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王大橋兜裏揣着一張宋衍河畫的符,擡頭看了看光天化日,心想着就算有狐妖也不會這時候出來作怪吧。
戚衛風不愧是戚少傑的親生弟弟,和戚少傑的草包行徑如出一轍。對聶青岳下了絕殺令,還要懸賞買聶青岳的命,自己的保安工作卻做得漏洞百出,王大橋沒費什麽力氣就把他從去公司的路上活活劫了下來,連人帶車一起弄到了聶氏集團。
王大橋這還算是高估了他的,臨走前讓兄弟們都帶着真槍實彈在車上。上班高峰時段,路上人太多,雖然不一定用得着,也有備無患。誰知道在堵車的時候,王大橋大搖大擺走到戚衛風座駕前,拿專業消音撬鎖工具一下就打開了司機的車門,帶着兩個手下制服了車上的司機保镖和戚衛風本人,直接把賓利開到了聶氏的停車場。
戚衛風下車後被帶到了一間屋內。這房間布局像是一間小會議室,但是聶氏集團這樣的公司真的會有這種連一扇窗戶都沒有,門還是厚厚的不鏽鋼門的會議室嗎。
戚衛風面如死灰,他的命此時已經不是自己說得算的了。手被反铐在椅背上,椅子卻是連在地面上的,他整個人都動彈不得。
“鏮——”的一聲,門又被打開了。王大橋去而複返,一同來的還有聶青岳和宋衍河。
聶青岳抵在宋衍河耳邊,低聲道,“看看狐妖是不是和他一起的。”接着,又向王大橋使了個眼色,王大橋拿了個彈力頭套戴在了戚衛風的頭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聶青岳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吹在宋衍河耳朵上,宋衍河微微一怔,別開了臉,淩空畫了一道符文,指尖一點,符文附在了戚衛風的身上。
金色半透明的符文在三人視線中漸漸自下而上燃盡,剩下一點金色的符灰回到了宋衍河手心裏。
戚衛風身上的妖氣很淡,和王大橋幾乎沒什麽區別,也沒有什麽血腥氣。
宋衍河低聲與聶青岳耳語,“有妖氣,但狐妖不是他身邊的,至少不是總和他在一起的。”
本來聶青岳想直接找到狐妖,就能找到聶青楓的位置,不用多花時間審人,聽到這話有些失望,沉聲問戚衛風,“我弟弟在哪裏。”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戚衛風被帶了頭套,眼前一片黑暗,心裏更加恐懼,“聶總,是我糊塗了,我犯渾,您放了我吧,饒了我,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求您了,我真的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啊。”
王大橋嚴聲喝道,“還不老實?是不是卸了你的腿你就能說了?那天你是怎麽跑了的?”
“我,那天,那天我帶着頭套,手又被铐住了,只知道車子靠邊停下了車。車門拉開之後有個人捏了捏我的手,然後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我就跟着走了。跑了很遠才停下,他打開我的頭套一看,發現拉錯人了。對了,他是趙家的人,他應該是要救趙淩那小子的,車上就兩個票是男的,一個是我,一個是趙淩,天太黑他沒看清才拉了我!聶總,肯定是趙家綁了您弟弟,真的和我沒關系啊!聶總,我幫您一起找行不行,我們去找趙家的,肯定是他們的人幹的!”
“胡說八道!”王大橋厲喝一聲,“卡啦”拉槍上膛,“當時是靠邊停車了,但是絕對沒有外人靠近車子!怎麽可能有人拉着你跑的?!”
“我說的是真的,句句屬實,一個字都不敢瞎編,真的有個小子拉着我跑,那天晚上天太黑了,又沒月亮沒路燈的,我看不清他的長相,就記得那人挺年輕的,可能還沒20歲,長得特別白,”戚衛風聽到槍械聲,趕忙嘶吼着辯解,“讓我再看一次趙家手底下那些人,我可能還能認出來,真的,別殺我,求求你了聶總,我還能認出他來,留着我還有用!”
聶青岳冷着臉慢慢地說道,“現在我可以不殺你,但是等我找到了趙家的人,如果沒有你說的那麽一個人,你會後悔現在沒讓我殺了你。”
趙淩是趙老爺子的獨生子,今年不過十七、八歲,還在讀高中,大概是營養太好了,長得人高馬大,和戚衛風身形還真有幾分相似。
趙淩可就沒戚衛風那麽好劫了。本就是金貴的獨子,又剛剛被綁架了一次,現在道上人盡皆知聶青岳的弟弟還下落不明,別說讓他去上學了,趙老爺子肯定把趙淩當國寶一樣保護得密不透風。
聶青岳叫來了艾米麗,“給我查查趙家那小子,趙淩最近的行程。”
過了不到半小時,艾米麗敲門進來,“聶總,明天晚上有一個慈善拍賣晚會,裏面有幾件古董好像趙淩很感興趣,定了兩個位子,并且今天早晨讓助理再三确定了拍賣的席位。自從他出了事之後其他的行程都推掉了,這個拍賣會是近期他最有可能出面參加的。”
明天晚上,還要讓他再等兩天一夜,怎麽受得了。
“聶總,還有一件事,上次您讓技術部調研的事情,這是報告。另外研發部為宋先生做的東西,下午就能到了。”
“嗯,你去忙吧。”
聶青岳接過艾米麗手中的那一疊資料,是管家把宋衍河早餐用過的碗拿給技術部他們分析得出的報告。
他對前面分析的專業數據沒有興趣,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盯着上面清晰刺眼的幾個詞語,“異人類”、“精神力操控”、“危險”……
如果老道士都能算是危險人物,那天底下大概沒有不危險的人了。
聶青岳搖了搖頭,把一疊資料放在了抽屜裏,直到擡起頭看着漆黑的電腦屏幕,他才發現自己笑了。
屏幕中映着他那一抹笑意,溫和又甜蜜,他差點沒認出來那是自己。
也許老道士确實是危險的吧,像讓人上瘾的藥。若不然,他怎麽會一靠近他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想貪婪地靠近他,呼吸他身上的味道,甚至呼吸他的呼吸。
聶青岳心裏像幻燈片一樣播放着有宋衍河的那些片段。他穿着一身仙風道骨的道袍落到他懷裏,他一身是血咬着牙不吭一聲地躺在他腳下,他在車廂裏望着窗外燈紅酒綠的夜景,他逆着夕陽餘晖舞劍,他盤坐在椅子上擺弄吹風機,他看電視看得眼圈泛紅,他一杯杯接過那些女孩兒手裏的酒一飲而盡、漏出的酒液順着他白皙的頸子滑落,他躺在他懷裏,緊緊抱着他的腰、蹭着他的胸膛,今天早晨他和他最近的時候大概只有十幾厘米,他只要一低頭就能吻上他的唇……
這才短短幾天的時間,宋衍河的身影已經印滿每一個角落,這不是有毒,還能是什麽。聶青岳站起身看向窗外,無所事事的宋衍河果然在花園中,正擺弄着一截花圃栅欄。
那是他昨天以指為劍斬斷的一截,還沒有來得及維修,就靠着沒壞的栅欄那麽放着。宋衍河拿起來往栅欄上比了比,擺正它原來的位置,指尖輕輕一點,一道白光閃過,那一截栅欄又完好如初。
老道士看起來頗為開心,歪着頭拿手輕輕晃了晃,想确定是不是連接結實了。搖了幾下剛裝好的那一截,看和其他栅欄沒什麽區別之後,又背着手一臉少年老成地在園中踱步,欣賞着花花草草。
聶青岳拿起桌邊電話,按下艾米麗的通話鍵,“把27層的所有監控都拆掉。”
“好的,聶總。花園裏的也拆嗎?”
“拆,一個都不留。還有樓上樓下能拍到花園的監控,能拆就拆,不能拆的就換個方向。”
“好的,聶總。”
聶青岳遲遲不挂電話,艾米麗耐心等待着他接下來的吩咐。
“嗯……還有,叫宋先生到我辦公室來,他在花園。”
“好的,我現在就去請宋先生。”
聶青岳挂了電話,忍不住對着電腦屏幕整了整自己的領帶,接着又被自己的行為愣住了,他這種恨不得以最好的姿态展現在老道士面前的心情,是怎麽回事?
宋衍河很快敲門進了屋,晶亮的眸子燦若星辰,“上仙,你找我嗎?”
“嗯。”聶青岳要好好跟他談談,讓他知道不能這麽動不動手指一點就冒出一團光,是他和王大橋看見了還好,要是有其他人看到了那可不是好封口的了。
聶青岳一擡頭,看到他額頭上和鼻尖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這麽高的樓層,老道士只穿了一件襯衣和一件馬甲,在有防風玻璃牆的花園裏逛逛不着涼就是好的了,這麽一會兒工夫是怎麽出汗的?
“你怎麽出汗了?”
“唔,上仙叫我,我自然是趕快跑着來的啦。”宋衍河不好意思地用手勾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擦掉上面的汗珠。
從花園跑到總裁辦公室,不從他的辦公室裏面開門的話,要繞好大的一個圈,差不多要繞這個樓層一周了,難怪他這麽快就過來了。
聶青岳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擦擦。”
“多謝上仙。”
宋衍河接過紙巾的一剎那,他無意間捏到了紙巾下聶青岳的手指,意識到之後很快便放開,用另外的手指捏住紙巾,接了過來。
剛才那一瞬間,指尖就像過了電一樣,電得聶青岳頭腦一片空白,他的手緩緩收回,眼睛盯着桌面空白的一點一眨不眨。
“上仙,叫我來所為何事?”宋衍河擦幹了額上的汗,一時找不到紙簍,便将用過的紙巾折起捏在手裏。
“叫你吃飯,”聶青岳毫不懷疑他再晚一點叫宋衍河吃飯,宋衍河又會跟王大橋湊到一起吃盒飯了,“去休息室等着。”
宋衍河看了看窗外,“現在時辰尚早……”
“我餓了!”聶青岳瞥了一眼時鐘,還不到11點。
“唔,好,我只要些清粥小菜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去休息室等着吧。”聶青岳按下艾米麗的電話吩咐了一番,要了幾樣清淡的菜,送到休息室去。
那張宋衍河用過的紙巾被折起,落在了聶青岳辦公桌的另一端。聶青岳走上前,用剛才碰到宋衍河的手指捏起,在指尖使勁揉搓了片刻,長長嘆了口氣。
一定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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