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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

湯欣榮懷疑自己産生了錯覺。

那麽鮮的香氣,怎麽可能是從那鍋平平無奇的鲫魚豆腐湯裏傳出來的?

可還有餘香纏綿在他鼻間。

是真的。湯欣榮不得不承認事實。

但他心裏還抱有希望,希望那香氣只是意外。就算那麽香,也不一定好吃對不對?

他的手藝不差,面前這鍋辣鮮魚湯更是他的巅峰之作。他嘗試了很多年,才找到了完美的比例和做法。

方秋椒沖他露出一個笑,典型的皮笑肉不笑。

哪怕是玩|弄了湯欣榮,方秋椒也不覺得高興。

湯小榮對着她的店面都敢又砸又摔,會對老實過分的大胖哥做什麽?往深裏想想,方秋椒就覺得那兩巴掌輕了,湯欣榮也不配打着廚師的名義收徒!

看着時候到了,方秋椒徹底揭開鍋蓋。

肉眼可見,一陣蒸騰出來的熱氣呈白霧狀從鍋中漫出。

白霧散開,院子裏的空氣便以鍋為中心,散發出一股極致的鮮香,完全将旁邊那鍋魚湯的味道蓋住、遮掩。

熱氣散開,鍋裏的鲫魚和豆腐露了出來。咕嚕嚕冒泡的奶白魚湯中,鲫魚的肚子鼓起,露出來的豆腐一角可見稀疏的小孔。

方秋椒加入調料,最後撒上一把蔥花。

看着清清淡淡的鲫魚豆腐湯再煮了一分鐘,輕輕攪動出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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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這會,沒人再小瞧這鍋魚湯。

洪嬸子喜不自禁:“就知道方老板厲害,這老香了,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有個抱着娃的男人,笑着拿口水兜給孩子擦口水:“我家這個小的口水都多了!看來也是被香到,饞了。”

方夏松開了捏着的拳頭。

大拇指不經意碰到手心的部分,他才發現自己出了一手掌的汗。

他知道妹妹喜歡上了做菜這件事,做菜的時候她很快樂。雖然他對椒椒有信心,但也忍不住擔心,擔心會不會出現意外……

現在就好了。這霸道的香氣都不輸東安雞,只是風格是又鮮又香的,叫人垂涎三尺。

輸是不可能輸了。

劉斯直接在心裏贊了一句——好!

自從吃過刀削面後,劉斯就對方老板的手藝念念不忘。雖然他家住得遠,但只要店開着,他休假的日子還是有機會的。

如果方老板輸了,不能再繼續幹這行,那簡直是湖市民衆的大損失。

湯欣榮沉下心,繼續處理自己鍋中魚湯的最後一部分。

但他再努力讓自己鎮定,也掩飾不了,他慌了,撒調料的手都在抖。

等他弄完最後的部分,兩邊的鍋底下都熄了火。

兩人面前的桌子上,也各自擺上了七只碗。

方秋椒看向他:“湯師傅,我們上菜吧?”

湯欣榮手心冰涼,也感覺自己腳下發涼,凍得慌。

他掐了一下自己,艱難地道:“好,上菜就上菜。”

最後的結果,沒出去他不算輸。湯欣榮努力說服自己,盛出七碗魚湯。

他的每一碗魚湯,最下面是奶黃的湯汁,除了魚肉外,紅潤的辣椒絲,一小段的蔥葉,盤旋在碗裏,紅綠相間,賣相一流。

但奈何,七個做裁判的眼睛都盯在方秋椒那邊。

實在是太香了!

怪就怪,鼻子長得眼睛前面吧。

方秋椒盛出七碗豆腐和魚湯,鲫魚被整條撈了上來,裝在一個盤子裏。

劉斯七人早自己拿了筷子,當下主動地端起湯碗。

七個人一擁而上,劉斯發現就自己一個男的,于是他退讓了一步。

又發現湯欣榮那邊一個人都沒有,好像自己七人偏心方老板一樣。于是劉斯笑着走到湯欣榮這邊:“湯師傅,女同志嘗那邊去了,我來這邊。”

湯欣榮臉很黑。

因為他剛剛明明看見劉斯去了旁邊,是不好意思和女人擠,才到自己這邊的。

結果還沒出來,抱着渺茫希望的湯欣榮強行擠出一個笑:“記者同志不會失望的。”

劉斯接過湯碗,拿着筷子撥開了辣椒絲和蔥段,将碗放到嘴邊,喝了一口魚湯。

一入口,劉斯就感覺嘴裏燒了起來,辣意在嘴中游走,辣得他小吸了一口氣。

但這口熱湯下去,身上的确湧起了舒服的暖意。

劉斯又嘗了幾口,公允地評判:“挺辣,但也蠻爽的啊!湯的最後,還有魚的鮮味,一股味道很好的酸味,餘味很好。”

但劉斯的淡定欣賞完全沒用,因為隔壁的女子六人組給了湯欣榮暴擊。

尤其是黑牛請來的四個年輕姑娘。

“真好喝啊!怎麽會有這麽鮮的湯!”

“對啊,原來工友們一點都沒誇張,都是在說實話。我還不相信她們,我真是傻,錯過了多少好吃的!”

“好香,喝着全身都舒服了!好像洗完澡,那種輕松又暖融融的舒服感覺。”

丁竹娴道:“豆腐也入了味,吃起來口感很特別,豆腐裏面也有湯的味道,一點豆腥味都沒有。”

婦聯的同志一臉榮耀:“這碗湯完全做出了我們女同志的風采——”

比了個大拇指:“牛!”

方秋椒道:“魚肉也可以嘗嘗。”

方秋椒上前,拿着一雙筷子戳破鼓起的魚肚子,另一只手再配合着用力,魚被兩邊攤開,方便女士們品嘗。

魚肚中的湯汁流了出來,讓魚肉看起來更漂亮。

丁竹娴是年紀最大的,夾了第一筷魚。她夾的是肚子部位,只見魚肉直接和魚骨脫離,幹幹淨淨地被夾了出來。

把魚肉送進嘴裏的瞬間,丁竹娴就被魚肉的細嫩征服了。

入口即化,魚肉的肉質細膩得不像話,丁竹娴沒說話,第二筷直接下去了。

見她這樣,還等着評價的其他五人反應了過來——肯定很好吃!領導連話都不想說了。

于是五六雙筷子一起下去,将不大的魚瓜分。

方秋椒忍不住提醒:“小心細的刺!”

丁竹娴的第一筷,夾的那部分沒有細刺,但多刺的鲫魚身上別處卻是有細刺的。

幾人俱都點頭,只是嘴上沒理方秋椒。

對不住了,正吃着呢,實在沒空。

那邊劉斯一看,方老板做的魚快沒了!

他放下湯欣榮的魚湯碗,跑過來:“你們給我留點啊!”

劉斯端起碗,也不先喝湯,先對着魚下手。

方秋椒笑着看他們争搶,自己又盛了兩碗湯,端去給方夏和洪嬸子。

洪嬸子覺得特有面兒:“方老板總是這麽客氣,那我可不客氣了!”

她一連說了兩個客氣,把看着的人都說笑了。

方夏本想低調一點,但誰讓他妹妹就是這麽上心他呢,于是端着魚湯,滿臉從容地喝湯。

湯欣榮看得氣不打一處來,因為他完全沒被這個人放在眼裏。可七個人,四個是他徒弟挑來的,他也沒話說。

還好丁竹娴還記着,她多吃了兩筷子魚,然後就朝着湯欣榮走過來。

湯欣榮已經氣過頭了,麻木地把自己的湯遞過去。

一碗又一碗,直到第七碗遞出去,他才有了一絲緊張感。

萬一……萬一他就贏了呢。

他的辣鮮魚湯的熱辣,是所有人都一致認可的。

丁竹娴喝了一口魚湯,被小小地驚豔。不然多喝幾口後,她腦中卻想起剛剛喝過的魚湯,兩邊一對比,頓時覺得手裏這碗魚湯索然無味。

丁竹娴客觀道:“湯師傅,這碗湯的辣味很豐富,還夾着一股好的酸味,讓整個味道非常豐富,是碗很開胃的湯。”

一個年輕女孩補充:“但有點不太像魚湯了,像一碗辣湯!”

不怪她們要求高,都是剛剛那碗魚湯太鮮了。

旁邊一個大伯張口笑道:“不用比了吧!肯定是方老板贏了。”

湯欣榮是不服氣的,他沖到方秋椒面前。

“讓我嘗嘗!”

方秋椒也不小氣,盛了小半碗。之前的魚湯也盛得不多,不然一鍋魚都盛不了幾碗。

湯欣榮接過湯,聞了一下,然後顫抖着手送到嘴邊。

一旁,湯小榮和湯欣榮的徒弟、子侄們,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們希望是假的,湯欣榮怎麽能輸呢。湯欣榮輸了,那他們怎麽辦?

可湯欣榮只嘗了一口,眼中就神采盡失。

味道太鮮美了,他從未想過,魚湯能做到這般。

湯欣榮心中升起一種悲涼,幾十年,白活了啊……

他白着臉,想起衆人吃過魚都不說話,垂死掙紮:“魚的鮮都被熬進湯裏了,魚肉肯定——”

劉斯打斷他:“誰告訴你魚肉不好吃的?!”

劉斯打算讓湯欣榮徹底認輸,咬牙把魚背上最後的魚肉讓出來:“老湯,給你嘗嘗。”

湯欣榮瞪着眼,他想說不可能。怎麽可能湯鮮美至極,魚還好吃?

湯欣榮不信地拿筷子夾起最後一點魚肉,将那塊滿是小魚刺的肉送進嘴裏。

沉默了半響,湯欣榮的手無力地放了下去,整個人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

他說道:“是我輸了。”

湯小榮幾乎跳起來:“爸!你胡說什麽呢,你怎麽會輸,那鍋魚湯不就香了一點!”

湯欣榮本就氣惱至極,見湯小榮還搗亂,氣得伸手打了湯小榮一巴掌。

他打的正好是湯小榮完好的一邊臉,兩邊臉一邊挨了一個巴掌,倒是足夠公平。

湯欣榮訓斥起湯小榮:“你這個混小子,平日裏我總想着你還小,如今看來卻是慣壞了你!要不是你胡鬧,嫉妒你大胖師兄,他也不會背上那樣的名聲。”

“只怪我當時想着保你……”

湯欣榮紅着眼道出事實,引起一片嘩然。

“我就說能幹的學徒,為什麽師父不喜歡,原來是這兒子的問題啊!”

“這家夥小小年紀,真的是被慣壞了,做出這種事來!”

湯欣榮成功推鍋給湯小榮,聽的人中有一些做父母的同情起湯欣榮這個做父親的來。方夏沖方秋椒使了個眼色提醒她。

方秋椒腦子一轉,打斷湯欣榮:“我一開始問你,你那麽誣陷大胖哥,你虧心不虧心?當時你可不是這麽說的,我給過你機會。”

方夏也開口道:“子不孝,父之過。你輸了,以後不再做廚師,也算是給你兒子贖罪。以後好好教育你兒子,別放出來砸別人家門。”

話題一轉,立馬把聽衆的注意力拉回來。

湯欣榮最後的推鍋,沒用。

湯欣榮眼神變幻,心裏冒出來最後的念頭——大不了耍賴。

與此同時,一輛汽車疾馳到街邊,在籬笆院門口停下來。

田大胖推開車門:“師父!我回來了!”

關山海拔掉車鑰匙,裝進兜裏,拉開車門下車。

站到地上,望着朝着人群飛奔過去的田大胖的背影,關山海嘴角輕抽。

他還忘不掉——田大胖找到他,焦急地大喊:關爺爺!師父讓我找你告狀,有人欺負我們。

上回田大胖跟着小丫頭,叫的關叔。

關山海捋了下,知道田大胖拜了師父,給他升輩分了。

可天地良心,他刮了胡子,絕對比田大胖年輕啊。

作者有話要說:田大胖:我一路跑一路想,還好時間夠給我腦瓜轉的。[驕傲]

關山海:可聰明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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