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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是走的什麽運,他這一生大抵只有一次的新婚之夜居然就這麽過去了。
卡斯珀看着窗外的天色,無奈地嘆了口氣。
在第三星系,是沒有像聯邦與帝國那樣明晰的白晝與黑夜的,事實上聯邦與帝國的大部分領土都是用科技制造的白晝,那輪太陽基本都是人工産物,第三星系這樣荒僻的地方,卻沒有這麽好的條件。
但第三星系也有一顆如銀河系的太陽那樣的恒星,只是沒這麽亮也沒這麽熱,第三星系的大部分行星也不像地球那樣會自轉,公轉倒是有,不過要緩慢得多,所以,第三星系的氣候極其奇怪,整個S星就是固定的一半黑夜一半白天,計時還是與聯邦帝國一樣的,也只有卡斯珀這樣曾經在第三星系生活過許多年的人才會明顯意識到日夜的差別。
例如蕭一諾就根本沒有發現一夜已經過去,道森和蕾切爾需要報告的事情太多了,就算之前一直有聯絡,哪怕是在星網上,到底和這樣面對面是不同的,蕭一諾沒有來過第三星系,有一些極其機密的信息,道森和蕾切爾也就謹慎得并沒有上報。
尤其,亞當斯等人到傭兵公會沒有打聽出來的消息,道森倒是反而有了一些眉目。
在如今的第三星系,有一支傭兵團簡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它以精銳強大聞名,不過短短幾年,不僅創下了沒有完不成的任務這樣的記錄,而且其殺伐果決紀律嚴明也與第三星系那些同行們不太相同,是一支信用度極高的傭兵團。整體實力更是第三星系傭兵之最,哪怕是成名數十年的大型傭兵團,輕易也是不敢招惹它的,因為無論哪支傭兵團,設備武器都無法與它相比。當初這支傭兵團就是由蕭一諾命名的,只有極其簡單的一個詞——天行健!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句來自《周易》的名言在21世紀仍然是十分出名的,到了這個年代,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古語了,知道的人也很少,作為君子,應該有堅強的意志,永不止息的奮鬥精神,一向是蕭一諾用以自勵的标準。
它的老大就是道森,蕾切爾作為一個女子,穩穩坐在二把手的位置上,能得到衆人的信服本來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道森不僅僅訓練了卡斯珀交給他的大批帝國皇家護衛,還吸納了不少第三星系本土的傭兵,短短五年,已成氣候,他專挑最大型的困難任務接,解決了傭兵工會的不少難題,更因為本身實力太過雄厚強大,所以在傭兵工會相當有面子,懷氏姐妹一被綁架蕭一諾就通知了道森,道森就先去了傭兵工會才到這裏來見他。
“懷氏姐妹都有十一級體能,七級精神力,已經不算弱了,就算是在第三星系,也屬于中上層的小高手,但能瞬間抓住她們讓她們毫無抵抗之力,又能有這樣從容撤退的傭兵團在第三星系并不算少。”道森分析着,明亮燈光下比五年前剪短許多的頭發整整齊齊束在腦後,使得那五官明麗的面容愈加顯得美麗秀氣,與他男女莫辨的面容相反的是,他無論是行事還是說話,都相當男子氣,絕沒有半分拖泥帶水,果決利落,胸懷大氣。
蕾切爾接過話頭,如數家珍地說給蕭一諾聽:“S星上有三家最大的傭兵團,分別是銀薔薇、槍刺和輪回,他們三家當然是有這樣的能力的,單單銀薔薇裏,體能超過十三級的高手就有數十個,精神力達到十三級的大師也有七八個,槍刺和輪回與它差不太多,要綁架懷氏姐妹相當簡單……”她這樣一個個說下去,居然足足例舉了二十七家傭兵團!
“據我們打聽到的消息,這二十七家中有十九家都在任務中。”道森笑了笑,“這個季節是傭兵團的旺季,大家的生意都不錯。”事實上如果不是蕭一諾要來提前通知,他們早就接到了好幾單報酬相當不菲的任務,“所以剩下的只有八家,不過,也不排除有一些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傭兵團也有這樣的實力。”
蕭一諾指了指地圖上他畫出來的區域,“這樣了解地形而且能受到當地人維護,并迅速消失的,應該是對S星相當熟悉的傭兵團。”
“那這樣的話又能排除三家傭兵團。”蕾切爾開口說:“黑河、火貍子和誓道除非任務必要,并不太來S星,他們的大本營分別在M星、R星和L星。”
“只剩下五家。”蕭一諾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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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仿佛只是旁聽的卡斯珀忽然開口,“這五家的頭兒分別是什麽人,有沒有哪個傭兵團的首領有帝國賤民的血統?”
道森微微一怔,立刻答話:“這倒是沒有,不過輪回這個傭兵團的三把手是一個叫石巨人的家夥,似乎是帝國斯托拉姆人與人類的混血,他的父母私奔到第三星系,他在第三星系出生,但第三星系雖然號稱自由,也并不太歡迎帝國賤民,他父母生活得并不好,如果沒有輪回的首領林先生的相助,恐怕這家夥小時候就餓死了……”
蕭一諾與卡斯珀對看一眼,他立刻明白了卡斯珀在想什麽,于是開口說:“先查一查輪回傭兵團。”
“是。”對于蕭一諾的命令,蕾切爾從來都只是執行,并不多問,甚至不輕易起好奇之心。
道森見蕾切爾起身離開,頓了頓才說:“閣下,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現在已經快到六點了。”他見蕭一諾看時間,補充說:“早晨六點。”
蕭一諾這才發現居然通宵了,他的作息一向相當準時,這一通宵就算是現在體能等級已經過了九級,卻依舊感到一陣疲憊,尤其這一夜精神繃得相當緊,他将之前讨論的一些東西整理起來,卡斯珀從一旁極其自然地接了過去,“我來吧,你還是去睡一會兒,兩個小時後我叫你起來。”他知道現在并沒有多少時間用來休息,以他對蕭一諾的了解,兩個小時應該是他可以接受的底限。
果然,蕭一諾點點頭,“記得八點叫我起來。”
“好。”
他們落腳的地方是S星的一家不算大的小旅館,并沒有多少其他的特色,房間也不大,卻算得上相當幹淨整潔,蕭一諾從前世就養成了一身的富貴脾氣,到這輩子不管其他如何,生活上也是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半分,所以這家小旅館裏的硬板床讓他十分不舒服,尤其心中還挂着事情,一時根本睡不着。
蕭一諾住的這間是唯一有窗戶的房間,其他人都住在只有通氣扇的房間裏,偏偏這些同樣嬌養慣了的死孩子們還賴在這裏不肯走,就算自己勸了又勸,甚至拉出道森和蕾切爾來打擊他們的自信心,他們還是不肯走,執意要找到懷氏姐妹再說,蕭一諾也拿他們毫無辦法。
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也有擔心自己的緣故才不肯離開,一定要和自己共進退,一時心裏也有些溫暖。
想着懷氏姐妹平日裏的活潑飒爽,又還是有着無法驅散的擔心。
不過蕭一諾本身就是越遇事越冷靜的人,從來不會感情用事,既然決定了來休息,就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能養好精神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這麽想着他合上眼睛,不多時就有了點睡意。
可就在這個時候,窗戶輕輕一響!
這房間裏實在太過安靜蕭一諾的聽覺又敏銳才聽到這一聲并不太引人注意的響動,他立刻睜開了眼睛,還沒等他翻身起來,就發覺有人靠近。
翻身擡頭,直接對上了那雙紅寶石一樣的眼睛!
“好久不見,諾諾。”
不管這聲音有多麽好聽口吻有多麽深情,蕭一諾只感覺毛骨悚然!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齊齊很強大,從猜測齊齊也是重生者開始,他就知道齊齊一天天變得更加強大,他的勤奮程度從監控上看得一清二楚,從沒有一天懈怠。
從卡斯珀的口中,他也知道前世那個齊齊後來有多麽可怕,是多少人類的噩夢。
而如今,這個讓多少人類畏之如惡魔的人魚,正姿态優雅地“站”在自己面前。
蕭一諾感到後背沁出了冷汗是因為他看出了齊齊十足不健康的臉色,憑他的聰明立刻就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
茉鳶花粉的毒。
內厄姆星人果然生命力強大,不過,齊齊并不蠢,他一定也猜到了這毒從何而來,那麽,他今天來做什麽呢?
齊祈微微笑着,看着蕭一諾十足警惕的臉色,心下卻有些涼。
他幽幽嘆了口氣說:“諾諾,不要擔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無論如何也不會。”
蕭一諾只是盯着齊祈身後的那扇門,那扇門後,卡斯珀和道森都在走廊對面的小會客室,應該還沒有離開。現在他忽然有點讨厭這個年代門牆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好了。
“諾諾,我只是來看一看你——”他那雙幾乎稱得上魔魅的眸子深深看着蕭一諾,“如果你能和我說一說話就更好了。”
蕭一諾終于看向他,“說什麽?”
“是說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第三星系,還是說你綁架懷堇懷梨想要塞爾蒙拉的基地圖紙?”
“還是你索性要說一說你們內厄姆星人侵略人類的大計劃?”
蕭一諾的聲音既冷又脆,眸色一點點變深,雖然現在的齊祈看上去比五年之前更深沉可怕,雖然面色蒼白,看着瘦了許多,但是卻添了幾分令人捉摸不定的冷肅氣質,蕭一諾猜測這家夥五年間肯定見了不少血,如果不是經歷殺伐,他不至于有這樣幾乎可以讓自己聞得到血腥味的可怖氣場。
可那又怎樣呢,自己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就算沒有卡斯珀與道森的支援,齊祈想要不付出代價就拿下自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遺憾,如果現在卡斯珀和道森能夠出現,直接将這位可怕的人魚統帥斬殺在這裏的話,說不定……
齊祈在蕭一諾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臉色就漸漸變了,先是變得愈加蒼白,然後臉頰浮現兩抹不太正常的紅暈,他的身體因為那毒素的噬咬,已經算不上矯健,哪怕內厄姆星人有着強大的生命力,如果不是他的實力太過強大,或許也是頂不住的,不知道這是什麽毒,竟然這麽兇猛。
可他并不恨蕭一諾。
恨不起來。
蕭一諾幹幹脆脆地說完了三句話,正等着齊祈發難,卻見他反而笑了。
他那樣一笑,幾乎可以稱得上滿堂生輝,好看得連蕭一諾都忍不住心中贊嘆,哪怕卡斯珀的容貌可以與齊祈比肩,卻怎麽都沒有這條人魚這樣惑人的氣質,人魚似乎天生就帶着某種迷人心智的魅力。
“——諾諾,你與我是一樣的是嗎?”他輕輕說。
“所以,你記得你教我人類的語言,記得我們一起在星空下的花房裏說話,記得你做各種魚給我吃,記得你說過最喜歡我,記得你對我笑對我哭,記得你吻過我的額,記得你送給我你的戒指,記得你對我說過‘我愛你’,記得你說要和我永遠在一起……”他不停地說,說着笑着,卻又靜靜流下淚來。
“所以,你也記得我利用你,記得我騙你,記得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和你說一聲就離開了你,記得我帶着大軍沖破了人類的防線,記得……”他越說越慢,到最後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恨我。”
“這是應該的,你本來就該恨我的。”
“可為什麽是這樣子——”他伸出手來,冰涼纖細的手指伸向蕭一諾的臉頰,蕭一諾沒有躲,他卻停住,無論是笑容還是口吻都苦澀無比:“諾諾,我寧願你恨我,而不是這樣子平靜地看着我,只因為我是你的敵人。”
我寧願你恨我。
你們人類總是說由愛生恨,我們內厄姆星人沒那麽複雜的情感,愛就是愛,恨就是恨,無論愛恨,到底說明了在乎。
你的眼睛那樣平靜,只因為我是你的敵人。
于是我與你,只剩下了敵人這樣的關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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