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林蘇瓷沉默了片刻, 他磕磕碰碰着:“柏深……我……那個啥……”

他家大師兄, 這是發現他的各種不對了。

兩人沉默許久。

“對!”

林蘇瓷沉了一口氣,打破沉默, 一張嘴噼裏啪啦:“我就是傳說中奪唔……”

宴柏深又一次捂着他的嘴,:“閉嘴。”

好哦,閉嘴就閉嘴。

林蘇瓷打量了宴柏深半天, 見他神情依舊, 像是不予追究, 混不在意。

他家大師兄,是真的……對此沒有放在心上吧?

他是他的貓,柏深只認這麽一點,那他就也只認這一點……行麽?

行的吧。

反正,他和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又沒有關系, 就算他有些什麽, 也影響不到什麽。

被宴柏深小小教育了兩句的貓崽子耷拉的耳朵不過片刻就豎了起來, 抖了抖。

那些被救下來的人,是一個門派的弟子。在采集竹摧草的時候,遇上了這頭四階的薄猴熊。

他們中有之前來過的弟子,認識這個兇獸, 心有本來有底氣, 想要去直接把這頭兇獸打倒,分解收集了。沒想到兇獸居然狂化了, 一路把他們追逐着去了半條命。

那幾個人傷得不輕, 身上被撕咬的痕跡血肉模糊, 全靠着鐘離骸鳴手上的那些『藥』,勉強止住了血,保下命來。

那頭薄猴熊已經被回琏小藍手腳麻利的拆零碎了,皮肉爪子靈丹內髒,分門別類按照值錢的等級裝進芥子中。

林蘇瓷回去的時候,地上就剩下一灘血跡,彰顯着一頭狂化的四階兇獸曾存在的痕跡。

那個被救下來的少女還在啜泣,捂着傷口淚眼汪汪一擡頭,看見了并肩而立的林蘇瓷與宴柏深,眼淚吸回去了,嘴角倒是有了水漬的痕跡,她不知道眼睛看見了什麽,比她嘴角挂着的一绺光燦燦還亮晶晶。

“這位師兄……”少女哀切切,“多謝救下我等一命,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不如……”

“沒事,你有錢就行。”林蘇瓷剛把鐘離骸鳴提溜過去,問了問花了多少『藥』,面對少女的報恩之詞,直接手一攤,“多謝惠顧,『藥』材費人工費救命費您看着給三千靈石就行。”

少女哭得紅撲撲的臉更紅了,像是憋過頭的茄子,泛起了紫。

“怎麽說話呢,伸手要錢誰教你的,沒規矩。”鐘離骸鳴瞪了林蘇瓷一眼,把他塞還給宴柏深,自己蹲在那少女面前,算盤珠子裏長大的小師兄『露』出一個運籌帷幄的笑容。

那邊小師兄在外交,這頭林蘇瓷摘了個漿果,咔擦一口咬下去,太酸了,猶豫了下,試探着舉向宴柏深:“酸酸甜甜,我給你嘗過了,沒毒。”

宴柏深的眼神說不太好,像是看他傻子,就像是自認了傻子,吐出一口濁氣,在林蘇瓷忐忑的眼神中,淡然接過那缺了一口的漿果。

這一幕落在了其他人眼中。蹲在林蘇瓷旁邊的小藍僵硬了許久,眼睜睜看着宴柏深無事人似的将林蘇瓷舍棄的漿果一口口咯嘣了,他渾身哆嗦着推了推回琏:“三師兄,幫幫忙。”

“我不負責撿眼珠子。”

背過身去的回琏無情拒絕。

小藍凄凄。捂着眼睛哀嚎。

他們家虧着有個鐘離骸鳴,在外浪跡滾打的少年,年紀小小就能扛得住,學會了一身的無賴招數,把那少女忽悠的眼睛裏都轉圈了,诳哄着他們在這禁地之內,與四方門結締了契約。

一得知救命之人是四方門的弟子,那少女好似吃了沾黃連的苦瓜,若不是傷得還動彈不得,怕是能直接爬起來溜了。

林蘇瓷手中的漿果是宴柏深才塞給他的,汁甜水多,咔擦一口咬下去,吃得他倍兒香。

口裏頭還含着果肉,林蘇瓷看着那幾個痛不欲生的弟子,含糊着搗了搗宴柏深:“又是和咱們有仇的?”

“嗯。”宴柏深并未多說什麽,不過一個字,四方門的心酸艱難也呼之欲出。

這才碰上了兩個門派,兩個都是有仇的。林蘇瓷把果核一扔,十分猶豫,待會兒他們還敢走去人多的路子麽?

不會被圍剿吧?

或者……要不要去找小白菜,混在男主的身邊保個平安?

林蘇瓷心癢癢的,左右打量着這些其他門派弟子,尋思着怎麽開這個口。

“行,該給留的『藥』留夠了,我們走吧。”鐘離骸鳴把這攤子事解決,起身拍拍手,朝自家大師兄三師兄詢問,“咱往哪兒走?”

此地兩條路,一路是西,一路是南。

南的那條路就是這些弟子被追趕了一路的,有一頭狂化的兇獸,誰也不敢保證有第二頭。

這裏頭除了宴柏深,符箓厲害的就回琏,能打的就勉強算小藍,鐘離骸鳴和林蘇瓷肉眼可見的不是戰鬥力,真撞上了,指不定哪邊被扒皮。

“往西。”

做決定的是回琏,他努努嘴:“這會兒也該困了,咱走到有人的地方,并夥休息一夜,凡事明天再說。”

林蘇瓷舉手:“不怕又是仇家麽?”

“這有什麽好怕的。”回琏淡定得很,“只要不自報家門,誰知道我們是哪兒的。”

這也就是為何,別人的門派衣衫都有肩繡徽章,而他們的衣服,寒酸的連個衣角繡花都沒有。

順東往西的位置,一路走,一路的靈植越發的少。而行人留下的痕跡更多,甚至還有不少打鬥的痕跡殘留。

紫金琉中誘『惑』大,前來門派衆多,其中多少有些就是有仇的。別的門派又不像四方門這麽猥瑣行事,大大方方帶着肩繡,遇上有仇的,連個寒暄都沒有撈着,該動手就絕不會含糊。

也就是林蘇瓷一行,身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大大方方從人跡罕至的地方,一路『摸』到了人群稠密的位置,從衆多曾結過仇的門派弟子面前大搖大擺的路過。

最後一抹微光消失,紫金琉徹底陷入肉眼難辨的漆黑時,林蘇瓷他們到達的位置,地上已經沒有肉眼可見的竹摧草。甚至周圍并未留下任何夠齡的靈植,樹枝堆火,明珠照耀下,此地周圍三三兩兩的弟子們,不是目光警惕着周圍,就是圍聚在一起,與其他門派弟子商量着合作。

選地堆火,這些事都是回琏看着辦的,他們一行在與其他人不遠不近的位置落了腳。回琏已經開始料理皮肉,鐘離骸鳴與小藍正在核算着換錢的玩意兒。

林蘇瓷全程沒有參與,他已經困得眼皮擡不起來,沒地兒睡,又不想在這些人面前變成貓型,硬撐着眼皮直勾勾看着宴柏深。

宴柏深在擦劍。

他的劍,寬三指,長三尺,劍身暗沉,質感很強,拭巾劃過,一縷幽光随之而動。

拭巾來回擦了兩次劍身,落在半途,宴柏深手一頓,擡眸。

坐在他跟前的小貓崽,雙瞳在火光下,幽幽翠『色』裏閃着水光,眨巴眨巴看着他。

林蘇瓷蜷着腿,雙手抱膝,下巴搭在膝蓋上,做出一副‘我雖然很困很像說但是我就是不說我只靜靜看着你’的模樣。

宴柏深劍身歸鞘,铮鳴嗡嗡被關入劍鞘。

他無奈攤開手。

這個信號讓林蘇瓷眼睛一亮,他連忙朝宴柏深懷裏爬去。

“給,大師兄嘗嘗味道如何。”回琏烤好了一塊肉,一看宴柏深攤開的手,順勢将穿着肉的木簽遞到他手中。

林蘇瓷:“……”

宴柏深舉着油滋滋的烤肉,看了眼林蘇瓷,朝他一勾。

林蘇瓷趕緊兒占據了宴柏深懷裏的位置,同時,宴柏深手舉着肉串,喂到了他嘴邊。

到嘴的烤肉,林蘇瓷哪有不吃的。

他嘴一張,嗞着肉咀嚼,順勢給回琏比了個大拇指:“三師兄好手藝,這個肉真鮮。”

“我也覺着,”回琏作為主廚嘗了之後,沉『吟』片刻,“明兒我們去找找,薄猴熊肉挺好吃的,多弄些帶回去孝敬師父。”

“行啊,順便再去瞅瞅別的,弄點筋給四師姐,她用的上。”小藍舉着肉提議道。

鐘離骸鳴才不管那麽多,埋頭就是一頓吃,嘴巴都沒有停歇半會兒。

宴柏深手裏舉着幾串木簽,一串串喂到林蘇瓷嘴邊,等他吃了個飽,剩下的才反手喂給自己。不過寥寥幾口,就沒有多食了。

新鮮的烤肉吃得林蘇瓷肚子滾圓,就是撒的料似乎重了些,他抱着水囊咕嘟了好久,又灌了一肚子的水,才拍拍宴柏深的胳膊,在自己飼主臂彎尋了個位置,調整姿勢,舒舒服服睡下去。

外頭吵雜逐步變得安靜,這裏的人都來自不同的門派,也就是如此,才互相牽制着,能夠在這種時候,有巡守有休息的,靜下心來睡覺。

宴柏深身上溫度低,林蘇瓷睡慣了冰床,這會兒稍微離開宴柏深身體半步,都覺着不習慣,眼睛閉得再緊都精神亢奮睡不着。虧着宴柏深調整了姿勢,靠着背後樹幹,雙手圈着他,讓他幾乎整個人都躺在宴柏深的身上,挨不着地兒。

林蘇瓷腦袋歪在宴柏深脖頸,睡了不知道有多久,吵雜的聲音都消失不見,身體的反應倒是越來越明顯。

最終,林蘇瓷眉頭一皺,慢吞吞睜開眼。

他擡眸,一眼就看見抱着他的宴柏深。他閉着眸,呼吸均勻,好似已經在熟睡之中。

林蘇瓷看了看周圍,自家幾個師兄,回琏把鐘離骸鳴當做枕頭靠着,小藍抱着巨劍正在守夜,很快就注意到林蘇瓷,比劃了個口型:“醒了?”

林蘇瓷小心翼翼掰開宴柏深摟着他腰的雙手,輕輕從他懷裏鑽出來。

涼風一吹,他差點打了個寒顫。

此地醒着的人都是各大門派留下來守夜的,互相監督盯着。

林蘇瓷走到小藍跟前,悄悄說了句:“我去放水。”

剛剛吃的口味重,水灌多了,這會兒肚子不配合了。

小藍指了指不遠處:“別走遠,注意安全。”

夜裏的紫金琉倒是安靜得很,或者說寂靜。

遠處無蟲鳴獸嘯,近處也沒有草葉随風的滾動。林蘇瓷踩着枯草走進林子裏,回頭看,坪地之中不少守夜的人,目光都朝他聚着。

林蘇瓷想了想,大大方方一撩衣擺。

一半的人同時低頭收回了視線。

不過,到底這裏頭還有女孩子,奔放不得。

林蘇瓷褡裢裏還有一些畫好的符箓,這會兒正排上了用處。

他擡手,一張符箓扭動了幾下,在半空滞空不動,于此同時,一股濃霧逐漸飄來,正好把他下半身圍了起來。

林蘇瓷這才解了腰帶。

林蘇瓷低着頭,正在整理他衣襟。

濃霧越來越重,都快要把他自己的視線遮擋嚴實了。

林蘇瓷回頭,就在身後不遠處的坪地,這會兒已經什麽都看不見,他的周圍全是濃霧,将他的視線可及的範疇,統統阻斷。

他一挑眉。

按實力來說,他還沒有這麽厲害啊。

好像不太對?

林蘇瓷擡手,正要召回自己擲出的符箓,忽地,一股金光在他眼前一閃,下一瞬,猶如一張格網的金絲流光疾疾而來,不給林蘇瓷半點反應時間,猛然将他收納其中,牢牢網住!

“喵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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