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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營飯店快打烊,大廳裏只剩下一桌沒吃完的客人。
稀奇的是還有十來個人一桌幹坐着,面前連個碗都沒有,只說着話,時不時往門口張望。
櫃臺的人已經走了,趙芳香留下來幹活。
趙芳香也時不時地伸着脖子往門口望。
熊雄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個爐子邊烤橙子吃。
一塊橙皮丢到櫃臺,熊雄嫌棄這個不争氣的:“快別望了,脖子都長了!他們望也就算了,我平常餓着你們了?”
趙芳香笑道:“那肯定沒有!這不是有幾天沒看到方老板,我想她了嘛。”
坐着等的人裏頭有認識的,大着膽子開口:“芳香,你想方老板一個女的有什麽用?想個男的才對啊!”
“對啊,不如想想我!”
“想個男的能有什麽用?你要是有方老板的手藝,我天天惦記你!”趙芳香真實地撇撇嘴。
男的可沒有方老板的手藝。
正鬧着,方秋椒就到了。
熊雄喊道:“椒椒,先吃個橙?”
“我來剝,一人一半兒。”
方秋椒不客氣地接過橙子,剝下來遞給熊雄一半,另一半往嘴裏喂。
等了半天,結果兩個師傅吃上了,等着的客人忍不住笑着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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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師傅,好餓!”
“方老板,你們什麽時候開始做刀削面啊?!”
方秋椒幾口吃完橙子,對着這些人笑道:“這就去,總行了吧?”
熊雄也笑着起身,宛如一頭從冬眠洞裏爬起來的大熊。
兩人進了後廚,剩下的客人也跟着進來,但都規規矩矩地站在趙芳香身後。
熊雄徒弟把饧好的面拿出來。方秋椒和熊雄分別接過,把面團放在手底下再揉勻揉光。
這回揉到氣全排出,面微硬,面團呈長|棒狀,表面看着光亮。
兩人的動作都很有力,望着就有股不一樣的氣勢。
等面揉好了,徒弟那邊燒好了兩鍋沸騰的滾水。
方秋椒把面放到木板上,手裏拿着一塊有弧度的鐵片。
客人們看着,好奇地開口。
“那板子是墊着用力的吧?好講究啊。”
“我看那個鐵片有意思,拿那個削面看要怎麽削。”
這鐵片其實是方秋椒過來的主要原因,做刀削面需要這種鐵片刀。有的會彎個勾,又稱作鐵片勾刀,所以刀削面還有個勾刀面的說法。
熊雄那頭放好面,試了試就開始削面。
他以往也做過刀削面,不過可沒有閑工夫讓客人們進來看。今天也是趕巧,被他認識的朋友知道了,非要鬧着看。
今天這桌聞興而來的客人運氣好,不止能飽口福,還能一飽眼福。
只見熊雄壓實了面,手眼一條線,手裏的鐵片刀飛快地動了起來。
鐵片動一下,面團上就飛出去一根面;因為動作夠快,那面幾乎是一根接一根飛出去的,讓人目不暇接。
衆人看着,驚奇地瞪大眼:“好快!一根接一根,前一根還沒下鍋呢,下一根又來了!”
方秋椒看熊雄的動作一眼,夜裏做夢到微微發酸的手也動了起來。
前面一兩下,方秋椒在适應着削面的感覺,動作看起來笨拙。
但方秋椒很快就發現——削面對她來說挺輕松的。
于是,加速。
方秋椒感受着鐵片刀一下下削在面的感覺,完全不知道自己速度越來越快。
被她削出去的面條就像飄飛的葉子,看着能滞空一般。
一根面條落進鍋裏,另一根還在空中飛,弧度優美;幾乎是一根面條飛出去,又有一根面條正處在出現的過程中。
面條你追我趕,落進滾水的鍋裏,又會濺起一潑水花,就像魚兒在水面上躍起。
客人裏的一位,舉起攝像機,拍下了鍋和水之間,水花和面條跳起的一幕。
熊雄見方秋椒動作不停,連忙喚道:“停停,椒椒,歇一下,撈些出來配料。”
方秋椒止住刀,看看手裏的鐵片:“這個削面刀可真好用,輕巧省力。”
晃胳膊的熊雄:“……是挺省力的,但掄久了,動得快,還是會累的。”
“偶爾玩玩吧,這個就削面好玩。”方秋椒看着她熊哥徒弟撈面,提醒道,“這些都是比較硬的,你看誰喜歡吃硬的給誰上。”
“硬的?”徒弟懵懵地看向熊雄。
熊雄日常嫌棄徒弟:“你就沒注意看?椒椒削面的時候手上鐵片朝下用力,面條吃了力,煮軟了也會柔中帶韌,口感适合喜歡吃硬面的。”
徒弟臉上寫着——“沒看到”三個大字。
顧客們也很懵,不就是面條飛飛飛,這面條飛還有講究!
只敢開口:“我喜歡吃硬的!”
“我也是!柔中帶韌,想想就有嚼頭!”
好些人都搶着要硬的,倒有個年紀大的老太太,有些為難地開口:“能不能給我削個軟乎點的啊?”
熊雄應道:“行啊,您老稍等。”
熊雄應完,才發現徒弟先撈了方秋椒那邊的面,自己這邊鍋裏面條還在翻滾呢。
于是熊雄看向方秋椒,問道:“椒椒,扁條會嗎?”
“行的,我試兩下。”
鐵片平刀出的就是扁條形狀的面,彎刀下去則是三棱形狀的面。
方秋椒把面重新揉了一下,重新放上木板,穩在左臂上。
鐵片平刀,手上用力,更薄更飄逸的扁條面便從她刀下飛出。
扁條更薄,來得更輕,看着也是更飄逸靈動的感覺。
趙芳香看得滿臉憧憬:“那些用刀的大俠,都沒有這樣一手好刀工吧?也太厲害了!”
尤其方秋椒還是女性,讓在國營飯店見多了男廚師的趙芳香更為佩服。
方秋椒聽見她的聲音,問道:“芳香,你要不要來一碗?”
“要!”趙芳香立馬答道。
那頭還在配料的熊雄徒弟:“方姨,我也想要一碗,要硬的!”
趙芳香就補道:“我要軟的。”
方秋椒應一聲,削了兩碗軟的,又走到熊雄面前被撈光的鍋邊,往鍋裏削了一大碗三棱的分量。
熊雄看着方秋椒一下就掌握了“量”,再望一眼老實配料的徒弟,愈發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
他徒弟明明和椒椒差不多大,怎麽就不多學學,多長兩仔細的心眼。
方秋椒看熊雄沒事做,打聽道:“熊哥,你認識一個湯欣榮的廚師嗎?”
“湯欣榮?”熊雄想了想,搖頭道,“沒印象,怕是沒見過。這人怎麽了?”
方秋椒把田大胖的事告訴他。
熊雄聽完,氣不打一處來:“就這種人,竟會敗壞了我們廚師的名聲!收徒弟就和多個兒子一樣,收的時候就好好考察,既然收進來,那就得好好教。看看我,再難不也一直盡職盡責?”
熊雄徒弟背影僵住,雙下巴處快透出三下巴的影子。
對比起來那個大胖兄弟,他師父好像真的挺好?
從熊雄這兒沒打聽到湯欣榮,方秋椒就暫時把這事放到了腦後。
又幫熊雄嘗了兩道新菜,提出意見,方秋椒帶着鐵片刀回家。
回到家後,方秋椒就開始準備刀削面要的各種配料。
系統給的刀削面是拌鹵料的,鹵料要用上肉,澆的鹵汁也需要用肉喂出來鮮香。
第二天早上,方秋椒托闫胖子買兩斤肉。
還約了姑姑帶上葛虎幾個、加上蘇葉一起傍晚來店吃面,讓蘇葉認認人,也讓方小博交交朋友。
快到傍晚的時候。
方安紅帶上半斤肉票、一斤白糖票,招呼着三個孩子穿上幹淨外套。
轉頭方安紅又交代葛俊茂:“俊茂,等我出去了,你記得砂鍋裏炖着粥,回頭放溫了給媽喝。”
葛俊茂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哦。”
只眼睛還看着方安紅,想讓她反應過來——她落東西了。
葛俊茂屁股在床上扭來扭去,好不容易開口:“安紅,你看看,你是不是落東西了?”
方安紅仔細想了下,不解道:“我落什麽了?我沒感覺落下什麽東西了。”
葛俊茂擠擠眼,明示道:“你一個人帶着三個孩子,哪裏照看得過來。”
方安紅給了他個白眼,問外頭:“葛虎,能看好你弟弟妹妹不?”
葛虎大聲道:“當然能啊!媽你可一定要帶上我!”
方安紅對着鏡子,理了理頭發,然後回頭看葛俊茂:“看看,你兒子挺能幹。”
葛俊茂:“那就行,我又不是真想去,就是擔心你們。”
葛俊茂心想,他才不是覺得上回的花卷太香。
他,信仰的戰士,絕不認輸。
老婆帶了孩子出門,葛俊茂記着吩咐,粥放溫了就端去給屋子裏的老太太喝。
葛老太太靠着東西,慢慢地喝粥。
喝着喝着,老太太想起來道:“上回的花卷可真是香,那麽軟和還香甜。”
葛俊茂心想:這回你兒媳婦出去吃刀削面,花卷你吃不到。
只見葛老太太一臉得意道:“安紅說她會做那樣的花卷了,回頭等你不在家吃就給我做!兒子啊,你什麽時候出差啊?”
葛俊茂快郁悶死的時候,方安紅帶着葛虎三個正在看方秋椒削面。
方小博看得激動,跳起來道:“這是椒椒飛面!”
方秋椒差點把面飛到方小博頭上。
方夏尴尬地道:“我最近看了小李飛刀,不該給他講的。”
蘇葉笑着道:“孩子也沒說錯,不就是飛在半空中的,叫飛面也行。”
“我沒亂說,面真的在飛啊!”方小博理直氣壯。
方秋椒哭笑不得:“這叫刀削面,不能給人家改名。”
說笑間,刀削面被裝碗,放料,澆汁……
最後成品的刀削面上三分天下,燙得碧綠的青菜卧躺在一側,紅潤亮澤的鹵汁蓋住鹵肉,再露出一角秀氣的白色刀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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