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谷丹還沒睡着,聽到動靜,披上衣服出來:“出什麽事了?”
三人在院子裏拎着小馬紮坐下。
招娣的性格成了幾個老師最頭疼的事情。
沈青禾:“招娣會主動來上學嗎?”
谷丹說:“一開始是不肯來的,只要她不來,我就主動去找她……她見到我也不會表現出特別明顯的高興或憎惡,雖然不怎麽說話,但有時候很乖,會聽老師的話。”
賀航:“招娣有對你說過話?”
谷丹點頭:“說過。”
賀航:“是在什麽情況下說的。”
谷丹想了想:“那天我去接她上學,肩膀上落了只毛毛蟲,她讓我蹲下幫我捏了下來。”
沈青禾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平時甚少與孩子們接觸,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怎樣做才能幫得上大家。
賀航對谷丹說:“你師範出身,以你的經驗該怎麽辦?”
谷丹說:“孩子們的個性不同,以我的經驗,還是慢慢來吧,不要急,給彼此一個互相了解的過程。”
慢慢來,不要急,給彼此一個互相了解的過程。沈青禾聽到這句話,瞄了一眼賀航。
賀航正在點頭,顯然很贊成這個觀點。
他好像天生就是個慢節奏的人。
沈青禾與他恰恰相反,她的感情往往來得洶湧,在心裏難以抑制地掀起驚濤駭浪,偏偏撞上賀航這一根不溫不火的木頭,簡直煎熬的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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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禾躺在床上,睡不着,睜着眼熬到天跡魚肚白的時刻,給田小蕾彈了個視頻。
田小蕾正在刷牙,一臉困頓地對着鏡頭:“幹嘛?”
沈青禾:“你猜猜我在哪?”
田小蕾:“你不是在北京嗎?哎呀,好卡,你那邊是不是信號不好。”
沈青禾聽着手機裏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忍忍吧,我這确實信號不好。”
田小蕾:“別晃鏡頭,你幹嘛呢!”
沈青禾調轉後置攝像頭,給她看屋裏的小庭院和門外村裏的土路。
田小蕾睜大眼睛貼了上來:“你在哪呢?”
沈青禾:“我來支教了。”
田小蕾:“我靠……你你你還真去了啊!?”田小蕾不太能理解:“嘶,你到底圖什麽呢?”
沈青禾三個字怎麽可能跟支教扯上關系呢,無辜的她剛出生不久就被剝奪了親情,不怨恨這個世界就不錯了。從小窮怕了,一門心思撲在賺錢上,滿心滿眼只有物質和金錢。
田小蕾覺得,沈青禾就應該穿着高跟鞋踩在金碧輝煌的大廳裏昂首挺胸過完自己驕傲的一生。
可是一成不變的人生有什麽意思呢?
田小蕾:“你給我個地址,我給你郵點東西。”
沈青禾微信編輯地址發了過去,說:“你只能給我發郵政,郵政還未必能進的來,我還要走十幾公裏的路下山,你掂量着最好別給我郵大件的東西。”
谷丹起得早在院子裏窸窸窣窣準備早餐。
沈青禾洗了把臉也出門了:“我來幫你。”
谷丹:“你會做飯嗎?”
沈青禾:“當然,你覺得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人?”
谷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實話,還真像,幫我打四個蛋吧。”
沈青禾拿起一個幹淨的大海碗,熟練地敲碎雞蛋,打進碗裏。一雙竹筷上下飛舞,将蛋液攪拌得濃稠均勻。
谷丹開火熱油,爆了一把蔥花,沈青禾默契地把雞蛋倒進鍋裏。
蔥花炒蛋。
谷丹:“再煲一鍋燕麥粥吧,我們早上吃的有點糙,您別見笑。”
沈青禾:“不會,別客氣,叫我青禾就好……米在哪裏?”
谷丹翻炒雞蛋,騰不開手,說:“左邊第三個櫃子,裏面有個綠色的缸。”
沈青禾找到米缸,挖了半碗米。
院子裏有口壓水井,家裏人用水都從井裏打。
谷丹怕沈青禾不會用井,趕緊炒好蛋把鍋關了火。
誰知沈青禾舉着碗踩在石壘臺上,觀察了一下閥門的密封性,叮叮當當開始壓手柄,也不需要人教。清冽的井水從出水口汨汨流出,沈青禾道:“哇,水質真好。”
谷丹心裏終于松了口氣:“一個月前,賀老板給我打電話,說今年啊要帶一個女性朋友過來體驗生活,我聽到這個消息就一直在擔心,萬一來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小姐可怎麽辦,我們伺候不好還遭埋怨。”
沈青禾捉住那個奇奇怪怪的用詞,哭笑不得:“……體驗生活,原來在他眼裏我是來體驗生活的。”
谷丹:“現在我完全不擔心了。”
沈青禾邊淘米邊問道:“他們都醒了嗎?”
谷丹:“沒聽到動靜,應該還睡着。平常賀哥有晨跑的習慣,可能因為昨晚喝酒了,早晨沒起得來。昨晚本來打算給你們接風洗塵的,可惜你睡得早,賀哥不許我們打擾你。從未見他如此體貼呢,你們是正在交往嗎?”
沈青禾一聳肩:“沒有哦。”
谷丹:“你是單身嗎?”
沈青禾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說:“是。”
谷丹卻笑了,拍拍她的肩膀:“你在外面可千萬不要說自己單身。”
沈青禾不解:“為什麽?”
谷丹:“因為會有熱情的阿姨拉你去相親,可是你又不能翻臉,難不難受?”
沈青禾:“……”
谷丹:“可不可怕?”
沈青禾:“你是經歷過嗎?”
谷丹:“我現在都對外宣稱我和陳茂是一對兒。”
沈青禾又問:“單身男生會被拉去相親嗎?”
谷丹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麽,了然一笑,說:“不會,村子裏沒有适齡的姑娘。”
沈青禾也發現,弓臺的女孩真的特別少,學校裏的孩子們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男生。
早飯做好,沈青禾去敲東廂屋的門。
敲半天,屋裏靜悄悄的,沒動靜也沒人應聲。
谷丹:“你好溫柔哦。”
沈青禾:“他們這麽能睡嗎?”
谷丹:“昨晚除了賀哥,他們都醉的不輕。”
沈青禾:“賀航很可能也醉了,只是表面看不出來。”
谷丹:“你說的有道理。”她擺好碗筷,一撸袖子,過來幫沈青禾一起砸門。
門板都快要震裂了。
屋裏終于傳來一聲怒吼:“別敲了!”
谷丹豎起耳朵:“醒了醒了。”
沈青禾和谷丹并排坐在飯桌前,等了五六分鐘,陳茂第一個出來,頂着個雞窩頭,含糊地說了聲早,到井邊打水洗臉。
緊接着,賀航也出來了,他可能宿醉之後有點頭疼,手指一直按在一側的太陽穴上。
等他們洗漱完畢,圍坐在餐桌前時。
沈青禾望着兩個空位置,問:“他們呢?”
賀航:“周空山說不吃了,待會睡飽直接走,我們先吃,不用管他們。”
沈青禾用勺子攪着粥,慢條斯理地喝了小半碗。
院子裏的貓兒狗兒圍着餐桌喵喵叫,谷丹吃完飯拿着兩個不鏽鋼碗進屋了,片刻後,端出來兩萬貓糧狗糧,灑在門前水泥地上。
沈青禾:“怎麽喂雞似的?”
谷丹:“它們就愛這麽吃。”
七點半,吃完早餐,兩個男人自覺去洗碗。
收拾妥當準備去學校。
谷丹:“招娣的家就在橋對面,我去把她接上。”
原來那個奇奇怪怪的女孩子家就住在附近。
谷丹隔着橋,中氣十足喊了一聲:“招娣!”
等了片刻,不見回應。
谷丹奇怪道:“平常我一喊,招娣就出來了,今天怎麽回事?”
賀航:“可能是昨晚吓着了,谷丹,你過去看看吧。”
陳茂還在狀況外,撓着頭問:“昨晚?昨晚發生什麽了嗎?”
沈青禾把昨晚發生的事簡單一說。
陳茂倒吸了一口涼氣:“深更半夜扒牆根,這小孩啥毛病啊!”
過了一會兒,谷丹牽着招娣從橋對面過來。
沈青禾認真打量那個孩子,短袖衣服長褲配涼鞋,衣服質量不差,只是有點小了。
沈青禾和賀航都是生面孔,招娣向後縮在谷丹身後,表情怯怯的。
小姑娘長得不醜,眉清目秀,鵝蛋臉,但是不好好梳頭,頭發幾天沒洗了,在腦後随便用根皮繩綁着。
谷丹牽着招娣走在前面,其他人很知趣的跟在後面。
招娣不安地回頭看了他們好幾眼。
沈青禾用胳膊肘碰碰賀航,小聲說:“我怎麽覺得她在找人?”
賀航無所察覺:“是嗎?”
他端詳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給谷丹發短信。
山裏網不好,微信會有延時,所以他們平常多是短信和電話聯系。
谷丹兜裏的手機響了一下,疑惑地掏出來看了一眼。
賀航——“問問招娣在找誰?”
谷丹依言照做,輕喚了聲:“招娣啊。”
招娣擡頭望着她。
谷丹:“你是在等什麽人嗎?”
招娣不說話。
谷丹鼓勵地摸了摸她的頭,摸了一手油,嘆了口氣。
招娣捏着谷丹的手,蚊子哼哼似的說:“昨天……有一個會唱歌的哥哥……”
得虧谷丹耳朵靈敏,立刻回想到,昨天晚上,周空山喝嗨了在院子裏十連唱。
周空山那種級別的專業歌手,一開嗓就等于開了場露天演唱會。
招娣是被歌聲吸引來的?
谷丹思索了幾秒,循循善誘道:“招娣喜歡聽他唱歌嗎?”
招娣沉默着點了點頭。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了。
谷丹忍不住發愁,這可怎麽辦,周空山不能長留,他們馬上就要離開了。
到了學校,谷丹把招娣的情況和自己的猜測說出來。
沈青禾感慨:“都說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誠不欺我啊。”
谷丹:“怎麽辦呢?”
沈青禾一拍手:“你見過當代追星女孩嗎?”
谷丹在山裏閉塞已久,搖搖頭。
沈青禾:“直接請周空山來見她一面,妥了。”
賀航:“你有主意了?”
沈青禾點點頭:“我回去找周空山,你們上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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