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國慶出游（6）

看着先衡離去的背影我一陣傷心難過。很多時候，我們的快樂會成為別人的傷口。閉上眼，我在心裏說：對不起，先衡，讓你早點放棄我應該是個好的決定。雖然你會難過，但是這樣的事情總有一天是要發生的。我多麽想問你，如果某天我不在了，你會以怎樣的方式想我。

“伫彬，進去吧。”

我覺得自己真是罪大惡極，傷害了潇晗，傷害了先衡，傷害了君儀，還讓明朗失去了自己的本性。我本來是很開心的，很活潑的，可現在的我卻這樣容易脆弱和難過。

轉身，看到君儀站在樓梯上，她應該是看見了所發生的事情，看向屋外的眼睛很憂傷。發現我在看她，她走到我面前說：“我去陪先衡散步。相信我，我會安慰好他的。”然後對我燦爛一笑後便去追先衡了。

我看着君儀離去的背影難過得淚都不知道該怎麽流。愛情的力量到底有多大，可以讓我們都心甘情願地改變自己，委屈自己，甚至傷害自己。

“明朗，下午我們就回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你醒了啊？”

我轉過身，看到門口走進來了一位婦女，大約三十歲的樣子。手裏提着一籃子的菜，正很溫柔地看着我。我看了眼明朗，然後對婦女說：“阿姨，你好！”

“沒事了吧？看你病得不輕的樣子，我特意買了藥，待會兒就去殺雞。家裏養的雞很補身體的。”

“阿姨，不用的。”我立即說。媽媽跟我說過那些家裏養的土雞是可以買一個很好的價錢的，這讓我怎麽好意思。

“怎麽不用？”她有些生氣地說，“你救了我兒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呢！一只雞算得了什麽！”

“媽媽！”一個大約六歲的小女孩飛奔進屋，興奮地拉起洛阿姨的手說，“我都在外面玩了很久了，怎麽還沒有吃早飯啊？我肚子餓了！”

洛阿姨轉過身摸了一下女孩的頭發說：“你們也餓了吧，我去煮面。”

“好！”我說。

“姐姐，你真厲害，救了我哥哥！你知道嗎，哥哥其實不敢上樹的，但因為我，他爬到那麽高的樹上去。如果他有事，那麽我會哭死的。多虧了姐姐！”女孩看着我的眼睛閃着崇拜的目光，好象我成了多麽了不起的英雄似的。

我發現農村裏的孩子特別地懂事。哪像我，六歲的時候哪會說這樣的話啊。我摸摸她的頭，說：“你真懂事！”

一直站在旁邊的小斌走過來牽起妹妹的手，看着妹妹，像是在用眼睛說話。然後他們一起說：“謝謝姐姐！”

我心裏所有的不開心暫時都被擱置在一邊，心裏很溫暖。眼角餘光瞄到明朗也笑了。彎下腰，握住女孩的手，我問她：“你叫什麽名字啊，很可愛呢！”

“叫我小雨吧，我叫洛小雨！”

“小斌一定很愛妹妹吧！”

“媽媽說了，兄妹應該要永遠相親相愛的。”

“你們真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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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明朗決定下午就回去，所以利用上午的時間到村子附近走走。

我們看到有條小溪，小溪周圍全是稻田。擡頭看前方，小溪一直蜿蜒看不到盡頭。溪岸上是高大的種類繁雜的樹。樹上還纏繞有各種藤類植物，底下長了許多野草，一些開出花來。我還看到了蝴蝶，這種在城市裏不常見的小動物，它撲扇着它美麗的翅膀在空中跳舞。

我們站在橋上，有陽光從樹的縫隙中跌落下來，浮在水上。我在橋上坐了起來，脫掉鞋子把腳伸進了水裏，清涼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卻是吓着了明朗。

君儀也跟着把腳伸進水裏，雙腳不安分拍打起節水花。她看着水花四濺，笑着跟朵花似的。

“伫彬，很美對不對？你看前面，這讓我仿佛置身于童話裏，感覺超爽。”她開心得差點手舞足蹈。

我看着前方，那清澈的水緩緩地流動着，掉落下來的枝條，肆意生長的樹，都給人一種很幽靜的感覺，還有美麗的蝴蝶在空中飛舞，靜中有動，像一幅畫，卻不及童話世界。

“啊！”我低聲驚叫，跳起來躲到君儀身後說：“有東西咬我的腳趾頭！”

先衡和明朗走到橋邊，仔細地察看水裏的動靜，然後先衡就笑了，那麽大聲。

我被她的笑容弄得一頭霧水，看向明朗，他沒有笑，只是看着我。我生氣地朝先衡喊：“你笑什麽？”

他繼續笑，笑了一陣之後才說：“你知道咬你的是什麽嗎？是魚啊！沒想到魏伫彬會被一條小小的魚給吓到了。哈哈！”

“魚？”我不敢相信地看着捂着肚子大笑的先衡。走到橋邊，跪在上面，雙手撐在橋上面非常仔細地看水。他沒有看錯，真的是魚。只是它們躲在水草裏。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會察覺。

看到魚在水底自由自在地游着，我的心裏一下子很開心起來。我想它們一定活得很快樂吧！這樣想着我就傷心難過了。有淚滑過臉龐滴落在水裏，随水東流而去。

先衡跳進水裏的時候水花濺得很高，有一些落到我的臉上。我擔心地看向先衡，他的衣服沒有被打濕，水也不深，只到了他的膝蓋。

“你到水裏幹什麽？”

“捉魚啊！”他用一副“你很白癡”的表情看着我，然後彎下腰，雙手伸進水裏，雙腳小心地移動，慢慢地向小魚靠近。

“這樣也能捉到？”君儀很不相信，說話的聲音把魚全給吓跑了。

“小點聲！”先衡提醒她，又盯上了另一條魚。

明朗也脫了鞋襪到水裏。他似乎不是想捉魚，因為他一直朝着某處走去。

“看吧，我說能捉到吧！”先衡雙手捧着水，很激動地看着我們。

魚只有三四厘米，在先衡的手裏來回游動着，它像是知道自己被捉了，游動的速度很快，還用力地跳，做着掙紮。

“先衡，放了它吧，挺可憐的。”它想活，我知道。只要先衡把手放開它就又可以在水裏快樂地游戲了，不像我……

先衡不情願地将手放進水裏，那條魚便脫離危險了。讓我驚訝的是它不怕死地在先衡手邊游了一會兒才離開，像在感恩。

“先衡！”明朗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先衡沒看明朗，問：“有什麽事嗎？”像是在跟陌生人說話。

“你會爬樹嗎？”明朗指着一棵樹說，“這兒有一棵梨樹。梨已經成熟了。只是不知道是誰家的。”

先衡快步走到明朗旁邊，看了一眼樹後興奮地說：“管那麽多幹嗎？我們先摘了梨然後問洛阿姨是誰家的，給他們錢就是了。”

先衡很快就爬上了樹，把摘下的梨全往水裏扔，明朗在下面撿。君儀也過去幫忙。而我，我也想去，可如果我要是去了他們一定會責備我，所以我只是看着。

我知道，明朗的心裏是有幾分擔憂的，因為我們的這種行為可以說是偷。不知道他怎麽做得到忽視心裏的想法的。

當君儀在下面說“夠了，夠了！”時先衡才戀戀不舍地爬下了樹，然後拿了只梨在水裏洗洗就吃，并高興地連連稱贊，“不錯！味道不錯！比水果店裏買的好吃多了！”

我們把梨裝進君儀的包裏。她非常生氣地說：“你們這些壞蛋！”我們只是笑，不理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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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阿姨家的途中先衡去摘了板栗。他說小雨想吃，要多摘一些。

“小斌，小雨，哥哥姐姐們給你們帶了吃的哦！”還未進屋君儀就大聲叫起來。

正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的小斌小雨跑到我們面前。小斌說：“謝謝哥哥姐姐，可是我們不能要，媽媽說了，不能随便要別人的東西。”

我蹲下身拉着小斌的手說：“放心吧，你媽媽不會說你的，姐姐可以保證！”

“可是我們要做聽話的孩子。爸爸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小雨說。

“但是你們不能拒絕哥哥姐姐門的好意啊。而且，這是我們要給你的，不算是随便要別人的東西。”

他們還是沒有要的意思。

阿姨從廚房走出來，君儀立刻跑上去挽住她的手說：“洛阿姨，你讓他們吃點兒吧，別辜負了我們的一翻好意啊！”

“這怎麽好意思呢，你們救了小斌還對他們這麽好！”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這也不是我們的東西啊，只不過是讨好他們罷了。”

阿姨默許了，對小斌小雨說:“謝謝哥哥姐姐。”

“謝謝你們！”小斌小雨接過板栗，笑得非常開心。

“阿姨，我去幫你洗菜吧！”我說。雖然對于廚房之事我不會，但洗菜這麽容易的事我是會做的。

“我也幫忙吧！”明朗說。看到我們不相信地看着他，他有些腼腆地說：“以前媽媽不在，爸爸又很忙，所以我常常要自己做飯。後來跟明姐姐學過，她可是有名的廚師呢！”

君儀上下打量他，說：“真看不出啊，明朗，你會做飯！”

我看着明朗，他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我相信他會做飯。雖然也有些意外，但他不懂得說謊，而且他提到了他媽媽。

可是，明姐姐是誰？他沒有姐姐的啊！

“那麻煩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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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我見到了男主人。一個很樸實的農民。見到了我們他很憨厚地笑，然後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真是謝謝你了，救了我兒子！”

“其實我根本沒做什麽。”我很不好意思。

“怎麽說沒做什麽呢！都害你受傷了！”

我不知該說什麽了。

阿姨特意給我盛了一大碗雞湯，硬是要我喝下。我盛情難卻，只好接過。

阿姨和明朗做的菜比得上專業廚師做的。君儀一直贊嘆個不停，還囔着要拜師學藝。我還聽見君儀悄悄地對明朗說：“蕭明朗，你可以去開飯店了。伫彬跟着你可真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我把頭低到最低，不知明朗會是怎樣的表情。

飯後我們只坐了一會兒就背了背包跟阿姨他們道別。我看着小斌小雨滿臉不舍的樣子心裏很難過。我想：這樣的記憶我再也不會有了吧。我多麽想把它珍藏在心裏，可是再過不久，它就會随着我的離去而被我忘記。

或許明朗會記得，或許先衡會記得，或許君儀也會記得。雖然我們并沒有怎麽玩，可有這樣的記憶我們都會感激。我想小斌小雨也會記得在某年的國慶節他們曾遇到了四個十七歲的孩子。

只要我活着就不會忘記在我們離開時下斌抱着我說：“姐姐，我會一直記得你的”，不會忘記小雨哭泣的樣子，也不會忘記洛叔叔洛阿姨感激我的眼神。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救了一個男孩。這代表着什麽呢？上帝會不會看在我善良的份上饒我一命，會不會讓我從此以後過得快樂。

我不會忘記在車站與君儀時她哭着跟我說：“矚彬，你不可以忘了我”，不會忘記她戀戀不舍的擁抱，也忘記不了先衡那張悲傷的臉和他對明朗說的“你要照顧好矚彬，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話。

可是這一切不能忘記也忘記不了的記憶最終都會被忘記，只是時間還未到而已。

——摘自魏矚彬的日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