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聶青岳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
期間,艾米麗請吳醫生過來看了一次,确定聶青岳身體各項指标都正常,真的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來,将需要呈報給聶青岳看的文件按順序好放在桌上。
宋衍河晚上便在休息室的卧房中睡下,而王大橋則是在辦公室內把他一米九多的身軀架在一把抻開的折疊椅上對付。
全自動調光的納米百葉窗把清晨最可愛的第一縷陽光放了進來,聶青岳睜開了眼,霎時眼中清明一片。近兩年他偶爾在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覺得累,一直以為是自己過了身強力壯的年紀,這一覺醒來卻頭腦清晰思路敏捷,甚至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兒在沙發上睡了一夜的酸痛感,反而充滿了力量。
一轉頭,看到上半身躺在折疊椅上的壯漢,腳搭在另一把椅子上,簡直人如其名像座橋一樣。
“王大橋。”聶青岳一開口,嗓音竟全然沒有早晨起床時的那種沙啞,反而清澈明朗。
王大橋聽到聲音,一個激靈手按腰間槍柄雙腿一躍而起,整個動作悄無聲息。
“老大,你醒了,沒事吧?”王大橋看清室內情況舒了一口氣。
“沒事,睡了一覺。”聶青岳不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以及睡前看到的一幕到底是他困倦中的錯覺還是真實發生的,不過聶青岳這個人總能分得出事情輕重緩急,便問,“叫你查的事,找出是誰了沒有?”
王大橋如實彙報,所有和他一起去的手下都查過了沒有發現問題,車輛保養和空調系統以及路上的食物、飲水也沒有問題。
聶青岳還等着他說下文,王大橋卻半天沒有說話。
“說完了?”
“是,老大,沒有查出異樣。”
“沒有查出誰搗鬼,你就在這四仰八叉的睡覺?”聶青岳一掌拍在桌子上。昨晚休息得好,這一掌拍下去也力道十足,在空曠的辦公室裏格外刺耳,要不是房間隔音效果太好,恐怕整個27層都該聽到了。
“老大,我本來是想先彙報一下再去查的,但是宋先生說……”
“說什麽。”
“宋先生說我們是遇上狐妖了,讓狐妖把戚衛風救走的。”
整個辦公室內沉默了長達一分鐘。
聶青岳忽然笑了笑,“王大橋,你是告訴我,你出去一圈什麽都沒查到,所以現在懷疑是有一只狐貍精把戚衛風救走了,是嗎?”
一邊說,臉上的笑容一分一分地冷了下來,直至一片陰寒。
聶青岳的反應完全在王大橋意料之中。其實昨天若不是說這話的人是宋衍河,王大橋非但不會相信,還可能會拿點什麽東西好好敲敲說話人的腦袋,看看哪裏壞掉了,可看了宋衍河昨天的手段,王大橋卻不得不相信了幾分。
“是,老大,宋先生他……”
“你怎麽不說狐妖還吸幹了你們幾個人的陽氣呢?有沒有把你們的心挖出來吃了?嗯?”
聶青岳暴躁地往桌上一掃視,他摔得最順手的電話機卻不在。艾米麗昨天看他在休息,就沒把新的電話給他裝上。聶青岳更加暴躁,直接抄起刻着“總裁聶青岳”五個字的幾公斤重的玻璃名臺朝王大橋砸了過去。
“我是叫你來給我講聊齋的嗎?狐妖,你最好給我把狐妖抓到我面前來,不然你死定了王大橋!”
聶青岳身材精壯,力氣大得驚人,沉重的玻璃名臺向一個紙團一樣不受地心引力影響地朝王大橋砸去,王大橋不閃不避挨了這一下。
“老大,本來我也不相信,但是昨天我回來的時候,宋先生正在……”王大橋簡直不知如何描述昨天的見聞,只得一點一點笨拙地給聶青岳比劃宋衍河昨天在這裏是如何布下法陣,在花園中是如何兩根手指就斬斷了栅欄。
“老大,花園那個位置應該有監控,要不我去找到那一段拿給你看看?”
“現在就去找,有監控拍到的話,找出來拿到我這裏一份,其他的徹底銷毀。”
聽王大橋的形容,聶青岳其實已經相信了。昨天早晨在六朝金粉,他是眼睜睜看着宋衍河指尖一點,一道白光閃過後就把戚少傑的手齊齊斬斷的,王大橋當時不在場,但是能描述得如此清楚,只可能是宋衍河在他面前也做過一次。
聶青岳手上的血債太多了,随便抖出一件來都夠他挨槍子兒,他從來不信鬼神,但是自從見到宋衍河之後,他不信“狐妖”的說法也不行了。
只是戚少傑戚衛風那對草包兄弟,怎麽會有這麽不開眼的狐妖幫着他們呢?如果真的有狐妖幫他們,是不是老道士之前說,查不到聶青楓的下落,有可能和這只狐妖也有關系?那戚少傑死的還真不冤枉。
戚、衛、風。
你敢綁我弟,我就叫你知道什麽叫吃不了兜着走!
聶青岳心念萬千,想着如何控制戚衛風,找到聶青楓的下落,不知不覺手裏攥着的一支鋼筆啪地一聲被折斷,少許黑色墨水滴在他的手上,又順着手背流到了襯衣袖口,染了一大片墨漬。
過了好一會兒,聶青岳皺了皺眉頭,起身去休息室。
休息室的卧房大床明顯有被人躺過的痕跡,被子雖然折了起來,但是和給他打掃卧房的專業客房大姐折的還是相去甚遠。洗手間的燈亮着,聶青岳擰了擰門把手,推開了門。
宋衍河剛洗完澡,穿好襯衣和褲子,正在鏡子前頂着一頭擦得半幹不濕的長發,擺弄吹風機。
“上仙?你醒了?來得正好,這個吹風機怎麽不能用了呢?”
聶青岳一言不發走了過去,把牆上插座旁邊的一個獨立防水開關按下,吹風機開始嗚嗚嗚嗚地工作。
宋衍河看看吹風機,又看看插座開關,再看看聶青岳,露出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高興地開始吹頭發。
聶青岳站在寬大的鏡子前,任憑幹燥的熱風吹過宋衍河的長發,又吹到他的臉上。宋衍河身上特有的清香混着沐浴液的香味撲面而來,他方才算計戚衛風時暴戾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
擡頭看鏡子裏的宋衍河,一縷一縷拉着自己的頭發吹得專注認真。身上修身單薄的白襯衣被剛才頭發上滴落的水珠打濕了一片,尤其是沒有口袋的胸前,兩點淡褐色的小點若隐若現。
清晨的躁動讓聶青岳有點口幹舌燥,伸手拔下電源挂到宋衍河身上。
“出去吹,我要洗澡。”
聶青岳狠狠擰開冷水開關澆在自己身上,一直到澆熄了火,才拿沐浴液香皂仔細清洗手背。洗來洗去始終有墨漬洗不幹淨,他也不甚在意,拿過一身幹淨西裝換上。
宋衍河正在門外研究一件和褲子同款的西服馬甲。這件衣服到底是穿在西服的外面還是裏面呢?穿在外面有些緊了,應該是穿在裏面吧。可是穿在裏面為何這上面還挂了一截鏈子呢?難道是護身符的作用?
聶青岳看着宋衍河對着穿衣鏡穿好那件馬甲後,不知所措地戳着袖扣和馬甲鏈的樣子,大步走上前,給宋衍河整理好袖扣和馬甲鏈,手卻輕輕捏着馬甲領口的一角沒有放開。
“如果見到戚衛風,你能不能找到狐妖?”
聶青岳覺得自己一定是神志不清了,明明站得很遠也能說明白的話,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站在離老道士這麽近的位置,任憑他身上那種清新的味道把自己一點一點包圍。這味道不但讓他精神放松,甚至有些麻痹,想要靠的更近才好。
“唔,或可一試。”宋衍河不敢把話說得太滿,他現在的靈力尚未完全恢複,就算見到戚衛風,也不見得戚衛風就能讓他畫符燒文,就算燒了符,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
宋衍河一開口說話,那清新的味道聶青岳聞得更加真切,忍不住低下頭微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上仙,這樣穿就好了嗎?”宋衍河看着聶青岳朝自己又靠近了一點,忽的有些不自在,往後退了一點。
聶青岳見宋衍河離自己遠了十幾厘米,他身上的那種味道也連帶着變淡了,十分不悅。鬼使神差地往前又靠近了一小步,佯裝擡手整理他的襯衣領子被馬甲壓到的地方。
宋衍河穿衣服一向規整,紐扣扣到了最上面一顆,只露出了一小段脖頸。聶青岳盯着露出的那一小塊白皙,喉頭一動。
這老道士皮膚白得簡直不像話,白得讓人恨不得湊上去狠狠吸一口,試試看會留下怎樣鮮紅的痕跡。
誰準他長得這麽白了?
聶青岳忽一眼瞥見了手背上還未洗幹淨的墨漬,甩了甩頭,清醒了一點。
“嗯,就這麽穿的。收拾好了我帶你去見戚衛風。”
“可是,不是說他下了絕殺令,正在找你嗎?這個時候去找他豈不是有些莽撞?”
宋衍河俊俏的桃花眼沖聶青岳擔憂地一眨一眨,睫毛似乎就在聶青岳心上一下一下掃過。聶青岳眸色一暗,把頭轉向一邊,“我站在他面前,他也殺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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