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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倒是說說,我們除了敵人,還剩下什麽?”蕭一諾極其冷靜地看着齊祈,不着痕跡地用拇指抹過戴在食指上的一枚銀色指環,“或者,你對我除了利用,還有什麽?在你帶着大軍攻破人類的防線時,你就沒有想過我究竟還能不能活?”
他這話滿是陷阱,其實蕭一諾大概也想清楚了,前世的那位蕭一諾知道面前這條人魚真面目的那天,或者換句話說知道自己被利用被探聽走那麽多本該對人魚絕對保密的資料,那麽,他就變成了真正人類中的罪人,而将他放在這個位置的,就是面前這位狀似深情的人魚統帥。
這實在太諷刺也遠比背叛更讓人絕望吧?
齊祈深深看着蕭一諾,許久才說:“諾諾,你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你,就像我家鄉的水——”那麽幹淨清澈,一眼就可以看得到內心,現在的蕭一諾卻太深太深了,他再怎麽努力也猜不到他的心。
蕭一諾心中一凜,卻根本不露一點聲色,直直盯着齊祈的眼睛說:“你以為我經歷了那麽多事,還能和以前一樣?”
齊祈沉默,然後伸出手掌,蕭一諾看着他掌心那顆晶瑩剔透的海藍色珠子,并不接,反問說:“這是什麽?”
“你拿着,總有一天會用得上。”齊祈并沒有回答,他的手掌比起人類來手指更長更纖細潔白,仿佛白瓷一樣泛着淡淡的光暈,這樣一只手托着那枚不過半個指節大小的珠子,看上去極其好看。
蕭一諾看着齊祈異常蒼白消瘦的面容,淡淡說:“明知道你猜到我對你下毒了,我怎麽還敢要你的東西。”萬一這是他的回敬,那該怎麽辦。
齊祈卻只能嘆了口氣,指尖指了指唇,“把它壓在唇下,可以避水。”
蕭一諾驚詫,呃,居然是所謂的避水珠?
齊祈見蕭一諾不接,輕輕将這顆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避水珠放在桌上,才低聲說:“諾諾,我要走啦。”這一走,說不定下一次相見就是真正的敵人,這一點,沒有人比他更明白。
他的心情就這樣瞬間低落下去,其實諾諾說得沒錯,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逼死了他,而他欠他的,卻不管怎樣都沒有辦法還,就算輪回再來一次,他是人類,自己是人魚,這就永遠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而他,沒有辦法退後一步,不是進攻人類,就是自己死,他知道如果不立在這與人類交戰的前線戰場上,他的那些兄弟們絕不會放棄讓自己粉身碎骨的機會。
這一想,就有些晃神了,前世那個深愛自己的諾諾和如今這個冷冷看着自己的諾諾無論如何也合不到一起去,讓他難受得要命,似乎那毒又要複發一樣,指尖都悄悄顫抖起來——
“嗖!”
破風聲想起,盡管還有些恍惚,齊祈仍是靠着本能閃過了這淩厲致命的一鞭!
那銀白色的光鞭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秘如盤蛇的弧度,又一次朝他的頸部繞了過來,齊祈這才悚然而驚,他猛一回頭,俊美绮麗的面容湧上一抹薄紅,看着愈加冶豔奪目,眉宇間方才的悒郁卻一掃而光,透着一種別樣的凜冽兇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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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諾!”
蕭一諾一招失敗,略有些遺憾,面容卻反而帶着淡淡的微笑,“這招割喉怎麽樣?”
齊祈這才注意到他的光鞭有古怪,銀白色的鞭身都由他掌中那枚戒指裏伸展出來,比起真正實體的武器,這樣的高科技武器有着自己獨特的優勢,比如不易損壞,輕若無物等,但能凝成光鞭本來就比那些光劍光刀要難,變化也更難,所以也更危險難測,不過,蕭一諾掌中的這根光鞭顯然不是尋常光鞭那麽簡單,銀白色泛着光暈的鞭身籠着一層淡淡的藍色流光,看上去美麗極了,卻不需要多解釋就能發現它的危險!
“凝意!”齊祈幾乎是失聲而叫,不能怪他這麽失态,作為一名人魚統帥,他對人類的了解超過任何人魚,甚至大部分的人類,所以他知道這淡淡的藍光意味着什麽,精神力本來是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到一定程度并掌握一定的方法才可能像這樣質化,至少要達到十三級的精神力才有可能凝意,不是一定,而是有可能,據他所知,整個人類中精神力超過十三級的不超過一百人,而其中能凝意的連一半都不到,如今的蕭一諾才二十歲!
一名二十歲的十三級精神力大師,并且已經能凝意,雖然這層藍光稀薄極了,但是卻還是清晰可見,這意味着他完全掌握了凝意的方法,随着精神力的進一步增長,他凝練出的精神力必然會更加形化。凝意是所有修精神力的人類最渴望的目标,當然不是僅有這樣美麗的外形而已,之所以精神力大師受到人類的尊敬和崇拜,就是因為精神力的危險和強大,而一旦凝意,這種危險程度更會上升一個檔次不止。
人魚的生命力極其強大,不僅僅體現在身體極難受到傷害上,尋常精神力攻擊對他們産生的作用也同樣被削弱,到了齊祈這樣的程度,就算是精神力大師的精神力攻擊對他而言作用也不大,因為他太強大,抗性也強。
不過,一旦凝意就全然不同了,齊祈知道,剛才這一鞭真的可以說成割喉,只要鞭子觸及他的喉嚨,蕭一諾的精神力沾到自己的皮膚,只怕自己全身的經絡血液都落入了他的掌握,要了性命也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果然,他的諾諾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活在一個小小的角落就心滿意足,那麽安靜平和無争的諾諾了,而是面前這個盡顯光華鋒芒畢露的強者,可這樣面容依舊熟悉的青年卻陌生得讓齊祈有些無措,而這個青年針對自己而來的殺氣更讓他難受到幾乎要窒息——
四肢百骸裏疼痛開始蔓延,他知道,距離毒發應該不到十分鐘。
“諾諾,你真厲害。”齊祈并不吝于稱贊,“不過,現在的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蕭一諾鎮定地站着,雖然齊祈沒有還手,不過他也看得出來,現在的齊祈僅僅這樣“站”着,身上那件袍子松松落落,卻是真的沒有任何破綻,他可以确定自己的鞭子不管從哪個方向掃去他都能全然躲開。
可恨的他們這次一切從簡,這間房間實在太小,光鞭很難伸展得開。
齊祈的武器也是柔軟的,形态也和鞭子有些相似,但卻是人類絕對無法使用的奇詭,一旦伸展來簡直如一片血紅色的長發,只看着就覺得滲人,它的名字也很滲人,叫三千血屠,一旦沾染了人的鮮血,它的顏色會變得更鮮亮明媚,說它是一柄絕世兇器也不為過,蕭一諾從卡斯珀口中得知,上一世死在這三千血屠下的人類不計其數,前世不過兩年後,齊祈就有着被人稱為惡魔的實力,而這一世的他是重生者,占據着這樣的優勢,蕭一諾相信此時的他估計有着比前世卡斯珀所知道的更強大的實力。
可蕭一諾也知道,對自己有利的只有一點,齊祈除非被迫,不會輕易對自己出手。這樣或許有些卑鄙,但齊祈那樣利用前世的一諾,又何嘗不卑鄙。
所以,他仍是毫不猶豫地甩鞭!
包裹着藍色流光的光鞭帶着一道殘影朝齊祈卷去,齊祈只是微微一笑,蕭一諾眼見着鞭子卷住他纖長的身影,卻在一瞬間破碎如裂開的鏡面,水滴四濺,帶起一片晶瑩如雨——
極美,卻讓蕭一諾的心往下沉去,齊祈的手段确實太多,憑他一個能阻留他,想要傷他甚至殺了他的可能性并不太大,可在他休息的時候,其他人根本不會闖進來,而距離約定的卡斯珀來叫醒他的時間還早得很,大家都以為他在好好休息,根本不會想到齊祈會憑空出現在這裏!
更何況——蕭一諾瞥了一眼窗戶,不知道齊祈是不是單獨來的,如果還有同夥,那就更難辦了。
而齊祈這個人精明細致,要瞞過他通知外面的人基本上很不容易,盡管并不明顯,他的視線常常落在自己無名指的指環上,他應該猜到自己的這枚結扣戒指與卡斯珀有關吧?
齊祈的面龐帶着病态的嫣紅,他很清楚,最多不超過兩分鐘,蕭一諾就會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雖然對于眼前這個蕭一諾他稱不上多了解,但畢竟相處了那麽久,眼前這個蕭一諾不僅遇事冷靜,更敏銳通透,齊祈絲毫不會低估他的觀察力。
可是,他又不願意對着蕭一諾用三千血屠,那是一柄阿母賜予的兇殺之物,不見血光反倒會自嗜其身的,它并非死物,而是生于寂滅海深處的一種神奇生物,生性貪婪嗜血,三千血屠作為這種生物的首領之一,稱得上是兇殘成性,前世自己得到它的時候一時鎮壓不住都差點糟它反噬,這世當然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但是要壓抑它的本性卻也艱難。
正猶豫間,蕭一諾卻是鞭鞭帶風,那條長得驚人的銀色鞭子在這窄小的室內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扭曲翻騰,齊祈發現自己快要沒有立足的空間了,這鞭子似乎越來越長越來越長——
“牢籠。”蕭一諾掌中銀光閃爍,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鞭子已經将房間的空間整個包裹在內,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悄悄将整個屋子都編成了一個牢籠,他的招數名字都極其簡單,比如割喉,那就是要割喉,比如牢籠,那就是一座牢籠。
齊祈用一種充滿贊嘆的目光看着這個以不規則的編織方式最後構成的這個标準長方體牢籠,尋常人哪裏記得住這樣淩亂的扭曲彎折?可到最後構成的這個長方體居然每兩道鞭身相隔的距離都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哪怕拿标尺來量,也不會有半分的誤差。
這個牢籠的可怕之處就在于,每一處都布滿了蕭一諾已經能凝意的精神力,一旦沾上一點,那就絕難擺脫他精神力的束縛。
齊祈卻依舊安之若素。
他伸出纖細秀美的手,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哪怕疼痛的感覺已經漸漸蔓延上來,哪怕連血液的流淌似乎都變得阻塞艱難,他還是如今這世上最強大的人之一,他有足夠的自信。
他的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笑,兩分鐘,足夠了。
只需要兩分鐘,不需要動用三千血屠,他就可以結束這場戰鬥。
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
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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