

南疆夏夜裏的蚊蟲多,即便一直走着也有不少倔強的蚊子堅持不懈地叮上來,周光璟從小到大都獨受蚊子恩寵,只要跟他一起走,哪怕闖進蚊子窩裏都不會被咬一個包,周光璟就倒黴了,只要到了夏天,全身上下就不會剩下幾塊好皮,他又怕癢,總把全身撓得血糊糊的。小師叔看了心疼,就會時不時去采點艾草,泡進周光璟的洗澡水裏,又做了香包吊在他脖子上,睡前還會特意點了艾草在他們房間裏熏着,這樣一番折騰下來,周光璟身上總算舒坦一些了。但在道觀裏再怎麽防備,也總有外出的時候,這種時候除了多裹幾件衣服,也沒別的法子了,一開始是小師叔脫了衣服給光璟披上,後來師傅心疼小師叔,就把自己的衣服給光璟,好讓小師叔能穿得整整齊齊,但到了最後,不知怎麽的,就一直是楚策讓出自己的衣服,以身喂蚊了。

楚策問:“這位公子,小的幫您喂了這麽多年的蚊子,沒有功勞那也有苦勞啊,就沒有一點賞賜什麽的?”說着示意地把臉轉過去,周光璟也難得配合,湊上去親了一口,咂咂嘴,“跪謝吧。”

“多謝公子。”楚策啞聲道:“只是小的尤嫌不足,不知公子能否再……”話音未落,周光璟又親了他一口,眼裏亮晶晶的,像夜空星光璀璨,又似湖底爍光波瀾,“夠了嗎?”楚策沒說話,擡頭在他嘴角印了一下。

兩人安安靜靜地走着,四周蟲鳴陣陣,困意襲來,周光璟忍不住把額頭靠在楚策肩膀上,眼皮上上下下地打起了架。楚策體貼地講:“你先睡,等出了幻境,我再叫你。”周光璟揉了揉揉眼睛,強撐着說:“那不行,萬一你走錯了怎麽辦?我得幫你看着。”楚策嗤笑一聲,“非要走錯,你看着也看不出來啊。”周光璟剛要反駁,頭就被楚策輕輕按到他的肩膀上,“睡吧。”

既然師弟這麽熱心,周光璟也就不堅持了,軟趴趴地躺好,哼哼唧唧道:“那就靠你了師弟,到地兒了叫我。”

周光璟倦意濃濃,沒一會兒就着了,楚策背着他平穩地走着,想着他當時是怎麽走了一夜,将身中情蠱的自己背出來的。走着走着,蟲鳴漸弱,天際泛白,想必已走出夷湘了。楚策剛想叫醒周光璟,又念及他身體不适,想讓他多睡會兒,于是背着他繼續走,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但沒走出多遠,楚策忽然停了下來。

四周水秀林深,雲煙袅袅,與一路上的南疆景致不大一樣,卻與自己腦海中的某處重合在一起。

楚策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景象怔了一會兒,忽然轉了個方向,往山上走去。這條山路他從小到大不知走了多少次,即便是閉着眼睛也不會有錯,很快,他就看見了一片坐落于山間的亭臺院落,擡頭望去,心頭猛然一震。

院落正門前高懸一牌匾,上書二字,“靈虛”。

“光璟。”他喉嚨不知怎的竟有發不出聲音,哽了好久才艱難啞聲道:“光璟,你醒醒。”

“嗯……”周光璟睡眼惺忪地從他肩膀上擡起頭來,“出來了嗎?”

“不是,”楚策說:“師哥,過來見師父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得很艱難,字數略少各位見諒哈。接下來叒是回憶殺——師父師叔篇!

☆、輪回路(六)

“不是,”楚策說:“師哥,過來見師父師叔。”

他極少這樣正經地叫自己師哥,所以雖然腦海中迷茫一片,周光璟還是竭力睜開眼睛朝前望去,無比熟悉的景象在眼前定格,周光璟瞬間愣住了。

他背着他,站在靈虛道觀門前,躊躇猶豫着,仿佛在剎那間回到十年前,他們偷溜下山去玩,直到天色已晚才灰溜溜地跑回來,縮着脖子不敢進去,師傅必定是要責罵一番的,小師叔卻早已守候在門口,笑眯眯地探出腦袋來看他們,“你們回來啦。”

“師父……師叔……”周光璟渾身克制不住地輕顫起來。

門“吱嘎”一聲從裏面被推開了,一個清瘦修長的身影從門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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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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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