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梅瑞迪斯·李果然如烏爾麗卡說的,是一個大美人。
在看到她的那瞬,蕭一諾也有些懷疑凱瑟琳娜的意圖了,畢竟如今的卡斯珀年輕俊美,放這樣一個美貌的私人醫師在他的身邊,怎麽看都有點不對勁吧?
梅瑞迪斯醫師今年才二十六歲,正處于一個女人最盛年的時節,一頭黑到發亮的直順長發披散而下,長達臀部,她并不是李木木那樣嬌柔清麗的美人,而是整個人都濃郁如一朵盛放的牡丹,尤其是那雙淺褐色的眼眸,通透明亮如琉璃,朝人看過來的時候隐隐有種流轉的光暈,簡直透着幾分攝人心魄的妩媚。
不管怎麽看,都是那種男人最愛的女人,勾魂攝魄,卻身着一身醫師獨有的白色醫袍,醫袍上的紐扣連最上面的一顆都扣得緊緊的,只露出膝蓋下方兩條筆直纖細的套着高跟長靴的腿。
不同于這樣迷人魅惑的氣質,她一踏進蕭一諾和卡斯珀的公寓,先是有些詫異,就如同當時第一次來的道森一樣,她沒有想到一位親王一位公爵住的地方,并不奢華,反而透着一股子溫馨,讓她一時有些驚訝,随後就相當幹脆利落地單膝跪下行禮:“梅瑞迪斯·李見過卡斯珀親王殿下、伊諾公爵閣下,下午安。”
蕭一諾沒有預料到她是這樣一位利落到幾乎帶着幾分強勢的女人,微笑的唇角就帶了幾分玩味,這樣子的性格,倒是讓他原本計劃的試探變得不那麽合适了,于是,他單刀直入:“梅瑞迪斯,你是誰的人?”
梅瑞迪斯平靜地答:“既然女王陛下派我來到這裏,從這一刻開始,我就是公爵閣下和親王殿下的人。”
非常聰明的回答。
半躺在沙發上的卡斯珀正在削枵梨果,長長的果皮垂落下來,整個房間內都飄散着一股誘人的果香,他并不說話,只專心致志地削皮。
蕭一諾笑得意味深長,“聽說你和你的舅母感情很好?”
梅瑞迪斯一怔,立刻就明白了蕭一諾的暗示,于是她微笑說:“沒錯,舅母在我的心中,就是我的母親。”承認地也相當幹脆。
“你起來吧。”蕭一諾的口吻終于變得溫和,他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坐。”
梅瑞迪斯致謝,然後非常規矩地坐下,看她連脊梁都挺得筆直,就知道她已經接受過十分嚴苛的禮儀教育。
“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繞來繞去地說話,你我都累。”蕭一諾緩緩說:“你的舅母是薩菲隆家的人,你卻不是,烏爾麗卡确信你的忠誠,但是我想知道,你是效忠于她,還是家族。”
梅瑞迪斯微微一笑,“我從小在鄉下長大,父親從沒有過問過我的成長和教育,舅母給我啓蒙,教我禮儀,她對薩菲隆家族異常忠誠,不過卻從未對我提起什麽要求。我十二歲時回天蠍星,父親冷漠,繼母刁難,如果沒有烏爾麗卡夫人暗地裏的幫助,恐怕我根本就不能到皇家醫學院學習,在十五歲那年,我就宣誓向薩菲隆家族效忠。”
她忽然開始解扣子,搞得蕭一諾怔住,呃,這是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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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瑞迪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卻不是那種作風不正的女子,白色醫袍下面,她還穿着一件米色毛衣,露出雪白柔膩的脖頸,眼見着她還在繼續解扣子,連蕭一諾這樣定力極強的人,都一時有些震驚!
“那一年,我就在胸口刺了薩菲隆的族徽。”梅瑞迪斯卻依舊眼神坦蕩,若無其事地袒露着大半渾圓的酥胸,露出那核桃大的刺青,深紅色,正是薩菲隆家族的族徽波塞冬的模樣,大約只要往下再拉一點點,她就要徹底走光,但面前這個女子面容嚴肅紅唇裏吐出的字句卻相當正經。
“烏爾麗卡夫人是我的恩人,但我清楚地知道,如今我效忠的是一個家族,伊諾公爵您便是我的主人。”
蕭一諾定了定神,畢竟還是略有些尴尬,剛做出那種行為的美人,就算用再正經的口吻說“你是我的主人”這種話,正常男人都會心跳加速一下吧?呃,可為什麽他這麽平靜?
這麽一想,頓時就歪了……
梅瑞迪斯看着蕭一諾看不出喜怒的臉色,微微蹙了蹙眉,“想必卡斯珀閣下并未受到那麽大的傷害吧?”
卡斯珀終于削完了水果,刀光一閃,一顆枵梨果就分成了大小完全一樣的十六瓣落在銀盤子裏,他親自叉了一塊送到了蕭一諾嘴邊,梅瑞迪斯趕緊低頭,眼角直跳,只當沒看到。
要知道傳聞中這位卡斯珀殿下可是天蠍星的混世魔王,哪個都不敢惹的家夥,據說傲慢矜貴得厲害,可看這樣子……
“你倒是膽子不小,就在我面前坦誠了效忠薩菲隆家,倒是視我貝爾曼家為無物啊?”卡斯珀的聲音響起,梅瑞迪斯聽着這冰冷凜冽的口吻,不禁心中一沉。
來時做出的判斷不禁又有些懷疑。
從那位叫瑟維斯的屬官将自己半路劫去蕭家,她就猜測卡斯珀殿下的狀況多半不是女王陛下了解的那樣,今日來看到他狀似懶散地躺在沙發上,看不出受傷的模樣,問話主事的竟然似乎是伊諾公爵,她才決定向公爵閣下坦誠。
畢竟伊諾公爵直接問了,如果此時隐瞞,在公爵心裏的評價大約就會降低幾分,她只是在賭。
梅瑞迪斯雖然年紀不大,膽子卻從來不小,她很敢于做一個賭徒!
現在一想,到底還是有些托大,如果卡斯珀殿下對女王陛下有所隐瞞,自己就算坦誠了身份非但不會有事,反而是件好事,但如果不是……
只要卡斯珀殿下向女王陛下告一告狀,梅瑞迪斯可以确定她活不過三天,女王陛下的雷霆手段她并非沒有見過。
心思轉過,她的額角頓時沁出汗跡來。
“好了,不用吓她。”蕭一諾溫言說,“梅瑞迪斯,你來給卡西看一看。”
“是,閣下。”梅瑞迪斯右手一動,銀光一閃,卡斯珀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個銀色圓環,不過片刻,她的臉色就滿是詫異。
因為她預想中只是卡斯珀的狀況比上報給女王陛下的要好,卻想不到他根本就像是沒受傷的模樣!別說中毒了,這身體比尋常人要強健上許多!
她悄然看了蕭一諾一眼,心中頓時安穩下來。
“女王陛下正在等着你的報告吧?”蕭一諾微笑着說,“或許我的祖母也等着?”
梅瑞迪斯冰雪聰明,立刻了解了蕭一諾的意圖,她帶着幾分恭謹說,“我這就彙報。”當着蕭一諾和卡斯珀的面,她彙報給凱瑟琳娜的那一份,與當初加百列第一公立醫院傳到帝國的那一份相差不大,只是稍微輕上了一分,不過,梅瑞迪斯是知道那種破壞潛能的陰刻毒藥的,所以對凱瑟琳娜的報告裏就将各種症狀寫得相當專業清楚,她指出經過更系統的檢查,會補一份詳盡的報告給她,并承諾會盡力醫治,雖然并不能保證有成效。
蕭一諾不得不承認,梅瑞迪斯是心思相當敏銳的女人,自己只問了幾個問題,她報告給烏爾麗卡那一份就相當有講究了,只隐晦地提出卡斯珀的狀況不算太好,只是也不是很嚴重,在可以治好的範疇之內。
這兩份報告,是對蕭一諾的效忠表現。
梅瑞迪斯也想過,如果進門她看到的是一個尋常少年,或許她投誠的對象就是烏爾麗卡而不是伊諾公爵了。
她的生長過程養成了她相當敏銳而且識時務的性格,一旦決定,絕不後悔,甚至比一般男人更果敢大膽,幹脆利落。
“公爵閣下,我願意下戒誓。”梅瑞迪斯知道像她這樣的身份,再怎麽表現面前這個一看就極其不簡單的少年都不會給予過多的信任,但她的身份又如此重要,以免發生什麽被主人懷疑,倒不如由她自己提出。
蕭一諾還沒反應的時候,卡斯珀倒是一怔,因為蕭一諾還不知道帝國人的戒誓代表着什麽,卡斯珀卻知道。
戒誓是帝國人奉獻忠誠的最高誓言,将自己的全部秘密全部袒露,主戒将能得到她的任何消息,一旦立下戒誓,她的一舉一動都無法瞞過主人。
在這個信息技術高度發達的年代,帝國人的全部信息都封在那一枚小小的指環裏,梅瑞迪斯的食指上,有一枚藍色指環,昭示着她是一名平民,但那深藍如海的色澤,說明她是屬于一等公民,平民中享有最高權力的那種,即便比不上貴族,也算是擁有相當的公民權利了。
“你真的願意立下戒誓?”卡斯珀終于坐直了身體,“你要知道,這個誓約一旦立下,就是一輩子的事。”
“當然。”梅瑞迪斯聳了聳肩,“對于我而言,沒有什麽需要對公爵閣下隐瞞的,立下戒誓又如何?”
蕭一諾是知道戒誓的,事實上蕾切爾、薩裏爾和奧莉安,都對他立過戒誓,但他們是薩菲隆的家仆,對于蕭一諾而言,他們甚至是他的個人財産,別說是掌握他們的情況和信息,就是要了他們的性命都不算犯法。
但梅瑞迪斯不同,她是s級醫師,在帝國也屬于高級人才,只要憑着那張s級醫師執照,她可以去任何醫院就職,并擔任主任醫師,就算烏爾麗卡說她是薩菲隆的人,但只要不做出違反薩菲隆家族利益的事情,她可以處于類似于清客的位置,而非奴仆。
就算是凱瑟琳娜,擁有的不過是梅瑞迪斯父親的戒誓,為了尊重她,并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
立下戒誓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蕭一諾看着自己的結扣戒指上深藍色的光芒一閃就恢複了原樣。
“說吧,你有何所求?”蕭一諾說,她這樣子急切地表明忠誠,以她的聰慧,說是立誓,倒是條件交換的可能性更大。
梅瑞迪斯卻笑:“所求?只要與凱我父親作對的事情,我都高興。”她站起身來,“只要給我清淨,奉獻忠誠又算什麽。聯邦是我願意來的,見到您之後,我更确定這個決定是正确的——只希望,當我遇到麻煩的時候,閣下能給予我幫助就足夠了。”
立下戒誓之後,她顯然輕松了許多,連姿态都自如了起來,甚至起身伸了個懶腰,愈加顯得曲線畢露,妖嬈娉婷。
“唉,我到如今午飯還沒有吃呢,不知公爵大人可願意陪我用一下午餐?”她眨眨眼睛,笑容妩媚。
蕭一諾有些好笑地站起身來,他當然不會認為這個相當個性的女人是看上了自己,畢竟如今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又不如卡斯珀那樣容貌出衆,像梅瑞迪斯這樣的女人只見一面就喜歡上自己那是根本不現實的。
她這樣子的表現,只是為了表現親近之意,或者,她有些話要單獨對他說罷了。
“利蒂西亞有一家很不錯的餐廳,請。”蕭一諾相當有風度地說,“卡西,好好休息。”他笑着朝卡斯珀招招手。
于是,兩人并肩走了出去,留下身後面色鐵青的卡斯珀。
“真是夠了……弄走一個蕾切爾,又來一個梅瑞迪斯!”他直直往下一倒,整個兒攤在了沙發上,紫色的眼眸裏滿是不高興。
卡斯珀蹙眉捂了捂胸口,他知道又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于喜歡的人,有着這樣幾乎讓他自己都忍受不了的占有欲。
這一世,他害怕着愛情,尤其害怕愛上像蕭一諾這樣聰明通透的人,他這樣偏執又任性的人,一旦愛上,那就是刻骨。
愛情對于他而言是懸崖,一步踏錯,就是粉身碎骨。
最害怕的事,不過是靠得太近,愛得太深,反倒成仇。
他——如何都不願意和蕭一諾反目的,無論如何都不行,連想想都讓他窒息。
卡斯珀單手蓋住眼睛,唇角帶出一抹笑,淡淡的,有些微嘲,有些清冷。
早就決定,不再說愛,所以他只承認,他喜歡着蕭一諾,很喜歡很喜歡,比任何人都喜歡——
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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