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林棟和我一起從劇院裏出來，見我要去打車，索性提出送我回去。

剛坐到車上，我的手機短信音就“滴滴滴”地響了若幹聲。林棟解釋說，黑匣子裏沒有信號，這出來以後才能收到短信，總是有延遲。

翻了翻短信，三條都是米易發來詢問試戲情況的，還有一條則是謝平之，問我今天有沒有練習大提琴，我于是誠實地回了“沒有”二字。

不過兩秒鐘，電話就響了，震得我手都抖了一下，就接了起來。

“喂。”謝平之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恍若金玉。

我只好“嗯”了一聲。

“你今天幹什麽去了，沒有練習？”嚴師一般的語氣。

我登時慫了：“我這兒馬上回家，晚上就練習。”

“你沒和米易在一起？”

我驚訝：“你怎麽知道？”

他在電話那端笑了，“沒聽到他的聲音。”

是的，如果是米易在，見到謝平之打電話來，肯定是要“平平”長“平平”短的。

我想着他的模樣也笑了一下。

謝平之卻問：“你最近還接戲嗎？”

我正要回答，車卻碰巧開到了一處岔口，一旁的林棟突然問我：“這個地方是不是該右轉？”

我看了一眼，朝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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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端卻傳來一聲笑，“既然你在忙，就不打擾你了。”

瞬間之後就只能聽見急促的“嘟嘟”聲。

我愣了一下才挂了電話，感覺莫名其妙。

林棟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卻什麽都沒說，只調開了車上的電臺，正好放得是我和顧筱雲唱得那首歌，聽了一兩句，就覺得別扭的不得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像我這樣，這之前唱得歌和演得電視劇，自己不能看，也不是說不好，就是感覺別扭。

于是我趕緊伸手換了調頻。

林棟也沒攔我，只說：“我覺得那歌兒還不錯，聽說是謝平之的歌？”

我“嗯”了一聲。

他又問：“聽說你和顧筱雲不和？”

“你哪兒聽說的，一派胡言。”我和女豬腳不說哥兒倆好，那起碼也是相敬如賓啊。

林棟笑着說：“八卦雜志上看得呗，說你們二女追一男，鬥得水深火熱。”

我立馬不樂意了，“哪本？是不是橘子日報，八卦你怎麽都信？”說着，就開始在車裏四下張望，看有沒有八卦小報。

前方交通燈剛好變紅燈，林棟停了車，伸手從後座撈了一本花花綠綠的雜志給我。我這才注意到這哥兒們手有夠長的，毛衣裏面是一件白襯衫，袖口卷着露出結實的小臂，肌肉紋理分明，我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林棟手裏的雜志真的是橘子日報，他翻到其中一頁遞給我，文章果真杜撰了顧筱雲、謝平之和我三人的愛恨糾葛，看日期應該是前一陣子，顧筱雲發布《晨曦》那會兒的事了。

我大致浏覽了一番，不屑地哼了一聲：“我說林棟，八卦你都信，這明顯是給新歌造勢啊。”

“純粹看來解悶兒。之前我還記得有一期有你那啥的照片來着。”

我馬上反映過來他說的應該是內衣秀那天的事情，“靠，您真是期期不落啊，這麽久的事情都記得。”

林棟轉頭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倒是笑開了，“是，對您，我早已久仰大名。不過上次在劇組裏見你，倒覺得和八卦寫的不大一樣。”

“您不說廢話嘛……”我吃飽了撐的去搞什麽色|誘。

綠燈一亮，林棟一踩油門兒就沖了出去。他開的越野，車速風馳電掣，路上不堵車，不過十來分鐘就到了小區樓下。

林棟徑直開到了地下停車場停穩了，見我解了安全帶下車，也跟着下車了。

“你幹嘛啊？”

他理所當然般答道：“上去喝杯茶啊。”

我沉默，他倒真挺自覺啊，不過礙于他是導演又選了我當女主角，當下為保住飯碗，我也不敢說不，只得領了他上樓。

林棟坐在沙發上，a1ex狗腿地匍匐在他腳邊，我現在似乎能夠總結出a1ex的屬性了，但凡是帥哥，它都要無原則地去親熱一番的，謝平之如是，林棟亦如是。

面前的林棟倒不太在意a1ex，呷了一口茶就開始打量起屋子，“你這地方不錯，小是小了點兒，可是看着還挺整齊。”

我心想我在你心裏是有多邋遢啊，面上卻只答：“謝你誇獎啊。”

停了一會兒，他卻問道：“你之前是模特，後來又唱了歌，現在怎麽想當演員？”

我想了想，還是據實以告：“你知道的，模特幹不長久，我呢，唱歌又不行，只能寄希望于演戲了。”

他嘴角揚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沒有表示贊成或者不贊成。

我便開口問道：“那你呢，為什麽要當導演？”

雖然百度已經告訴我他很可能是受家族影響，可是眼下畢竟得找點話來說啊。

林棟伸手拍了拍a1ex的狗頭，答道：“我也沒想過能幹點兒別的什麽，小時候看我爺爺奶奶演戲，看我爸媽演戲，都成習慣了，本來也想過當演員的……”

我趁機溜須拍馬：“你當演員也可以啊。”林棟外形條件确實是完全夠格的。

林棟笑了一聲，“那會兒我也報考了表演，面了幾輪最終也留下來了，可是你猜別人怎麽說，都說家裏給開了後門，我一怒之下就沒去報到，改參加高考了，後來學編劇去了，畢業以後才到了話劇院。”

這故事百度上沒有，我有點懵了：“你被錄了怎麽會是開後門？難道你爸媽是評委不成？”

他搖了搖頭，嘆氣道：“我爺爺那會兒是戲劇學院的院長。”

“呃……那別人的猜測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無奈地嘆氣，“別人說着說着，後來我也習慣了，現在回想起來，沒當演員也挺高興的，圈裏現在要熬出頭來的确挺難，一方面演員斷代青黃不接，一方面新人又很難出頭，大銀幕上，砸錢捧出來的又大多不會演戲，我倒是覺得話劇舞臺更好，演戲有真功夫，鬧心事也少些。”

聽得我心有戚戚焉，點了點頭。他卻忽然笑道：“你人緣兒倒是不錯，經濟公司也算好。”

我小小的謙虛了一下：“您說的是哪兒的話，主要是向前輩學習。”

林棟好笑地看了我一眼，“得了吧您，我聽說你進陳杞就是于晴推薦你的。我找你當主角也是聽別人說了你的好話。”

這倒令我有點驚訝，“你不是說選我是因為我讀了西廂記麽？”

他白了我一眼，“那只是極小一部分原因，主要還是齊老誇了你。”

我怎麽不知道？什麽時候的事？那天在古玩城沒聽齊老誇我啊，就叫了我一聲小菜啊。

看我滿臉的迷茫，林棟開口解釋道：“年前，齊老打電話問候我爺爺，他算是齊老的老師，兩人常有來往，那天我也在，就聽他們在電話裏說戲，齊老就誇了你幾句，說這個新演員很上進。”

原來因果在這裏，不枉我平日對齊老畢恭畢敬，一番溜須拍馬，苦心學戲啊。

“不過，我一直以為齊老更喜歡顧筱雲。”畢竟他也經常誇顧筱雲來着。

林棟假咳了一聲，“他那天在電話裏的确是先誇的顧筱雲。”

我愣了一瞬，“那你怎麽不找顧筱雲？”

話剛一出口，我就明白了，林棟的話劇明天就開排了，顧筱雲還在陳杞劇組裏沒有殺青，整個一檔期問題。

林棟笑了一聲，“可是我看齊老更喜歡你啊，他整天小蔡，小蔡的叫你，叫其他人可都是連名帶姓，這分明是在給我暗示啊。”

我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

一杯茶喝盡了，林棟才走。他前腳一走，我後腳就給米易打電話彙報情況。

米小爺很滿意，“芳芳，林棟的話沒錯，在圈兒裏渾人緣和口碑很重要，林棟的背景你也知道，他要是對你的表演滿意，對你以後的星途大有幫助，你造嗎，現在圈裏半數以上的大人物都算得上是林國敬的學生。”

我猜他口中的林國敬應該就是林棟的爺爺吧，于是答道：“我知道了。”

米易說得意猶未盡，“你造嗎，星河的穆娟早年演反派出身的，後來也是借了林棟的戲在圈兒內才有了好口碑，現在不也大紅大紫了，芳芳，你現在運氣正旺，前有于晴，又有陳杞，現在是林棟，你要把握住，多少人苦等十年也等不來你現在的機會，何況這是你第一次當主角。”

我本來躊躇滿志，聽了米易的這一番話，卻不由得忐忑了起來，俗話說得好，樂極生悲，作為炮灰女配，眼下這條路未免也太坦蕩了，心實生憂。

米易并沒注意到我的沉默，繼續興高采烈地說：“對了，今天平平難得地給我打了電話，問了問近期的動向，我猜，不久的将來可能會有合作。”

我的心不禁跳快了一拍，就像是踩漏臺階那一瞬的感覺，這感覺來得慌亂，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嘴裏只“嗯”了一聲。

“那你今晚準備一下，明天早上我準時來接你。”說完，米易就挂了電話。

我坐在原地，開始仔仔細細地回憶劇情，原劇中《情傾天下》的拍攝催化了男女豬腳的感情，二人繼而公布戀情，蔡尋芳因而歇斯底裏，因妒成狂，處處刁難女豬腳，仗着比顧筱雲多渾幾年娛樂圈的資歷打壓她，可是終究壓不住顧筱雲璀璨的星光。男豬腳也漸漸看透了蔡尋芳白蓮花的本質，疏遠了她。

可是眼下，男女豬腳既沒有公布戀情，我也沒有去攪局，并且謝平之還貌似對我表白了，這種局面已然不是原劇的走向了。

不過為了确保不再回歸原劇，我決定還是要謹慎行事，遠離男女豬腳。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謝平之坐在沙發上拉大提琴，謝平之提了馄饨站在門口，謝平之站在雪裏給我戴手套，祝我新年快樂的一系列畫面，每一個畫面都格外清晰。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