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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山海被叫過無數聲的“叔叔”,哪怕意識到了小丫頭真的長大了,但其實心裏仍然沒有完全建立起‘小丫頭成了大人’的認知。
他像故意逗弄小孩的大人,總是在不惹人生氣的尺度裏尋找快樂,就很……惡趣味。
像喜歡被喊“叔叔”這個稱呼一樣。
所以此刻,他生出的那些念想,叫他自己都害怕,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太禽獸了!
還好經過許多事,讓他尚能強行鎮定下來,使得面上看不出任何不對。
但平常他絕對會毫不介意地伸手,給小丫頭擦去眼角的淚花,此刻卻是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關山海想控制情緒,所以面上表情看起來有些‘冷漠’。
他腦子打了結似的,對着方秋椒的鼻子吹了一下,然後問道:“不疼了吧?”
一向正經的聲音還很小意溫柔。
方秋椒先是愣住。
然後她自己擦擦眼角,小心地摸着鼻子,笑出聲:“小博都不信這個!”
又不是神仙氣,還能吹一口就不疼了。
那一點點眼淚,本來就是應激反應,一擦就沒了。關山海看着,心裏徐徐地落下塊千斤重的巨石,松了口氣。
他退開,站到一邊,眼睛盯着那碗水煮肉片。
但其實眼裏什麽都沒有,滿腦子也空蕩蕩。似乎只有剛剛那細細的滋滋響聲,不斷提醒他那瞬間不正常的心動。
方秋椒見他盯着水煮肉片,頓時一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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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偷偷加辣,不會被胡子叔看出來了吧?
方秋椒兩只手背到身後:“水煮肉片就是比較辣的。”
關山海頓了一下,然後保持着他的‘冷靜面孔’,點頭道:“我喜歡吃辣,看起來很好吃。”
板着臉的“誇”,看起來實在沒多少真心實意。
方秋椒:更慌了!
關山海也察覺自己似乎太生硬,他主動開口提議:“我嘗嘗?”
他拿起幹淨的筷子和碗,夾起塊肉片。
夾在筷子上的肉片,因為夾起的動作輕輕地晃彈。
輕盈起舞,柔軟折腰,此刻的肉片就給人少女般的軟嫩感。
肉片上裹着一層極薄的淺橙黃色紅油,上頭粘着碧綠的蔥花、以及紅棕色的刀口辣椒碎末。
那極度誘人的肉片,叫方秋椒看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後方秋椒就看見她胡子叔,面無表情地将肉片送進嘴裏,十分淡定地吃完了。
就這?!
這就沒了?!
方秋椒懷疑自己是不是放錯了辣椒,亦或者聞着味道完全沒問題的菜翻車了?
她不敢相信,拿起另外的筷子,夾了一筷肉片,送進自己嘴中。
肉片入口微燙,接着麻麻辣辣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刺激得味蕾向大腦發送饑餓的訊號。
方秋椒不由自主地就開始嚼動肉片。
肉片嫩滑又彈牙,口感極好。配合佐料的味道,辣得爽,麻得過瘾。
唯一的缺憾就是辣味太帶勁,一口吃完,方秋椒得小口吸氣,緩解那股子讓口水肆意的辣意。
她看着旁邊淡定從容的胡子叔,腦子一轉,看破了對方:“關叔,你也太心機了,還裝不辣騙我?!”
關山海看向她,想的是:她的嘴紅得真好看。
他可能……真的是個老禽獸了。
而方秋椒被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同時也被對方強大的氣場壓着,感覺特別心虛。
算了算了,以後不玩了。
她玩不過胡子叔這種老狐貍。
關山海終于又意識到了不對。
——小丫頭剛剛說了什麽?!
一句沒聽見的關山海想了想,露出笑容,真誠地誇道:“真的很好吃啊!”
誇好吃絕對沒錯。關山海心裏定了定,又夾上一塊肉片,認真地嘗了起來。
麻辣的油炸辣椒碎末,又香又辣,辣椒還是酥脆的口感,微小卻努力散發香氣的蔥葉,嫩滑的肉片……
嫩滑兩個字,一聽容易叫人想起清淡、湯水、寡味這些詞,反正和重口味的麻辣一時聯想不到一塊去。
這道水煮肉片,卻是将重口味的麻辣和嫩滑巧妙搭配。
關山海連着嘗了好幾塊,用盡平生美食素養,往細了誇:“麻辣鮮香就不用說了,太俗。這道水煮肉片的麻辣真的太爽了,在刺激人的食欲上特別厲害,一口就叫人胃口大開。”
“現在寒意還沒散去,吃這個真是再惬意不過,幾口下來身上暖暖的。”
方秋椒心裏:你肯定在哄我。
不過胡子叔哄人都在點子上,每每也都是真心實意,方秋椒聽着就很爽。
方秋椒認可道:“我也覺得這個麻辣口真的厲害,都比得上酸辣口的開胃了。”
“方法都是一樣的,刺激味蕾,你的嘴巴告訴腦袋——你餓了,然後吃個不停。只不過它們針對的是不同的點。”
兩人并排着站在一碗水煮肉片前,像是一對偷吃的饞貓。
大黑貓在門口探出貓頭:“喵喵喵!”
——貓也餓!你們看看貓!
方秋椒遲疑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回頭。
“霸王,你餓了嗎?我們等下就吃飯。”
旁邊飯已經煮好了,早上就開始炖的骨頭湯在圓筒鍋裏,甚至聞得到炖通透的骨頭香。
但是今天人多,兩個菜量大也不夠。
方秋椒抄起刀,切了兩個蘿蔔,做了清淡口的蘿蔔;又切了剩下的肉,打了加蔥葉的鮮肉湯。
關山海就站在廚房裏,伴随着心跳的起起伏伏、快快慢慢,一會兒出神一會兒回神。
這麽多年來,他從沒覺得自己像此刻這般遲鈍過,簡直笨得可憐。
腦子像是漿糊一樣,根本什麽東西都想不出來,只有“老禽獸”幾個字來回飄蕩。
關山海摸了摸胡茬,走出廚房,打算冷靜冷靜。
他走出廚房,抄起地上的貓,抱着貓找個地方坐下。
大黑貓尾巴甩了甩,兩只前爪被它哥捏着玩。
貓的直覺很靈敏,察覺到不對勁,大黑貓目露疑惑。
——怎麽了?
貓關心着人。
人想的卻是——啊,她喜歡我的貓。
關山海心裏胡思亂想着,手裏捏着軟乎乎的貓爪沒停。
大黑貓見他不理自己,抽回爪子,憤憤地一爪子按在他哥臉上:“喵!”
然後大黑貓轉身離開,去賣乖。
它聽到了開飯的聲音。這句它是聽得懂的。
它哥好像傻了,但傻不傻不要緊,吃飽再看吧。
衆人都坐下,蘇葉看着關山海在一邊坐着不動,大聲喊道:“山海?”
許是面前沒人,關山海的注意力多少分出了一點,叫到名字就意識到該吃飯了,于是幫忙去發筷子和碗。
被搶了活的田大胖第一反應:關爺爺真是好人!
飯桌上四個菜,量都不少。為了照顧尚玉華的口味,除水煮肉片外,其他三個菜的口味都是極清淡的。
尚玉華喝着香濃的骨頭湯,心裏知道這并不是知道自己懷了孩子才有的待遇,而是妹妹椒椒一早就炖上了的。
區別不大,但一個是關心孩子,一個是關心她。被惦記的感覺讓尚玉華的氣徹底消了,為那些事生氣不值得。
骨頭湯炖了很久,骨頭都炖得軟了,可以用牙齒咬得動。
蘇葉故意去咬,然後笑着道:“回頭就告訴那些老頭老太太,我咬得動大骨頭!吓死他們。”
她俏皮的話把大家逗得直樂。
蘇葉和尚玉華沒敢碰水煮肉片,其他人卻沒有顧忌。
衆人喝了湯墊墊肚子,便朝着色澤最是鮮豔、吸人眼球的水煮肉片下手。
肉片沒那麽燙了,但麻辣鮮香的口感依舊一絕,誰嚼着肉片都覺得滑嫩、彈牙、美滋滋。
柴英秀辣得直吸氣:“真的好辣!”
方秋椒立馬喊:“阿媽你吃口蘿蔔!”
其他嘗了肉片的人一邊狼狽地吸氣,一邊笑。
柴英秀吃了口蘿蔔,勉強壓下辣意,看向水煮肉片的目光竟然很喜歡:“辣,但是好香啊!這個肉還特別嫩,真是好吃,麻麻辣辣太爽了!”
意思就是——辣,但是真好吃,我還要吃。
方秋椒道:“阿媽,你不能吃太辣,我怕你回頭胃不舒服。”
“好好好,我知道少吃的。”柴英秀連連點頭,然後筷子就朝着水煮肉片去了。
她面上帶笑,顯然是逗方秋椒的。
方秋椒無奈地笑笑,用公筷翻出底下的蔬菜:“底下還有菜呢,少沾點辣椒,就沒那麽辣了。”
方夏笑着道:“我還不知道底下有蔬菜,讓我來嘗嘗。”
方夏夾起莴筍葉送入嘴裏。
莴筍入口嫩滑,葉片光亮,吃了油,可煮得特別好,正式就是最佳的口感,嚼起來美味又爽口。
那種在口中響起傳到耳邊的“咔咔”聲,讓心跳都跟着咀嚼的節奏歡快起來。
田大胖則夾了根拍扁了的蒜段。
他學了這麽久的廚,多少會吃一些,知道這道菜的精華一在辣椒,二在肉片。
他用蒜段蘸上一些摻着花椒碎末的辣椒。
辣椒麻辣,香辣味道濃郁,蒜也是香的。兩種香混合在一起,簡直是香上加香。
不能接受蒜的,也可以吃莴筍葉和莴筍莖,享受那爽脆的口感。
所有人一邊辣得小口吸氣,一邊又被那股子麻辣鮮香刺激得食欲暴漲,饞蟲在心裏癢癢。
只好用肉片配上飯,吃完肉片,大口送飯,解辣又滿足。
在一邊看着的蘇葉和尚玉華饞得不輕。
不是別的菜不好吃,是吃不到的腦中越想越香。
等回頭吃完飯,蘇葉和關山海坐了會,然後溜達着回家。
蘇葉直咽口水:“那水煮肉片有多香啊?可饞死我了。就怕回頭椒椒嫂子也忍不住,這才強撐着沒去夾。”
關山海想着事呢,随口答道:“當然香得要命啊。”
蘇葉:……更後悔了。
因為太饞了,蘇葉一心想着水煮肉片,沒注意到旁邊的混小子已經三魂出了七竅。
新裝的電話響起來。
蘇葉不喜歡電話聲,去了樓頂,一邊曬太陽,一邊翻看自己的書。
樓下,關山海接通了電話。
男人靠在刷成暗紅棕色的牆上,表情沉默。光線從側面打過來,他深邃的眉宇、硬朗的輪廓像是從藝術畫裏走出來的。
不過那一身普通的衣服,又讓他生出幾分地氣,多了份真實感。
關山海低聲問:“怎麽了?”
“老大,你不是說帶着老人家來星城嗎?這麽久還沒個動靜。”
關山海想也不想,就開口道:“暫時不回去。”
“暫時是多久啊?”
“不知道。走的時候我都給你們捋清楚了,誰管哪塊。你們跟我那麽久,一人一塊地方還幹不好,不如去給湘江的魚加餐?”
那人吐槽道:“老大,你這麽兇,老人家找的好姑娘肯定被你罵跑了吧?!”聽着還有些幸災樂禍。
雖然老大在休息,但大家一樣單身啊。
然後他被挂了電話。
“喂?喂喂喂?!”
光頭男人轉過頭,對着男女皆有、氣場人均很強的一群人道:“老大也太無情了!我打賭,那個姑娘肯定被他吓跑了。”
而關山海挂了電話,伸着手,搓了一把臉,曾經銳利如鷹狼的目光中只餘一片糾結和茫然。
一旁的貓看呆了。
大黑貓輕聲:“喵喵……”
——這不對勁啊,是不是真傻了……
下午柴英秀回家,家裏還有老母雞小黃和它的同伴需要照看。
尚玉華則在二樓住了下來,住了五天,直到她感覺自己舒服得不行,方秋椒才肯放她走。
甚至為了放心,方秋椒還順帶給田大胖發了工資、并且放假,帶上又想回家的方小博三人一道回去。
少了個田大胖,方秋椒就偷了個懶,又賣了一天的刀削面。一百二十碗,賣完為止。
賣完一百二十碗,方秋椒就去院門上挂上售盡的牌子,讓後面的客人們不要再進來了。
出去挂了牌子,再在大廳轉一圈。
聽着那些歡快的吃面聲,方秋椒心情愉快地回廚房。
見她回廚房,有一桌的三個男人看看她的背影,然後對視一眼。
這三人最近常出現,和不少客人都混了個臉熟。平常誇方秋椒廚藝,那也是相當賣力的。
總之,他們已經成功地讓所有人認為——他們是方家小店的忠實顧客。
剛剛有個人還找了方夏,紅着臉,問了方夏方老板收不收徒弟的事。還介紹了自家的孩子,說是天賦異禀。
這種匆匆一瞥的目光,方秋椒是注意不到的。
但她走進了廚房。
極強的嗅覺,讓方秋椒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
而且那種味道讓她感覺不是很好。
方秋椒仔細聞了聞,接着打開廚房裏的櫃子,扒開香料袋子,在櫃子最裏面翻到了一個不屬于店裏的袋子。
方秋椒打開袋子,看着裏面的罂|粟|殼,心都驚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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