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給了藥喊了娘,高高興興收了釵,今晚的林冰琴算是費盡了心思,目的只有一個:從西屋移到東屋。
這曾家就這麽大,她只能在這兩個地方挪蹭,但凡再多一個地方,她都不會這麽上趕着求上曾母。
曾母被這幾聲“娘”給叫得心花怒放,又聽她保證房事過後再來,陪了兒子又陪自己,這種兩全其美的好事,她豈有不應的道理?
“好,這樣也好。”曾母往裏挪蹭了下,把自己裝針線的小叵蘿往裏移了移,“快,快上來吧。”
老人家的褥子夠大,能鋪滿炕,薄被只有兩床。
曾母抻開薄被,“只有兩床,讓花兒去西屋再拿一床吧。”
“哪用那麽費事,現在天氣不熱不涼,我和花兒蓋一床就行。”能躲過曾墨那家夥,林冰琴高興極了,她主動熱情地幫忙把卷起一半的褥子徐徐往下,為了不澆滅花兒繼續玩積木的快樂,她刻意留出了那塊地方讓她繼續玩。
花兒剛才雖然只聽了幾句,也明白了林冰琴是要搬到這屋來睡。心中不解,但也沒有多問。主動把積木嘩啦啦推倒了,雙手捧起來往小盒子裏裝。
曾母眯眼笑:“放到褥子上,咱仨一起玩吧。”
林冰琴把釵先放到了窗臺上,三個女人樂滋滋地玩起了積木,不時發出哈哈哈的笑聲。
氣氛相當歡樂。
跟東屋的歡樂相比,西屋就顯得冷清多了。曾墨像塑像一樣坐在炕上,捧着兵書也不知道看進去多少,黑臉膛上沒有任何表情。
玩了約摸個把時辰,曾母累了,脫下衣服滑進被窩,熄燈睡覺。
花兒在西,林冰琴在東,老人家睡在了兩人的中間。說好的,兩人蓋一床被子并不現實。花兒要去西屋拿被子,林冰琴擺了擺手,讓她安心躺着。
林冰琴脫了外袍,只穿着中衣卧在老人家的旁邊,身上什麽也沒蓋。
白天暈厥了一次,夜晚又玩了那麽久,老人家精神疲倦,躺下沒多久便睡着了。
林冰琴側耳仔細聽了聽。
呼吸聲很特別。
吸氣和呼氣間隔時間比常人要久,跟花兒說得一樣,一吸一呼之間讓人聽來提心吊膽的。
林冰琴安靜聽了好一會兒,才借着月光爬起來。
花兒聲音輕微地問:“小姐,要拿被子嗎?”
林冰琴噓了聲,“我自己去拿。”
跟老人家談好了在這屋睡,還需要給曾墨一個交待。
她小心翼翼下了炕,臨睡前刻意沒有關上木門,為的就是下來的時候不發出異響。
曾墨屋裏還亮着燈,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袍坐在西側靠牆的位置。
聽到動靜,他慢慢撩起眼睫,目光如矩般地掃了過來。林冰琴手裏拿着那只釵,黑發全散落在背後,像個精靈一般。
她沒上炕,人站在地上,側頭打了個呵欠,然後回過頭來說道:“這只釵是你母親送給我的,你看?”
她手擎着這只釵,等着他做決斷。
“送你的,問我做什麽。”曾墨語氣不冷不熱。
林冰琴轉身,“你能這麽說,那我就收起來了。”
她走到自己的箱籠跟前,箱籠外挂着一把小鎖,是開着的,她沒上鎖。
她把挂鎖拿開,掀起箱籠,在裏面翻找了好半天,找出一塊巾子,把釵小心翼翼包裹進去,包裹好,仔細放在了箱籠底部。
箱籠就放在地上,取放東西之時,她必須彎着腰。
中衣很薄,能看到粉色肚兜的帶子,纖細的腰肢如細柳一樣,盈盈不堪一握。纖腰下的豐臀翹翹的,一雙長腿細而豐潤。
曾墨看她的目光裏流露出捕獵般的眼神。
這一點,林冰琴是不知道的。她有條不紊地放好釵子,輕輕攏了攏垂到胸前的長發,轉過身來,一副打算與曾墨長談的架式。
曾墨濃墨般的眼神看着她,等着她開口。
“你母親的病,”林冰琴俏麗的臉上籠上一層陰雲,“的确是挺重的,現在的狀态是離不開人,得時時刻刻有人陪伴着,萬一上不來氣的時候,趕緊把藥粒塞到她嘴裏。如果塞遲了……”
她不說他也應該明白,遲了的話,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白了,曾母的病充滿了太多的不确定性,不定哪天就去了。
說着話,她嫩白的手掌向前一伸,手掌朝上攤開,幾粒圓滾滾的藥粒窩在掌心,“這幾粒你貼身放好,以防萬一。”
她把有限的藥粒分開安放,為的就是給曾母的生命增加一絲絲保障,希望盡可能地延續下去。
曾墨頓了頓,手中的書擱置到一旁,身子向前探了探,粗粝的手掌伸出來,拿走了她手中的藥粒,離開時,指腹不經意間擦過她的掌心。
一陣淡淡的涼意略過。
林冰琴朝窗外望了眼,夏天還未過去,天氣是溫熱的,可他的體溫卻明顯偏低,
但這股子涼意在這樣的季節裏,感受還是比較舒适的。
他拿過去之後貼身放好。
林冰琴:“我對你母親的病略有了解,為了她的身體着想,以後,我陪她睡吧。”
說這段話的時候,林冰琴有些心虛,表情不确定地看着曾墨,擔心他會如白天那般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曾墨眸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聲音沉啞地開口:“郎中跟我說過,只要是母親出現暈厥這種情況,可能就快走了。”
林冰琴內心滞了下。
曾墨做好了送走母親的準備,他早就知道母親有朝一日會出現這種暈厥的情況,也一早知道出現這種情況之後母親時日不多,所以才會沖着吳月月發那麽大的火。
母親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任何人無法代替。
話落,曾墨的眼睛突然瞪大,瞳孔裏似乎在壓抑着某種強烈的情緒,瞪得太大,兩只眼珠子似乎要蹦出來一般。
林冰琴駭然。
這樣的曾墨,有些可怖。像是起了殺戮之心。
她心髒怦怦急跳,連喘息都變得克制。
曾墨那雙眼睛,黝深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使勁瞪起來的瞬間,狠戾冷漠像狂潮一樣翻卷。如刀刻般的五官,同樣泛着冷峻的光芒。
似山崩地裂的前兆。
腳底一股冷氣翻湧上來,林冰琴只覺得周身像被浸在了冰窟中。
這樣的表情在曾墨的臉上只維持了一瞬,當他眼角餘光發現林冰琴的臉愈漸泛白的一剎那,眼睫緩緩垂下,臉上鋒芒盡收,一切恢複了平靜。
同時,林冰琴肩膀一垮,冷瑟感像迷霧一般,逐漸散去。
停了會兒,曾墨擡起頭,“就按你說的辦吧。”
按自己說的辦?
林冰琴大大地松了口氣。
剛才他情緒翻湧的瞬間,她差點以為他要殺了自己給他的母親陪葬。
她垂頭,“既然你同意,那就早點兒休息。”
她身子倚着炕邊,俯身抓過了紅色的薄被,心驚膽戰地去了東屋。
簡簡單單拿個被子,卻像是去閻王門口轉了一圈。
果然,有些事情是不能看表面的。
林冰琴這次是懷着雀躍與興奮的心情爬上東炕的,這好比在籠子裏關了數天的小鳥,籠門打開,撲棱撲棱翅膀可以飛上藍天,那爽快勁兒,無與倫比地美麗。
小心翼翼爬上炕,林冰琴放下被子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脫衣服。這炕上全是女人,沒必要避諱什麽。她脫了中衣,上身只穿着件可愛粉嫩的小肚兜,胳膊伸張伸張,自由的感覺不要太美好。
亵褲也脫了。
當然,林冰琴不會沒臉沒皮地裸睡,她在亵褲裏頭還穿了件小內褲,古代的這種亵褲松松垮垮地,她穿着總覺得不得勁,自己花心思縫制了十幾條小內褲,晚上睡覺的時候,就穿着肚兜內褲睡。
前幾晚都是穿着中衣睡,別扭不說,還睡不好。翻來覆去地難受。
今天,終于解放了。
身心都得到了解放。
解放大勁,這覺睡得就相當舒坦了。
中間迷迷糊糊醒過幾次,她仔細聽了聽,老太太一呼一吸的聲音還在,便偏過頭繼續睡。
花兒起床時的聲音,林冰琴聽到了,但困意濃重,她沒動,窩在她那側繼續睡。
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曾母輕微的聲音。
“小心點兒,別吵着冰琴。”
有什麽事情還需要瞞着自己?
林冰琴腦子一激靈,眼睛突然就睜開了。她頭朝外,睜開眼睛後,先看到了窗臺,模模糊糊覺得看到了一只蠍子。
覺得不可能,她揉揉眼睛,仔細瞪大了去瞧。
那只蠍子的觸肢動了動。
是只活蠍子!在她瞪着它瞧的時候,蠍子仿佛有感知,竟然慢慢從窗臺上一歪,朝着她身體的方向就來了。
林冰琴生性最怕蟑螂蠍子之類的小蟲子,而且不是一般的怕,是相當恐懼地那種懼怕。
說時遲那時快,林冰琴嗓子眼裏發出“啊”的一聲,連滾帶爬就往炕下奔。
奔得太慌,身體跟被風吹落的枯葉般失重般地往炕下跌。
曾墨正好站在炕邊,正準備着上炕。
她往下,他往上。
猝不及防的,兩人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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