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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小丫頭話裏嫌棄的意思,關山海輕咳了一聲。

尉遲川則直接閉嘴了。

他本來就不是真想學燒火,被一打擊徹底沒了興趣。

方秋椒可不知道兩人的心思,她手裏拎着大圓勺,走到鍋前。

關山海則坐到燒火板凳上,兩條大長腿一條小心地曲着,注意不妨礙方秋椒。

方秋椒指揮道:“中火。”

關山海用燒火棍将炭火撥弄,讓裏頭通進去的空氣更多,火勢變大,但又不至于太大。

鍋熱起來,方秋椒舀起豬油放入。

乳白色的豬油在鍋裏化開,葷油的淺淺脂香氣溢出。

感覺到油的溫度合适,蔥白放進去,炸出香味來,至變黃撈出。

再接着,方秋椒将隔夜的米飯倒入。

米飯吃上熱,用圓勺子的勺底搗開飯粒,一邊搗,另一只手得開始颠動鐵鍋。

兩手操作,方秋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她還做不到一心二用,頻繁颠鍋時,拿勺子的手會稍有停頓。

不過饒是如此,這種操作也叫兩個男人看呆了。

那被抛起又落下的一大片飯粒,像是幽暗黑海上方掀起的白色浪潮,不斷地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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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普通鍋,一鍋隔夜飯,因為廚師的驚豔手法而生出華美感。

“大火。”

方秋椒喊了聲,可鍋底下的熱度明顯沒上升。

她看向胡子叔,疑惑地提高聲量:“關叔,火大一點。”

就是說話的時候,她的手也沒有停下。

關山海被驚得回神,以最快的速度讓火變大。

尉遲川在一旁看着,完全沒有嘲笑的想法。甚至有些慶幸……不是他在燒火。

方秋椒則斂着眉,開始想念她的乖乖徒弟大胖。

還是大胖幹活最專心,燒火就一心燒火。

不過關叔不是專業的,方秋椒也不會因此而說什麽。

火漸大,方秋椒放下勺子,端起蛋液碗往鍋裏旋轉着倒了一圈。

奇異的是,颠鍋的起伏和倒蛋液的手配合得很好,足有兩層的米飯被蛋液澆到了。

蛋液裹着的飯粒還沒有直接接觸鍋底,勺子又到方秋椒手裏,給飯粒分蛋液。

不是先裹蛋液在飯粒上,所以想要每粒飯都裹上蛋液,還想要裹得好看,是件不容易的事。

方秋椒搗散蛋液,眉頭就皺了一下。

有些飯粒沒裹上蛋液。雖然後面能在炒制的過程裏蹭黃,但和蛋液裹上去口感會不同。

不過這念頭只在心裏一閃而過,方秋椒轉頭就忘了,全心神投入在炒飯裏。

沒多久,“噼噼啪”的細微聲音響起。

飯粒穿上了黃色外衣,在鍋裏起舞,飄出一股好聞的蛋香來。

撒上一撮适量的白色食鹽。

接着綠色的小巧蔥花落進鍋裏,或躲進帶着蛋香中的飯粒中間,或半遮半掩,熱力一熏,便又冒出蔥香來。

最後一小勺高湯,落在鍋底的邊緣。

高湯和鍋接觸的瞬間,高湯的香氣被激發,随即就被蛋炒飯覆蓋,将香氣吞沒。

方秋椒聞着複合的香氣,道:“好了。”

她擡起勺子往鍋裏去,粒粒分明的蛋炒飯被舀起,盛在粗瓷的盤子裏。

蛋炒飯堆起的形狀,像是一座金黃的小山,碧綠蔥花宛若綠樹,點綴其上。

成型時熱氣蒸騰,又似金山綠樹間升起雲霧。頃刻間,美不勝收。

這樣的景象,熱氣正多時最驚豔!

短短瞬息,熱氣變少,直至幾乎看不見,便能清晰地看清金黃的小山。

蛋炒飯小山顯露全貌,粒粒金黃的米飯都泛着光澤,漂亮誘人得緊。

尉遲川看着這盤飯,腦中浮現出無數靈感。

滿腦子美妙的想法,叫尉遲川心中蠢蠢欲動。

他想回到辦公室去,用他的紙和筆,畫下他此刻腦中閃現的靈感。

但他望了一眼關山海,眸子裏的興奮褪去,甚至冒出兇厲來。

關山海本也在欣賞蛋炒飯,他坐在小板凳上,離得近。

平視的視角靠近,放大了看蛋炒飯,委實叫人無知無覺間便沉醉在那食物美的風韻中。

可過往經歷讓他對旁人的目光很敏銳,像尉遲川這樣不善的,一下就觸動了關山海的敏感神經。

關山海回望過去,對尉遲川突然冒出來的兇厲表情提防又不解。

對方的情緒,來得很奇怪。

兇狠必有原因,可剛剛兩人在看蛋炒飯。

莫非對方……是個老饕?那還得是很瘋那種。

方秋椒也看入迷了,回神才想起來道:“第一碗好了,第二碗馬上,趁熱吃最香!”

“什麽香?”

朱康安丢開自行車,一邊喊,一邊朝着廚房沖過來。

到了廚房門口,朱康安嗅着好聞的蛋炒飯香氣,眼巴巴問:“方老板,有我的嗎?!”

“有啊。”方秋椒笑着點頭,然後看向尉遲川,“你和尉遲先吃吧。”

尉遲川被叫到名字,倉促間回神,說話的語氣微顫:“好啊。”

朱康安有些沒心沒肺,方秋椒盛出第二碗,他就接了,然後拉着尉遲川一塊去客廳吃蛋炒飯。

只剩下了兩人。關山海收回望向尉遲川的目光,擡頭問:“累了沒?這鍋看着挺沉的。”

“胳膊有一點點酸。”

颠鍋要求又快,注意力又集中,方秋椒松緩下來還真覺得胳膊有點酸。

“看來以後不能賣這個,太費胳膊。”方秋椒笑着開玩笑。

關山海又道:“要不我們的随便炒炒?別廢胳膊。”

“不行,太香了!我也想嘗嘗。關叔,你乖乖燒火。”

方秋椒在廚房裏霸道得很,抄起勺子,就對接下來的飯粒下手。

再一陣香氣缭繞,盤子裏三座蛋炒飯小山出爐。

香氣更濃郁了些,方秋椒很滿意。雖不夠完美,但一步步要有進步。

方秋椒端着一盤,關山海則一手一盤。

到了大廳,方秋椒放下炒飯,去敲方夏的門。

“小哥!吃飯啦,我做的蛋炒飯,可香了!”

“來了。”

裏頭方夏回了一聲,然後有東西響動的聲音。

門打開,方夏從黑漆漆的屋子裏出來,手推着輪椅,照片放在他腿上。

方秋椒推着方夏洗了手,兩人這才一齊坐下。

關山海還等着,朱康安已經吃了大半盤了。

他擡起頭,含糊不清地道:“方老板,真、真香!”

朱康安從沒吃過這麽香的蛋炒飯,他說了一句,特意将飯咽下去,鄭重其事地開口。

“吃了這碗蛋炒飯,我才知道,我以前吃的那都不配叫蛋炒飯!”

尉遲川也道:“真的香,吃下去滿嘴都香。飯香,蛋香,還有蔥香。”

尉遲川說話時,眸中只倒映着個方秋椒,似乎是怕錯漏了她一分一秒。

方秋椒拿起吃飯的勺:“我還沒嘗,讓我嘗嘗。”

蛋炒飯炒得粒粒分明,一粒一粒夾着吃是不可能的,那樣吃着也不爽,唯有勺子才是正解。

方秋椒舀起一勺,只覺香氣撲鼻,然後幸福地把蛋炒飯送進嘴裏。

一入口,就是濃濃的香氣。

如尉遲川所說,飯香,蛋香,還有蔥香三種香氣都有。

但三種香氣和諧地融在一起,又沒有将彼此吞沒,只是聞着就叫人覺得芬香舒适,胃口大開。

嚼動起來,剛出鍋藏着熱量的飯粒似乎還在嘴裏蹦了一下,将香這個特色從嗅覺轉變為味覺上的。

方秋椒自己都想誇:真好吃啊

方夏大口吃着,突然想起了阿媽這回看到他說的話。

——胖了。

這樣吃下去,誰能不胖呢?往後還是多出去轉轉,免得胖得厲害。

至于現在,就吃吧。

方夏最喜歡裏頭那股蛋香,不帶絲毫腥味,純香得迷人。

關山海覺得……不夠吃。

但他不好意思開口,明知道小丫頭做這個累,哪裏好意思再讓人勞累。

關山海只能努力控制自己,吃慢點。

不過如此一來,他倒是能理解尉遲川如果是個老饕,想要幹掉他的心了。

這要有人搶,他也想幹掉對方啊!

許是同樣想着事,兩個男人的目光又交彙了。

目光相觸一瞬後,尉遲川立馬垂下長長的眼睫,遮擋住眼中情緒。

關山海心裏頭嘀咕:不對勁。

他甚至還覺得,尉遲川好像有點眼熟,他在哪裏見過一樣。

朱康安正好吃完,滿足于肚子吃飽了,又不滿于得看着其他人,嘴巴饞。

他大聲道:“啊!真的太香了,我的靈魂在此刻得到了升華!”

方夏無語道:“升華是種物理變化,你是樟腦丸麽?”

朱康安不解:“也可以和靈魂搭配用啊。”

方秋椒也沒懂,猜道:“不太聰明?”

方夏耐心地給妹妹解答:“升華還比喻事物的提高和精煉,明顯他的腦子沒有。”

最後方夏做出總結:“朗誦去外頭,別吵我們吃飯。”

方秋椒不厚道地笑出聲:“哈哈,小哥嫌你吵。”

朱康安看一眼尉遲川,尉遲川回以微笑。

朱康安手撐着下巴,幽幽嘆息:“靠不住的男人啊。”

他的表情實在好笑,其他四人都沒忍住,笑了出聲。

一頓香噴噴的蛋炒飯,外加靠得住又可愛的朋友,成功治愈了方秋椒低落的心情。

飯後,衆人這才看起方夏洗出來的照片。

有尉遲川和朱康安一人半張臉的,也有仲東标幾人。

尉遲川和朱康安一起那張洗了兩張,方夏送他們一人一張;仲東标等人的則被關山海拿走,送去公安局。

尉遲川帶回來的禮物——相冊,也送給了方秋椒。

到了離開時,氣氛竟意外地和諧。

和尉遲川一塊兒走出院子,一人一個方向,關山海回頭望了一眼。

長長的一條街,朱康安的步伐輕快,身邊另一人則顯得有些沉重。

關山海“啧”了一聲,回頭在風裏呢喃:“在星城哪兒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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