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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夏的答案,讓方秋椒感覺很意外。
可方夏說話時的慎重,也讓方秋椒明白,他深思熟慮過。方秋椒靜靜地看着方夏,等他說出理由。
方夏靈活地将輪椅轉到桌子前,拍拍桌子一側的位置:“坐着說。”不疾不徐,反倒有些悠閑。
他這樣,倒弄得方秋椒又急了,幹脆問道:“小哥,為什麽不好?”
方夏問道:“椒椒,你上回見宋紅,是什麽時候了?”
方秋椒想了想:“快一個月了。”
宋紅家在小宋村,兩個村子離着有四五十分鐘的腳程。每個人整天都忙個不停,自是沒什麽見面的機會。不過隔上那麽半個月,兩人能在砍柴或者摟豬草的時候碰上。
最近方秋椒天天往城裏,沒去砍柴,當然遇不上宋紅,算起來兩人已是挺久沒見面。
但就是很久沒見面,才叫方秋椒更擔心宋紅的情況!
方夏又問:“那你記得,我跟她多久沒見了嗎?”
方秋椒愕然愣住。
她努力地去回想,去發現那個日子太長太長了……
是去年,還是前年?她的印象竟有些模糊。
“可、可宋紅經常問我小哥你的事!她是女孩兒嘛。”方秋椒在腦子裏抓了兩個理由。
方秋椒很肯定,宋紅在他面前表現的,明明是還喜歡方夏的模樣。
可方夏不能去看宋紅,宋紅也許久沒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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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可以理解成不方便,但方夏問出來了,方秋椒忽視不了那種不對勁。
方夏模樣不像笑也不像難受,是一種釋然:“椒椒,正是因為她是女孩兒,所以她需要人照顧。”
“你說上回見她是砍柴,她砍了很大一擔柴。你還幫着挑下了山,說那擔柴很沉,怕她挑不回去。但是她還搶着說,她在後面慢慢挑就行,你先回家忙。”
方夏慢慢地道:“那擔柴,其實是有人挑的啊。”
方秋椒每回遇到宋紅,合得來的兩人總會說說話。交流完,方秋椒就會把宋紅做了什麽,問過方夏什麽,都回來告訴方夏。
一開始需要躺在床上的時候,方夏很需要那種關切。即便見面的時日很少,卻也認為那能證明牽挂自己的人還在那兒,不離不棄。
可時日漸漸過去,那些關懷沒消失,方夏卻覺得自己好像冷了心腸。
他冷情地,收回了曾經的關注和期待。那個時間點,大概是那個姑娘三個月沒有出現,那以後,也再沒出現在方夏的面前。
也是那個時候起,方夏連門都懶得出了。
但在妹妹口中,那種對話還在繼續,惦記其實還是有的,就像方夏一直也沒有真正放下。他理智地想過無數現實的理由,從來沒徹底信過。
他不肯信,也不去想,他低頭擡手碰一下臉頰,就能紅成個蘋果的姑娘不喜歡他了。
可當妹妹方秋椒主動提及,想辦法把宋紅帶回家裏時,他得面對現實了。
方秋椒想着那擔柴,肩膀沉甸甸的。
她自己力氣大,多重的東西都是甩肩上就走,也就沒認真地想,宋紅的确是挑不動那擔柴的。宋紅說勉強着可以,她就信了。
可如果小哥說的是對的,她印象裏,宋紅那擔憂關切、藏不住愛慕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便是上回砍柴,宋紅也問過幾句。
不對?!上回問話時,宋紅特意避開了人,只匆匆問了幾句。
方秋椒把腦海裏那日留下的記憶全部挖出來,一個個畫面分析,最後畫面定格在一個看着宋紅傻笑的男人身上,那個傻笑太憨,但很暖,滿滿的寵溺。
可宋紅為什麽還要關心她小哥?純屬習慣?
如果宋紅變冷淡了,方秋椒倒還能分辨出來,可宋紅并沒有。
方夏伸着手,揉了一把妹妹的頭:“椒椒,你又不懂,別想了。你要是實在擔心,給她送點錢也行,錢她總是缺的。”
“但別的,你不要再提了。為難她,也是為難我,沒必要。”
方秋椒神情有些茫然,但聽方夏說不要再提,她又覺得有什麽還堵在心裏。
她猶豫着道:“我…我想問問。”
方夏收回手,撐住下巴,淺笑着看方秋椒。
他模樣生得确實好,這陣子養出來一些肉,依稀是當初的少年俊朗,如今張開了更硬朗些,但又帶着三分文弱氣。
泥牆土屋,都因他憑空生出三分氣質來。
方秋椒腦子裏閃過那個一臉傻笑的男人模樣,忽地懂了點什麽。不再是肩膀上沉甸甸的,而是心裏沉甸甸的。
“嗯,我懂了。”方秋椒的肩膀耷拉下來,手指頭扣着桌上的錢,心頭的喜悅像潮水回落,回歸平靜。
“其實怪我。”方夏怕她想歪,主動開口承擔責任。
方秋椒擠出個笑:“不說了,我回頭給宋紅姐送點錢。她要是需要幫忙,也可以跟我說。”
同時心中想:怪她才是。
分開兩人的是身體的無力,是繁重的生活,是赤|裸|裸的現實。
方秋椒還是決定去看看宋紅。
她一想,便立馬行動起來。
第二日多帶了食材,準備把顧客們喂飽一天,同時決定歇業一天,抽空去小宋村。
顧客們一開始不知情,見今天東西多,還都挺高興。
等知道方秋椒要停工一天,頓時都叫喚起來。
“小方!別停啊,一天不見你都想得慌!”
“對啊,小方,我家那口子戒煙戒酒就靠這一口了。吃不到可怎麽辦?”
“你有什麽事,叫個人做也行嘛!!”
在這些人擔憂時,有人機智地反應過來:“我得多買點!準備上兩天的!”
現在天冷,東西也能放得住。
這個口子一開,立馬所有人都跟上,往多了要。好像平常算着錢花的人,頓時變得不是他們了。
你多要一點,他多要一點,眼看着食材刷刷地下去,方秋椒偷瞥一眼籮筐,沒敢說話。
多是多了,但這可不夠兩天的。
排隊排在後面的,更慘一點,都沒搶着什麽!恨不得圍着方秋椒喵喵喵了。
至于為什麽喵喵喵?
方秋椒在菜集市喂了只貓,那貓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不像他們,排隊晚了,啥都沒有,人不如貓。
十點鐘左右。
方秋椒道:“沒了,真沒了。後天見。”
柴英秀也松了口氣:“也太熱情了,吓得大黑都不敢過來。”
正說着,就見一只翹臀大黑貓邁着迅猛的步伐,避開地上的髒污,飛快且無聲地跑過來。
等跑到方秋椒身邊,大黑貓瞪圓了自己的一雙眼睛:“喵喵喵!”
長相酷酷的大黑貓邊軟聲撒嬌叫,邊拿着頭去蹭方秋椒的腿。
方秋椒這才偷偷地從鍋裏撈出來鹵雞蛋和土豆,拿片葉子墊着喂貓。
黑貓看到吃的,埋頭哼哧哼哧地享受起來。
吃飯的過程,也是安安靜靜的。要不是讨吃的時候知道叫,方秋椒還以為這是只啞巴貓呢。
柴英秀看着好笑:“也不知道和小黃比,哪個聰明些?”
小黃是方小博偷吃的戰友,偷吃的還是辣椒醬,實屬一代“猛禽”。
過了明面後,小黃愈發嚣張,在方家人吃飯的時候都跑出來撿吃的。不過小黃也确實聰明得很,雞腸子短,可小黃從不在堂屋裏亂拉,才沒被趕出去。
喂完貓,方秋椒呼嚕幾把貓頭,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路上路過供銷社,方秋椒還進去買了個蚌殼油。這是她第二次買這個,上回答應給大哥的早買了,這回卻是想起宋紅也被寒風吹紅了臉的模樣。
方秋椒到宋紅家時,宋紅的酒鬼爸并不在家,又不知道去哪兒鬼混了。
宋紅見着蚌殼油,喜歡得厲害:“聽說這個抹了特別好,臉上都不裂開,椒椒你真好!”
宋紅的感激真誠,還激動得抱了方秋椒一下。
接着宋紅又松開方秋椒,轉頭從棉衣的內口袋裏拿錢。
她的錢得貼身放着,不然很可能就沒了。
方秋椒伸手攔住她:“不用不用,是我送你的。”
方秋椒又道:“我去街上賣吃食,掙到了錢,所以才有錢給你買這個。”
宋紅嘗試給了兩次,被方秋椒拿住手,她便笑着坐下。
宋紅側坐在長凳上,盤着一條腿,面向方秋椒。她體格小,圓臉圓眼,看起來比方秋椒還小。
她好奇朋友的經歷,興奮地道:“椒椒,這事我聽人說了,你們村的人去了好多,膽子可真大!不像我們村裏,好些人想去,可就是不敢,加上有的人一說,全部都縮着。”
宋紅還問道:“椒椒,你就不怕嗎?”
方秋椒道:“怕啊,可是我想要錢。”
方秋椒想,我那麽急着去掙錢,其實還想把你拐回去做小嫂子。
但這話是怎麽都不能說了。
方秋椒只道:“村裏大家一起去,人多膽子就壯了。不信你看着,回頭你們村也會有人跟着去的。”
“是嘛。”宋紅看着方秋椒,又好奇地問道,“椒椒,你說別的地方賣東西的話,應該也能掙錢吧?尤其大地方。”
“只要好好做,挑好東西,肯定是掙錢的。”
宋紅知道答案,露出個松了口氣的表情。她低頭了一下,轉而擡頭道:“對了,夏瓜最近還好嗎?我還聽說你相親不順利,他從別人腳上碾了過去,還是以前那樣。”
宋紅談起方夏,臉上漾着笑,好像還是在學校。她和方夏還是學校的學生,生活無憂無慮。
方秋椒聽到方夏的名字,身體輕輕一顫。
方秋椒并沒有回答宋紅的話,反倒是突然地開口:“宋紅姐,上回的那擔柴火那麽重,你自己擔回來的嗎?”
方秋椒不善撒謊,心裏想什麽,也都呈現在臉上。
宋紅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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