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楚策眯着眼斜睨了他一會兒,忽然說:“你不要後悔。”周光璟斂了笑,認真地說:“我做的事,絕不後悔。”話音剛落,整個人便是一陣天翻地覆,轉眼間,已換做楚策壓在周光璟身上,一臉嚴肅地說:“待會兒你疼了就說,我會放輕的。”周光璟眼皮子猛然跳了一跳,“什麽?”楚策沉默地開始解周光璟身上的衣服,他們一路逃難似的到了這裏,身上完好的衣服已經不多了,簌簌幾下,周光璟的衣服就被扒了個精光,露出白皙的身體。楚策低頭,一個灼熱的吻落在他胸膛。

周光璟終于慌張起來,連忙掙紮,“等下!住手!這……這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樣啊不一樣!”他身上帶傷內力又受制,楚策如何能讓他逃脫,捉了兩只手輕而易舉地按在他頭頂,心中忽然閃過一絲慶幸,這也還好是在他恢複前逼得自己動了情,否則為了争上游難保不會上演一場全武行。板着臉看着周光璟,“你不是說你做的事絕不後悔嗎?”周光璟骨氣全無,哭喪着臉說:“我這就後悔了不成嗎?咱們日後再說……日後再說行嗎?”

楚策爽快答應:“行。”

說完,低下頭去,将身下人的嘴堵了個嚴嚴實實。這是一場漫長而纏綿的親吻,周光璟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地迎合一下,親到後來頭昏腦漲,也就自暴自棄地任楚策為所欲為了。待楚策終于松開周光璟,起身時兩人唇畔拖延出晶亮的暧昧銀線,低頭看着周光璟紅暈滿面的臉,楚策心裏忽然湧起莫名的喜悅,溫柔地喚他:“光璟。”周光璟勉力擡起眼皮子瞅他一眼,“幹嘛……啊!”他幾乎不敢相信方才魅惑的浪叫是自己發出的,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腦袋,直到胸口再度傳來奇異的酥麻,他才回過神來,連忙咬牙克制,卻仍忍不住從鼻子裏發出哼哼。

楚策擡頭見他辛苦地忍耐,心裏卻起了惡念,他輕笑着一瞬不瞬地看他,手游移到他胸前,捉住方才舔吻過的紅豆,稍用力一捏,便看見周光璟整個人弓了一下又癱回床上,急促地喘着氣,從牙縫中洩露出輕微的呻吟。楚策捏着紅豆又開始細細搓撚,睜大眼睛不放過一絲周光璟的表情變化,明知故問地說:“光璟,摸這裏也會舒服嗎?”周光璟被他壓制在頭頂的雙手攥緊了又難耐地松開,只覺他的手仿佛帶上了某種魔力一般,幾乎将自己胸膛點燃,他喘息着竭力道:“要不……要不你躺下,師哥……師哥讓你感受感受?”楚策伸出食指搔了搔他的掌心,體貼地道:“不必了,師哥舒服就好。”說着,低頭含住另外一顆紅豆,吸吮了一會兒,忽然又輕輕一咬,滿意地聽到前頭傳來驚慌失措的呻吟。

只是愉悅剛起,垂眸又看見他心口鐵青的掌印,經過近一個月,非但沒有減弱,那顏色似竟愈發深了。楚策嘴唇往下移,舔了舔那處掌印,“會疼嗎?”周光璟喘了很久才緩過來,聲音暧昧而沙啞:“疼倒是不疼,也算梅松二老存的善心,起碼死前還是舒舒服服……啊!”話沒說完,又是一聲驚叫,只不過這次叫得有點凄慘,“你他娘的要幹嘛?!”

楚策的手惡狠狠地握周光璟的命根子,用力一捏,“叫你亂講些不吉利的話!”內力被封,雙手被制,現在連命根子都在人家手裏,周光璟不敢硬來,哭哭唧唧地說:“你還這樣弄我,明明說好了要當我媳婦的,趁我現在不行,就要造反了,連句話都不讓說,嗚嗚嗚……”楚策看得又好氣又好笑,見到他哭,雖然裝得很假幹打雷不下雨的,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手裏力道放松下來,握住溫柔套弄,哄道:“那我嫁了你當你媳婦兒,不就是得伺候你麽,現在這樣伺候,你不舒服嗎?”周光璟的那處在自家媳婦兒的溫柔侍弄下漸漸再度擡頭,舒服得眯起眼睛哼哼,也懶得跟他廢話,一心享受。

屋內只一盞豆大的油燈,只昏黃地照亮了床畔的一小塊地方,周光璟春意缭繞的清俊面容隐在燈火昏暗處,有些看不分明,但他渾身滾燙,不時發出撩人的輕哼,顯然是舒服的。若隐若現間最是勾人,楚策看着摸着他光滑白皙的皮膚,只覺口幹舌燥,那廂周光璟呼吸愈發急促,小腹緊繃,顯然是快了,楚策卻突然放開了手,從他身上下來,轉身下了床。

周光璟瞬間從雲端跌到了泥地,迷茫地睜開眼睛,看着楚策的背影在床下來來回回地摸索,不知在幹什麽,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終于忍不住催促道:“阿策,你來!”

楚策終于找到了自己要的東西,轉過身看他,腳下卻按兵不動,眼睜睜看着周光璟白生生的身子寂寞難耐地躺在床上,問:“你要我去做什麽?”周光璟氣鼓鼓地瞪了他一會兒,見他笑盈盈的不為所動,剛想硬氣地說“現在不過來就永遠別過來了”但是剛才身體的愉悅感還在心間缭繞,分明是萬般渴望楚策的撫摸,兩種念頭在腦海争鬥了一會兒,幾乎是立即分出了勝負,周光璟哼哼道:“我要你過來摸我!”話音未落,楚策一陣風似的竄上了床,聲音低啞:“摸哪裏?”周光璟心裏暗罵這人太壞,修長的雙腿卻順從地勾住楚策的腰,擡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全身。”

百裏孤燈連夜熬了藥,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端着藥碗走到楚策與周光璟所住竹屋門口,正欲伸手敲門,就隐約聽見裏面傳來某種暧昧的聲響,雖極力壓制,但傳到旁人耳朵裏,依舊是聽得面紅耳赤。

“興致真好。”他暗暗道,轉身回去,正貼心地糾結要不要再多加一味壯陽的藥,忽然想起自己放在這間屋裏的藥膏,心中大駭,猛回頭,仿佛透過青翠的竹子望見裏面激烈的戰況。暗自心痛咬牙了一會兒,終于還是忍痛離去,并決定再把藥熬得苦一點。

他提着燈籠的身影漸漸遠去,外頭重歸黯淡一片,屋裏頭卻是春光四洩。

周光璟眉梢眼角皆如桃花灼灼,眼淚汪汪地看着楚策控訴:“騙子!明明答應了日後再說的!”

楚策俯下身在他眉心吻了一下,挺了挺腰,滿意地看着周光璟被他撞得低吟不止,勾起嘴角,“我不騙你,所以我們等會兒再說吧。”

百裏孤燈不愧是神醫,随手拿的藥膏就用得這麽順手。雖經楚策耐心仔細開拓過,但周光璟畢竟是第一次,進去時還是太過緊致,夾得兩人都直皺眉,不過待艱澀進出後幾次,後穴便濕潤柔了許多,藥膏化開,與透明的黏液混在一起,搗弄撞擊間發出暧昧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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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光璟被楚策牢牢壓制在身下,聽見耳邊楚策粗重的呼吸,身上泛起難言的情欲,後庭在他一次次有力的撞擊下,傳來既是酥麻,又是痛苦,卻又夾雜着說不出的快感,只覺渾身上下都融化成一灘春水,盤在楚策腰上的腳也勾不住掉了下來,在半空中被楚策單手握住,放到自己肩頭,将雙腿拉得更開,又是狠狠一記。

“嗯啊!”這一記不知是撞到了哪裏,竟撞破了周光璟竭力的克制,不管不顧地浪叫起來,他雙頰潮紅,眼含春水,朦胧淚眼迷茫地看着楚策,楚策亦是覺得方才緊緊夾着自己的甬道忽地一吸,幾乎要将他的魂魄也一并吸進去,傻傻地停下來愣了一會兒,又發了狠地往先前那處撞去。

這下周光璟真哭了出來,“不要!阿策不要!太……啊……太深了……停下!”

喊完這一嗓子,他卻再緩不過氣來說話了,被壓在楚策身下浪叫不止,急促喘息,小聲嗚咽,眼淚和涎水一起滑落臉龐,如桃花落入春水,化作醉意濃濃。

楚策側頭,胡亂地親吻着他潮紅的臉頰,忽然雙手托着他的屁股直起了上半身,就着插在周光璟體內深處的姿勢抱着他坐了起來,于是楚策的性器愈發深入,驚得周光璟站起來就想逃跑,可他雙腿只是稍一用力,屁股便被牢牢地握住,用力一撞,那僅剩的幾分力氣也被撞得一幹二淨,軟軟地倒進楚策懷裏,小聲地哭喊嗚咽,洩憤似的咬在楚策肩頭,也輕飄飄的沒什麽力氣,倒像是在勾人。楚策雙手掌握着周光璟的屁股,用力地揉捏,十指在白皙的皮肉上留下鮮紅的印記,往下看是紅豔豔的小口,沾染着黏膩的液體,泥濘不堪,顫顫巍巍地含着那紫紅巨物,進出間帶着嫣紅的媚肉,極盡淫靡。

周光璟被楚策掌握着在他懷裏起起落落,汗水淋漓了一身,漆黑的長發黏在背後,豔若桃李,活色生香。而楚策被他蠱惑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失神的眼眸,撞擊激烈得仿佛要将自己整個人埋入他體內。

錦帳不過方寸,于他們而言卻如天地廣袤。燈火漸漸熄滅,只能聽見纏綿間竹床吱呀,淺哼低吟,而屋外月光黯淡,星辰寂靜。

☆、長相思(一)

一夜縱情的下場就是清醒時尚未睜眼就被腰腿酸痛得呲牙咧嘴,周光璟顫抖地伸出手去揉自己的屁股,剛揉沒幾下,就感到一股黏膩的液體從裏面湧出來,順着大腿根往下淌,又痛又氣之下,周光璟一個側身朝身旁仍舊閉着眼睛,不知是睡是醒的楚策拍去,手還沒落到他臉上,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楚策睜開眼,賠着笑道:“怎麽了光璟,大清早的怎麽不開心?”

“你幹的好事你還有臉問我?!”周光璟咬牙切齒地掙紮。楚策直起上半身,将人牢牢地圈住,讨好地蹭着周光璟耳側,“師哥,我昨天晚上可是盡心盡力地伺候您了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怎麽一提起褲子……”賊手往被子裏某處一摸,“怎麽連褲子都沒提起就翻臉不認人了呢?”他的手在那處胡亂摸着,将液體抹得到處都是,黏糊糊的難受得很,周光璟怒火更甚,使了死力氣把人推開,按到在床鋪上,虛掐着他脖子惡狠狠地說:“我不管!你乖乖躺着,讓我也上一次,不然我心裏這口惡氣咽不下去!”

楚策心裏咯噔一下,卻又不敢在此時硬着來,只好伸手撫上他光滑的脊背,一邊順毛一邊讨好笑着,正想着該說些什麽來安撫,眼睛卻瞟見他泥濘狼藉的大腿根,喉結上下移了移,某處不争氣地支了起來。周光璟正眯着眼睛且看他如何狡辯,卻發現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兩腿中間,那處的反應更是明顯,又羞又氣,“看什麽呢?不準看!”一把捂住了楚策的眼睛。

“好好好,我不看就是。”眼睛被遮,反而遐想愈多,楚策放在周光璟背上的手又情難自禁地摸了一會兒,被周光璟憤憤甩下,才幹笑兩聲說:“我這不是擔心你的身體麽,你昨日才吐血暈厥,我怎麽好讓你繼續操勞?再說了,躺着不舒服嗎?”周光璟悶悶地說:“舒服。”舒服到骨髓都似乎酥麻了。他移開捂着楚策眼睛的手,湊上去臉貼着他的臉說:“那師哥也讓阿策這般享受一次?”美人在懷,楚策全身卻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正想着如何推脫,那廂周光璟卻已迫不及待,手摸索着朝楚策探去,堪堪按住他的腰,門外忽然傳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別玩了,起來喝藥。”

楚策長舒了一口氣,因貞操得救,心裏升騰起對百裏孤燈無限的感激之情,看了眼悶悶不樂的周光璟,哄道:“不急,我們日後有的是時間,你先把身體調養好要緊。”周光璟勉強從楚策身上翻了下來,“那好吧。”游魚般鑽進被窩裏,把臉埋在裏面說:“你去把藥端進來。”

楚策匆忙穿好了衣服,趿了鞋子走到門口打開了道門縫,露出百裏孤燈那張冷漠的俊臉來,兩人相視一眼,都略感尴尬,不約而同地轉開臉。楚策沉默地從百裏孤燈手上接過藥碗,正要關門,百裏孤燈忽然說:“注意身體。”然後從門縫裏伸進來只手,手上拿着個小瓷瓶,對楚策道:“這個給你。”楚策接過,左右看了看,迷惑地問:“這是做什麽的?”

百裏孤燈面無表情地道:“助你雄風長振。”

話音剛落,被窩裏爆發出一陣笑聲,楚策回頭看去,周光璟笑得整張床都在抖,又看了看百裏孤燈正經嚴肅的表情,不知是該謝他還是揍他,尴尬地接過,立即甩上門,眼不見為淨。

周光璟一把掀開被子從裏面鑽出來,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淚,“百裏真是太體貼了。阿策,你可要收好了,下次撐不住了就吃點,我會裝作看不見的,哈哈哈。”楚策把小瓷瓶丢到一旁,端着藥碗走過去,無奈地道:“你先趁熱把藥喝了再笑。”盯着周光璟一咕嚕爬起來把藥喝完之後,他又平靜地說:“我用不用得着這個,你不清楚麽。”周光璟剛要說“不清楚”,見楚策的手作勢想要幹點什麽,連忙又翻進被窩裏緊緊把自己裹住,一雙清亮的眼眸警惕地盯着他,小聲說:“我累了。”楚策又好氣又好笑,“剛才氣勢洶洶想非禮我的又是誰?”話雖如此說,但他也沒真打算再繼續,替周光璟掖了掖被子,道:“累了就睡吧。”

等周光璟睡着之後,楚策便去找百裏孤燈讨了只浴桶,燒了滿滿的熱水,等周光璟睡醒時,水溫剛好。把人扛進去,一邊揩油一邊洗澡,等兩人都打理幹淨了,百裏孤燈正好把晚飯和藥送過來,吃完喝光之後繼續躺在床上,該摸的摸該親的親,閉目再睜眼之時又是一日天明。

如此養豬般的生活過了幾日,百裏孤燈在替周光璟仔細診了一回脈後,道:“你身體已經調養得差不多了,但以藥物緩解終歸不是長久之計,我們還是得盡快去一趟鎮國王墓。”

楚策問:“你對鎮國王墓了解多少?”

百裏孤燈淡淡地道:“我只在墓門前轉悠過幾次,其餘的,什麽都不知道。”

周光璟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倆又不是土夫子,以前一個鬥都沒倒過,這麽草率下地,那不是去送死麽?”

“不會。”百裏孤燈極為肯定地說:“我雖對前朝陵寝無甚研究,但鎮國王是在鎮壓南疆叛亂時意外身亡,不知為何沒有送回京城葬入皇陵,而是草草入殓,他的墓穴機關不會太複雜艱難,而且,鎮國王墓,早在多年前就已經被人盜過了,墓內多少遭受了損壞,我們此行再去,不會太艱難。”

“什麽?”周光璟驚詫地道:“已經被人盜過了?你怎麽知道?”

百裏孤燈淡漠瞟他一眼,“若不是被人所盜,你們身上的玉佩又是怎麽來的?”

楚策忽然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一絲驚慌,“若是已被人盜墓,那麽那個傳說中的藥……”鎮國王于戰亂之中葬在南疆,身邊必不會有太多華貴的陪葬品,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長生之術最引人垂涎。

百裏孤燈卻道:“也許還在。”對上楚策詢問的眼神,他道:“我知道當年的那個盜墓賊是誰,他并沒有得到那長生之術,所以,不要灰心,也許還在。”

周光璟問:“那盜墓賊是誰?”

百裏孤燈淡淡地撇他一眼,“這個你不必多問。”轉向楚策道:“明日一早出發,如何?”

周光璟又問:“一般去倒鬥不都是半夜裏動身的嗎?我們怎麽這麽嚣張,大清早的挖人家墳?”

百裏孤燈左手不耐地撐在額頭,“別的盜墓賊半夜動手是怕被人發現,這裏方圓百裏除了我們沒別人,忌憚甚麽?”

周光璟“哦”了一句終于沒聲了。楚策點點頭,“那便明早動身。”牽起周光璟的手朝竹屋外走去。百裏孤燈的聲音從後面幽幽地傳來,“今晚好好休息,切勿操勞。”

周光璟腳下一絆,轉過身正想惡狠狠地瞪百裏孤燈一眼,結果百裏孤燈廣袖施施然一帶,竹門掩上,将周光璟的視線遮了個嚴實。他哼了哼,扭頭對楚策道:“吶,聽到沒,今天晚上別碰我!”

楚策:“哦。”

結果反倒是周光璟仗着自己有“免操金牌”在身,對楚策百般戲弄肆意挑逗,最後楚策忍無可忍,不管不顧地将人按住“操勞”了一陣這才叫人安靜下來。第二天自然是起不來了,日上三竿了兩人還抱在一起睡得正香。百裏孤燈左等右等不見人影,摸過來貼着門聽了一會兒,無奈離開。

“都叫你別碰我別碰我!你怎麽就管不住你自己呢?!”周光璟一邊扶着腰,一邊哆哆嗦嗦地穿着褲子,聲音暧昧沙啞。楚策從他背後貼上來,幫他系好了褲腰帶,悶悶地說:“明明是你先來招惹我的,怎麽就成我的不是了?”周光璟胡攪蠻纏地道:“我來招惹你,你就不能裝作看不見嗎?”楚策低聲說:“既然是你,我又怎麽能看不見呢?”

無心的一句話倒叫周光璟鬧了個臉紅,沒什麽威懾性地瞪了他一眼,随手理了理衣服就朝外沖去,楚策連忙跟上。

百裏孤燈坐在自己門前的一塊石頭上,手邊擱了一只看着頗有分量的麻袋,聽見他們的響動,悠悠回首,“來了?”他看着很平靜,絲毫沒有動怒的樣子,周光璟幹笑兩聲,“早啊,百裏。”百裏孤燈擡頭望了望明晃晃的大太陽,“似乎不早了。”拎起袋子朝他一甩,“拿着。”楚策橫手接過,往肩上一背。

見百裏孤燈沒太大的反應,周光璟又躁了起來,一溜煙跑到他身側,笑嘻嘻地說:“百裏,一段時日不見,你耐心有長進啊。我記得以前在閣裏的時候,要是誰敢耽誤你點時間,你那副嘴臉,啧啧啧,好像要扒了他的皮炖湯一樣。”百裏孤燈面無表情地說:“那現在呢?”

“現在麽……沒扒皮那麽殘忍了,頂多像拿把刀捅上七八十個窟窿一樣,哈哈哈。”周光璟笑了幾聲,卻發現百裏孤燈和楚策都沒什麽表情地顧自己走路,樹林裏回蕩着自己的笑聲,好像一個孤獨的智障。心中不爽,回頭看了眼楚策,楚策立即會意,跟着“哈哈哈”笑了起來。

百裏孤燈看了眼這兩個智障,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本以為怎麽都要走上半天,誰知半個時辰不到,百裏孤燈就停下來道:“到了。”四周依舊是重重疊疊的樹木,與其他地方并無不同,除了眼前地面凹陷下去的大洞。周光璟指了指,“那個就是?”見百裏孤燈點頭,他不由得有些咋舌,“雖說鎮國王是戰死沙場,情急之下不能厚葬,可怎麽說都是個響當當的大人物,怎麽随便找了個窟窿就把人埋裏面了?”他一邊嘀咕着一邊朝那大洞走去,看了一眼,立即改口:“雖說是窟窿,可這窟窿也是夠壯觀了,配得上鎮國王。”

地洞只在地面上露出了一個小口子,但透過光線往裏望一眼,便能知曉這地洞幾乎自成一個世界。洞內空間之大,借着外頭天光并不能望到邊際,稍湊近一點,便覺一陣陰寒之氣從裏面襲來。且這地洞之側另有地宮,足以想見裏面的景象究竟有多壯闊。

百裏孤燈道:“鎮國王墓建于這樣一個地洞內,原本是誰也想不到的。恰巧前幾年南疆經逢大地動,我路過此處,無意間看到了這地洞一角,心中好奇,便下去查探了一番,沒曾想就看到了鎮國王墓門。”

周光璟說:“既然離得這麽近,幹嘛還非得要我們起個大早?”

百裏孤燈說:“早點辦完事,還可以趕回去吃午飯。”

周光璟:“所以你不怎麽生氣是因為現在動手也還來得及趕回去吃晚飯?”

百裏孤燈:“嗯。”

為了趕回去吃晚飯,幾人麻溜綁好繩子,楚策正準備先動身,百裏孤燈忽然道:“你們進去,我在外面給你們守着繩子。袋子裏驅蟲藥物、火折子、洛陽鏟之類都有,自己翻便是。”這地洞深有數丈,若沒有繩子供攀爬,即便輕功再高超也确實難以回到地面。周光璟點了點頭,楚策卻道:“只有我們下去?你想找的東西不要了?”

百裏孤燈道:“我想要的東西,周光璟知道是什麽。”轉向周光璟,定定地看着他:“記得幫我帶上來。”

周光璟說:“好。”

楚策湊到周光璟耳邊酸溜溜地問:“他要的是什麽?”周光璟瞥了眼百裏孤燈,壓低聲音說:“聽聞鎮國王妃美貌傾城,是個絕世美人,百裏他對王妃垂涎已久,前朝又擅屍身不腐之術,就想讓我背上來見識見識。”頓了頓,堅決地道:“我可不背死人,到時候你來。”

百裏孤燈冷冷睨他們一眼,也懶得戳穿周光璟的鬼話。

楚策無奈笑着揉了揉周光璟的頭,他們之間自有約定,不能講,那就罷了。

話不多說,楚策将布袋在自己身上綁好,順着繩子往下一翻,沒多久就到了地底,他從袋中取出火折子點燃了火把,朝四處照了照,除了無數亂石之外并無其他異樣,撿起一塊碎石,往前面一望無際的黑暗裏扔去,傳來聲聲回響。

略安了心,楚策擡頭對着那一點亮光喊道:“光璟,下來吧。”

那處洞口露出周光璟明亮的笑臉,“你等着我。”

雖然內力被封,但基本的功夫還在,也不用楚策來接,一溜煙似的順着繩子滑到了地底,穩穩地落到楚策旁邊。拍了拍手,驚嘆地看着這個巨大的黑咕隆咚的地洞,“嚯,還真黑!”

☆、長相思(二)

确實是黑不見底,點了火把也不過能照出身前幾步路,大概是因為這裏經歷過地動,到處都是亂石嶙峋,即便沒有機關暗器,也不容易走。楚策從背上布包裏摸出一柄探路杖,“跟緊我。”

周光璟:“嗯。”

這偌大的洞穴,除了黑和亂石,倒好似真沒其他什麽東西了,楚策領着周光璟,一開始還戰戰兢兢地摸索了許久,後來見實在沒別的花頭,也漸漸放寬了心,大步朝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去路被阻,楚策示意周光璟留在原地,自己舉着火把走到那攔路物跟前,仔細一看,是兩扇巨大的石門。

石門不知高有幾丈寬為幾何,極目望去,只能望見石門漸隐于黑暗,而看不見邊際。洞穴深處沒有風吹雨打,所以即便年歲已久,石門上刻着的花紋的清晰可見。楚策細細摩挲了一會兒這連片的古怪花紋,覺得自己不管是在前朝還是現今的物件畫卷上都未曾見過,卻又覺得莫名眼熟,轉頭問周光璟:“光璟,你認得這花紋麽?”

聲音從身旁傳來,周光璟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眼睛貼着石門觀察,“你覺得我像是對古董有研究的樣子嗎?”一指石門上面,“與其鑽研這個,不如去看看那個。”楚策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整扇石門平坦得讓人驚嘆,在火把光照剛好能觸及的地方,卻有一處小小的圓形凹陷,其間雕刻的紋路與石門其他處也頗有不同,楚策一掠而上,只一眼,便知這正是他們二人所帶玉佩上的紋樣。

翻身而下,楚策說:“正如百裏孤燈所言,那花紋與玉佩上的一模一樣,若非有人見過這裏的花紋刻意雕刻而成,便是我們的玉佩,真是這扇門的鑰匙。”

周光璟從衣服裏拉出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佩,摘下,“試試不就知道了。”楚策也将剩下半塊玉佩摘下,兩人雙手各持一半,拼在一起,分離多時的玉佩又變作一個,晶瑩剔透光華流轉,在暗黑中散發着幽幽的光,只是距離上次它還是完整的時候,卻已經過去六年之久。

楚策伸出手将兩半玉佩握在手裏,對周光璟說:“我去放,你站得遠些。”周光璟沒有動,平靜地看着楚策,“我在這裏等你。”楚策皺眉,剛想勸他,看見他笑意盈盈的眼眸卻不知為何忽然失了聲,半晌,啞聲道:“好。”

再度飛身而上,将玉佩放到那凹陷處,剛松手,便聽見石門深處傳來機括旋轉的聲音,他連忙跳回地面,拉着周光璟往回跑,聽見身後傳來巨大的震動也不停下,一直跑到他們來時那個漏下微微天光的洞口下,才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叫楚策完全怔住了,周光璟問他:“怎麽了?”跟着轉頭看去,自己也看呆了。

石門裏原本是漆黑一片的,不知為何卻在一點點亮起來,石門內的空間竟似比他們現在身處的洞穴更大,雖因隔得太遠看不分明,但乍一看已知其中壯闊輝煌。

“走吧。”楚策握着周光璟的手緊了緊。周光璟點點頭,“嗯。”兩人再度攜手回到那兩扇巨大的石門前,這才看清,原來裏面之所以會變亮,是因為墓穴走廊裏沿路放了兩排長明燈,不知為何門一開便自動一盞一盞地亮了起來,将原本該漆黑一片的墓穴照得通明。

兩側石壁上繪了許多壁畫,歷經百年依然鮮活,楚策提着探路杖剛要踏入門內,周光璟卻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袖。“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楚策立即問。周光璟卻搖搖頭,神情肅穆,松開揪着的衣袖,張開雙臂,抱住了他。楚策啞然失笑,摸了摸周光璟的頭,“究竟是怎麽了?忽然發現自己更愛我了?”他難得開了個不怎麽好笑的笑話,周光璟也沒給面子笑笑,而是踮起腳,在他有些幹燥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對上楚策緊張詫異的眼神,他說:“沒什麽,就是突然想親親你。”楚策笑了,低頭也親了他一下,“希望你這種突然的時候多一些。”

膩歪了一陣,周光璟似是突然發現站在人家墳頭親熱頗有不妥,于是趕緊推開楚策,翻臉不認人嫌棄地道:“去去,還沒完了是吧?差不多得了。”他一向提起褲子不認人,楚策無奈地松開手,道:“我走在前面,你一定得離我一丈遠,記得了?”

“不聽我不聽!”周光璟才懶得理他,擡起腳就往門裏走,楚策一顆心立即懸在了嗓子眼,好在他走了好幾步都沒什麽事,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惱火,沖到他身後就是一巴掌,把屁股拍得“啪”的一聲脆響,周光璟原本專注地在看着什麽,被打之後連忙捂着屁股跳開,“你幹嘛?”

“你現在內力被封,不如以前,走得太快我怕出什麽意外來不及反應,跟在我身後,聽話點。”楚策板着臉說。周光璟像小孩子那樣一臉委屈,悶聲說:“你是師哥還是我是師哥啊?”楚策無奈笑了,“師哥聽話。”又轉移話題道:“方才在看什麽呢?”

周光璟悶悶不樂地一指牆上的壁畫,楚策揉了揉他的頭以示安慰,轉身就湊過去看那壁畫。

鎮國王生前征戰四處,壁畫的內容也就是各地的殺伐之戰,無論是西北大漠還是十萬大山,鎮國王鐵騎所踏之處皆是血流成河,最終将各方部族收歸麾下。

石牆上的壁畫細致傳神、栩栩如生,任誰一看都知是難得的佳作,歷經數百年仍鮮亮如初,更是難得。鎮國王死得突然,又正逢戰亂,墓穴壁畫卻還是這樣精美,可見當時下了不少功夫,想想之後的路,楚策心裏又多了一分憂慮。正憂愁着,一旁突然傳來周光璟“咦”的一聲,他湊過去問:“怎麽了?”

周光璟說:“這裏的壁畫跟其他的不一樣。”

其他的壁畫無非講述的是鎮國王征戰各方的事,周光璟所指的壁畫描繪的卻是十裏紅妝、洞房花燭——竟是鎮國王的大婚!

“嚯,鎮國王娶的還是個苗疆女子!”周光璟驚訝地道。楚策一看,畫上女子皮膚略黑但卻眉眼明豔,頗有異域風情,她穿着一襲苗家新娘的華服,身上戴滿了精致的銀飾,與穿着中原婚服的鎮國王站在一起,卻是說不出的和諧。

楚策道:“一個異族女子,卻能嫁給堂堂鎮國王為妻,想必不簡單。”

“确實不簡單,”周光璟道:“她好像是南疆這邊的大人物。”後面的壁畫再度變為戰場殺伐,敵方主将卻變成了先前的新娘子,穿着牢固的藤編铠甲指揮千軍萬馬與鎮國王對壘。

使鎮國王命喪于此的這場南疆之戰所占篇幅格外的長,亦或是當時戰局确實焦灼,一開始苗兵利用地形氣候之便打了個鎮國王措手不及,待稍熟悉地形之後,鎮國王所率兵馬的強悍戰力便展現了出來,一度将苗兵逼進深山死鬥,但不知為何卻又遲遲不能完全消滅,每當畫到這裏時,苗兵與鎮國王軍團之間便繪出一大團烏雲遮蔽,将部分兵馬籠罩其中,只露出一部分人繼續厮殺,而當烏雲出現過一次,鎮國王軍團便會慘敗一次,苗兵也能茍延殘喘一會兒。

但再怎麽拖延,苗兵的敗局卻也漸漸現出端倪,周光璟正奇怪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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