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宮鬥的第七十六天

“娘娘, 奴才還打聽到萬歲爺讓貴妃娘娘沒事找您請教。”小竹子臉上滿臉笑容，李玉手下有好幾個徒弟，他不敢貪多, 只和小栗子打交道，平日裏沒少給小栗子好處，愣是在短短幾個月同小栗子打好了交情, 幾乎都要斬雞頭, 燒黃紙了。

現在小栗子受重用, 他也算是押對了寶了。

他心裏也很清楚, 日後小栗子身旁會有不少人奉承，但是雪中送炭可遠遠比錦上添花來得強。他和小栗子的交情終究是其他人無法替代的。更何況，小栗子只要不傻, 也不會放棄同他的交情。畢竟宮中的局勢現在可是對他們娘娘來說, 很是大好。

“以貴妃娘娘的脾氣，怕是拉不下臉來。”桂枝嗤笑着說道。

顧倩倩卻笑着搖了搖頭, “本宮看卻不然。”

桂枝面露驚訝神色, “娘娘，您莫非覺得貴妃娘娘能忍這口氣不成？”

貴妃的高傲和目下無塵可是連宮外都出名的, 怎麽可能會真的卑躬屈膝地給請教娴妃？！

“這個嘛, 要不咱們打個賭？”顧倩倩唇角勾起，眉眼露出幾分笑意，如桃李般明媚的面容絢爛侬豔。

桂枝呼吸不由得一滞，心道娴妃這容貌當真是傾國傾城, 連她這個女人有時候看着都不禁失神, 其實，倘若她不是皇後娘娘的人，桂枝早已想對娴妃娘娘死心效忠了。畢竟, 娴妃這人實在不錯，對待伺候的宮女太監都很寬厚，出手又大方，平日裏也經常關心她們，更重要的是，她的前途光明。像這樣的好主子，宮中可不常見。

這後宮中多得是人想到長春宮來伺候娴妃，只是可惜沒有機會。

但是，可惜桂枝從一開始便是皇後的人，因此，無論娴妃怎麽好，都與她毫無幹系。

壓下心中的思緒，桂枝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娘娘想賭什麽？”

“咱們也不賭大的，輸了的人就請大家吃點心，怎麽樣？”顧倩倩微笑着說道。

桂枝想也不想就答應下來，這賭約如此，沒什麽好擔憂的，何況她覺得自己贏的概率要大一些。

次日，下午，高貴妃就來了長春宮。

長春宮的宮女太監們對她的到來都有些緊張，畢竟高貴妃惡名在外，昨日又丢了顏面，焉知不會拿她們娘娘出氣。

“本宮來叨擾妹妹，妹妹不會見怪吧？”高貴妃半笑半不笑地問道。

顧倩倩勾起唇角，露出些笑意，“姐姐見外了，您能來臣妾宮中做客，臣妾受寵若驚還來不及，怎麽會見怪呢？”

“這就好。本宮最近喜歡上品鑒古董字畫，聽說妹妹在這方面有些門道，所以想來讨教一二。”高貴妃的話說得不急不慢，她眉眼雖繃着一股郁氣，但臉色看上去的确沒有發怒的意思。

就連之後顧倩倩拿出乾隆賞賜下來的《簪花仕女圖》，她也只是沉了下臉色，但的确沒發脾氣。

這看着衆人是吃驚不已。

高貴妃在長春宮坐了小半個時辰才離開，她一走，長春宮衆人都按奈不住心中的驚訝，杜鵑更是罕見地張大嘴巴，“娘娘，貴妃娘娘這性子變得可真大。”

“她哪裏是變了性子。”顧倩倩捧起一杯參茶喝了一口，微微甘甜的口感讓她很是受用，“她不過是為了跟萬歲爺應付了事罷了。今日她能來坐半個時辰，之後估計是不會來了。”

“這也足夠稀奇了。”百靈笑着說道，“奴婢等人可從未見過貴妃娘娘這樣‘禮賢下士’過。”

百靈打趣的話，叫衆人都跟着笑出聲來。

她們心中不但高興，而且覺得解氣，能叫高貴妃放下顏面，這可比得了什麽好處更叫人心裏頭舒暢。要知道，在這宮中，高貴妃就算是對着皇後，也甚少讓步過。

顧倩倩也不禁露出一個微笑，她眼眸流轉，看向旁邊的桂枝，道：“桂枝，今兒個下午大家夥的糕點就拜托你了。”

“啊？”桂枝從錯愕中回過神來，她雖然心中肉痛，但還是笑道：“奴婢知道了，大家要吃什麽，只管點，奴婢讓禦膳房的人幫忙做來。”

“那我們可就不客氣了。”百靈熱情地拉着桂枝的手，“聽聞禦膳房的劉公公最近研制出一道新的糕點，我正想嘗嘗呢。”

“行行行，”桂枝滿口答應，“要吃什麽随便點。我願賭服輸。”

顧倩倩眉眼露出幾分笑意，落在桂枝眼中，她便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心中盤算道，現在娴妃娘娘都已經到會同她開玩笑，打賭逗趣的程度，想來是已經徹底把她當成心腹了。

這便好，這樣一來，今兒個就算是出了血，也算是值得了。

想到這裏，桂枝親近地對顧倩倩說道：“娘娘，您想吃什麽？奴婢也去禦膳房點。”

“本宮近來倒是有些想吃甜的，讓禦膳房做些紅豆糕吧。”顧倩倩也配合地說道，桂枝果然滿口答應，一并記下其他人要吃的糕點，其他人捧場之餘也沒有獅子大開口，畢竟這回桂枝要去禦膳房叫糕點，出的是她自己的錢。

這算是禦膳房的灰色收入。像各宮當中比較得寵的宮女太監，去禦膳房中總是有幾分顏面的，平日裏可以随意要點兒東西，可要是真要點菜而且量還不少的話，就得給錢了。這算是大家夥的默契。雖然說禦膳房的太監們不缺這點兒錢，但也不樂意經常給人白幹活。

長春宮衆人有說有笑地一起吃了糕點。

自這日起，桂枝同其他人感情越發親熱，在顧倩倩跟前也隐約同杜鵑，百靈兩人并列，長春宮的宮女太監對她也比先前更加敬重。

這正合顧倩倩的心意。

她要讓皇後相信她将桂枝視為心腹，就得讓其他人都認為桂枝就是她的心腹。

要想欺騙敵人，就得先欺騙自己的人。

在顧倩倩的示意下，杜鵑和百靈也慢慢地将桂枝當成姐妹來看待，平日裏三人同進同出，感情好得叫人羨慕。

日子就這樣不急不忙地過去。

高貴妃被迫安心養病，綠頭牌一直沒出現在乾隆面前，太後心中雖然着急，但卻也無可奈何。誰叫這回高貴妃是自己搬起石頭來砸自己的腳。

弄出這樣的岔子，就算是太後想要幫忙，也開不了口。

因為這事，太後遷怒于顧倩倩，對她态度更是不冷不熱，陰陽怪氣，隔三差五就刺顧倩倩幾句。但這些小麻煩，都在顧倩倩春風拂面的笑容下折戟沉沙，不但沒叫顧倩倩尴尬，反而是自讨沒趣。幾次下來，太後也知道這招對現在的娴妃毫無意義，她的針鋒相對，冷嘲熱諷，以前能夠讓娴妃難堪的恨不得有條地縫鑽進去，但是對于現在的娴妃來說，太後的話說得再難聽，娴妃也能笑着說是。

三月初，內務府卻是發生了一項變動。

春雨如絲，小竹子穿着蓑衣快步走入長春宮，他身上青色的太監服上沾滿了細密的雨水，一張稍顯瘦削的臉因為這陰冷的天氣而微微泛白。

在宮門口将蓑衣換下，拿帕子擦過臉後，小竹子低頭看了下身上的衣裳，确認衣裳沒有污漬後，才擡腳往東廂房走進去。

門口守着的宮女瞧見他來，邊打起簾子，邊對裏頭說道：“娘娘，竹公公來了。”

小竹子側身走了進去，一進屋子裏便感受到了這屋內的溫度，他蒼白的臉色也泛起了紅暈，走到正靠在榻上看着一本《春秋》的顧倩倩身旁，打了個千，行了禮。

“起來吧。”顧倩倩揚手，她随手把一頁書簽插在剛剛看完的那頁書處，對小竹子問道：“打聽得怎麽樣了？”

“奴才聽路公公說，劉大人估計這幾日就會致仕，他年紀到了，萬歲爺也早有這個意思。”小竹子有條不紊地說道，“路公公說，有人傳聞，萬歲爺像是有意要讓富察侍衛接替劉大人的位置。”

小竹子說完這話，就閉上嘴巴。

顧倩倩眉頭皺了皺，露出些許思索的神色，這宮中能被稱為富察侍衛的，也就只有富察皇後的嫡親弟弟富察傅恒。這結果可不太妙。劉大人在內務府擔任內務府總管，他年紀大，又是個膽小怕事的，不敢多招惹事情，因此，即便他是皇後一派的人，這一年來也沒什麽膽子去跟佟佳大人争權奪利。畢竟都到了致仕的年歲，還争什麽。

可富察傅恒卻不同，他正值年輕力壯，正是野心勃勃的時候，料想怎麽也不可能像劉大人那樣不争不搶。偏偏他又有太多優勢，不但是富察家的嫡子，富察皇後的親弟弟，更是乾隆信任的一等侍衛。他若接任劉大人的位置，那麽內務府怕是要鬥起來。

內務府有三位主官，除了富察傅恒和佟佳大人，另外一位就是喜塔臘大人，而喜塔臘大人又是純妃的人，就算不出手，也會暗中支持富察傅恒。

這兩人一聯手，佟佳氏勝算不大。

顧倩倩眉眼露出一層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