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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訊息完全傳送回了軍部,祁萱才松了口氣,她目光平靜,遺囑也随着之前的訊息傳輸遞回了首都星的軍部,包括她的,還有那兩千多名學生,和幸存的七位将領以及百餘位士兵,這艘戰艦上,唯一沒有留下遺言的就是蕭一諾。
他已經起來了,只休息了不到二十分鐘,雖然看上去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并不算差,看到他的身影,祁萱心中安定了一些。
在塞爾蒙拉的那一戰,兇殘到哪怕是祁萱這樣身經百戰的少将,都覺得有些觸目驚心,她不知道這些畫面傳回去之後,軍部的那些人作何感想。祁萱心想,聯邦大概數百年來,都沒有這樣壯烈的戰争,以數以萬計地生命去阻擋侵略者的步伐,戰鬥到最後一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亡,一條條生命隕落,那從空中紛紛落下的機甲,會讓人從心底裏感到震撼悲壯。
祁萱可以确定,蕭一諾會因為這場戰争一戰成名。
但同時,或許會有人抨擊這場戰争裏炮灰式的慘烈泯滅人性,但戰争本來就是一件殘酷的事情,在這樣的境地裏,難道要他們不戰而潰,還是束手就擒嗎?
抗争,就會有犧牲,哪怕這犧牲殘忍到難以接受,但這一仗如果不打,人魚長驅直入,或許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就會占據一整個星系。
哪怕抵抗的力量再小,也從來不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盡管會有那些無知之人發出诋毀之詞,那又怎麽樣呢?
她看着透明的舷窗外絢麗缤紛的花帶,那些人魚窮追不舍,肯定是打着将他們全部消滅的主意,而他們只剩下這兩千多人,根本就起不了什麽作用,大抵要在這裏全軍覆沒了。
舷窗裏映出身後衆人的臉色,這些年輕的學生們大多臉色微白,不少人甚至在默默的流淚。不管之前他們在戰場上多麽英勇無畏,面對這樣絕望的場景,能抑制住哭聲已經十分了不起。
畢竟,他們之中年紀最大的也不超過二十三歲,在各個家庭中,他們不過還是個孩子。
更何況,他們原本就是天之驕子,誰知道來參加這場戰略賽,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布蘭奇·拉法蘭雖然不夠聰明,又被驕縱壞了,但畢竟出身拉法蘭世家,在這種時候,雖然也害怕也絕望,但紅着眼眶硬是不肯掉眼淚,他并沒有愚蠢到在塞爾蒙拉的時候不聽從蕭一諾的指令,也沒有在這種時候做出什麽幼稚的舉動。
他确實不是什麽好孩子,傲慢無禮,心胸狹隘,無知天真,完全被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但面對敵人的時候,即便是這樣的孩子,還是不肯退後一步。
人類在環境最艱險的時候,往往最能激發出最勇猛的力量,哪怕是平時看來膽小的小人物。
蕭刺站在布蘭奇的旁邊,他的臉色看起來比旁人要好上一些,或許是因為從小就過得艱辛的緣故,他并不是第一次在死亡線上掙紮,所以才會顯得這麽鎮定,在塞爾蒙拉,父親剛剛聯絡到他的下一瞬,通訊就被那些人魚切斷,在恢複通訊之後,他卻沒有主動聯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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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布蘭奇還是蕭刺,經過塞爾蒙拉的這一戰,對蕭一諾都醞釀出一種極其複雜的情緒,明明本來是最讨厭憎惡的人,在共同經歷生死,在他的指揮下戰鬥之後,即便是他們也不能不欽佩這個人,這是一種沒法訴之于口的微妙感覺。
“蕭一諾少校,你真的不立下遺囑嗎?”祁萱平靜地說。在她看來,這裏最需要立遺囑的不是他們這些人,而是蕭一諾吧,畢竟他在他們之中,身份最為特殊,他不僅有巨額財富,還有帝國的爵位,他時年才二十歲,又沒有子嗣留下,一旦在這裏遭遇了意外,恐怕聯邦和帝國都要亂一場。
蕭一諾卻微微一笑,“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自己的生命的。”他的生命啊多麽寶貴,上一輩子死得那麽冤枉,此生怎麽都要抗争到最後一刻的,“更何況,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他死了,那些身外之物誰要誰拿走,遺囑他是不會立的,否則,萬一他死裏逃生,卻難保遺囑裏出現名字的某些人不會因利起意,反倒徒增煩惱。
安迪默默站在他的身邊,聽了這話彎了彎唇角,心中微酸微苦,如果不是我,你差一點就醒不過來了呀一諾。
祁萱聽了這話,頓時失笑,不管戰争開始的時候他是多麽沉着冷靜,畢竟還只是個二十歲的小青年,這話說出來她非但沒覺得不舒服,反倒只覺得有些好笑的任性。
“這艘戰艦的上限速度是多少?”蕭一諾問。
祁萱看着越來越近的花帶,“因為不能将他們帶去有人居住的星球,附近幾個星系的守衛力量都相對薄弱,根本不能形成有效的反擊,只會造成更大的犧牲,所以現在最有問題的不是速度,而是能源。”
“還能堅持多久。”
“剛才為了與這些人魚拉開距離,發射了四枚強力光射炮,耗費了近一半的能源。”祁萱口吻淡淡,“同時,為了維持最高速度,能源的消耗是普通消耗的三四倍,恐怕最多兩個小時,這艘戰艦就會因為失去能源而報廢。”這艘戰艦型號本來就老舊,平時也沒有這麽多錢去維護,大小也只是一艘小型戰艦,本來就不具備遠程航行能力。
到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了。
祁萱身旁的幾位将領臉色都相當難看,大部分到塞爾蒙拉的将領都跟随着蕭淩上了回首都星的特快,他們留下的人怎麽都沒想到情況會惡劣到這個程度,不過這也不是後悔的時候了,遠離人口密集的星系也是他們共同作出的決定,既然決定了參軍,就想到過有一天會戰死,所以他們中的大部分情緒還是穩定的。
蕭一諾聽了這話,反倒笑得輕松了些,“兩個小時?那就拖住他們。”
祁萱詫異,“怎麽?”
“因為,有援軍。”
“怎麽可能?蕭淩元帥的效率哪怕再高,也不會這麽快說服軍部,更何況,哪怕是最近的援軍即時出發,恐怕我們也來不及等到了……”
蕭一諾看向祁萱,“聯邦的援軍嗎?我從來沒有寄希望于這個。”他冷靜地說,因為蕭家世代從軍,他雖然游離在蕭氏邊緣,但對聯邦如今的軍制還是有些了解的,比如他們之前發出去的加密信息,要經過技術部門的解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非緊急戰鬥形态下,技術部門是輪班制,他們發出信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淩晨,如果他沒預料錯,恐怕要到明天這些畫面才能到達那些大佬的手上。
要等聯邦的援軍,恐怕還要很久,因為其中利益糾葛太複雜,哪怕形勢再嚴峻,他們也要吵吵吵才能出結果,而他們根本就等不起。
“從這些人魚到的那刻,這支援軍就已經出發,放心吧,我們不會死。”蕭一諾肯定地說。
祁萱忍不住喜形于色,“是薩菲隆家族的兵力嗎?”她忽然想起蕭一諾如今是薩菲隆家族的家主,本來就有調動薩菲隆家族兵力的權力!但很快她又失望:“那也是來不及的,帝國離這裏最近的防線也有一定的距離……”
蕭一諾搖搖頭,“薩菲隆家族的援軍已經出發,但确實需要一定的時間,更何況,他們要進到聯邦的境內,也需要一些請示。放心吧,我說的這支援軍一定來得及。”
他的口吻太肯定,以致于在場的許多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不管怎麽樣,在絕望的時候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就會松快許多,頓時整個艦內的凝滞氣氛似乎消散了些。
“這些人魚好厲害。”祁萱輕輕說。
而這句話,引起了戰艦內所有人的共鳴,想起這麽短時間內的經歷,心慢慢揪了起來,大家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可怕。
再沒有其他形容詞了。
蕭一諾盯着那條在太空裏尤其顯得美麗的花帶,“在帝國,人魚是貴族喜歡豢養的奢侈品,但其實,他們也同人類一樣是智慧生物,是外星人的一種,他們的學名在帝國叫做‘內厄姆星人’,他們的母星就叫內厄姆星,是一顆水系星球,這顆星球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水,只有少部分的陸地。”
“你怎麽會知道得這麽清楚?”習慣性反駁蕭一諾提出疑問的是布蘭奇·拉法蘭。
蕭一諾微微一笑,“因為我曾經也養過一條人魚,直到現在,這條人魚還養在我帝國的私人莊園裏。在買下這條人魚的時候,我就查了一下有關他們的資料,在聯邦,我們是看不到外星人的,但在帝國,卻有很多,他們在帝國是賤民,但至少還能生存,要調查他們的事情并不算困難,很多人魚在被人類捕獲時,還是有記憶的。”
“內厄姆星人麽?”祁萱神色凝重,“那他們有什麽弱點?”她的問話就要專業許多,一下子就切中要點。
蕭一諾淡淡瞥了與布蘭奇站在一起的蕭刺一眼,“人魚雖然是奢侈品,但在帝國所有的賤民裏,屬于十分容易存活的種族,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樣嬌貴,只要有水,他們的生命力強到難以置信,比人類要強多了,這還只是普通人魚,我想,現在侵略我們的人魚大軍,是戰鬥類的人魚,他們甚至能在脫水的情況下生存不短的時間……”
越聽衆人越是心驚,直到蕭一諾說“只有砍掉或者打爆他們的腦袋才能确保他們死亡”的時候,衆人面面相觑,這種生物的生命力确實讓人咋舌。
蕭刺聽着蕭一諾平靜舒緩的語調,十分奇怪蕭一諾怎麽會這麽了解,就算是因為買了一條人魚寵物而了解的,但在聯邦這屬于違禁品,在帝國,也是十分稀有的,他只是把那條人魚當做寵物飼養的話,怎麽會了解得這麽清楚……
祁萱點點頭:“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這內厄姆星人侵略人類顯然是處心積慮,可恨的是幾乎所有人類卻對他們一無所知!”
蕭一諾只精神集中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疲憊,顯然之前那場戰争裏,精神力透支的後遺症還沒完全褪去,他閉了閉眼睛,并沒有多看安迪一眼。
但并不表示他不知道。
安迪或許以為他是昏迷着的,事實上因為精神力透支,他确實很難醒過來,但意識上卻是清醒的,他的精神力已經可以凝意,哪怕眼睛沒有看到,當時安迪的一舉一動卻根本瞞不過他。
不過,安迪既然不說,他就當做不知道。
只是這個人,蕭一諾一直與他維系着不遠不近的關系,現在欠了他一份大人情,卻不能不還,雖然自己并不會醒不過來,因為意識的清醒,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緩慢修複的話,大概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可以修複得差不多然後醒過來,但在這種時候,幾個月的時間太過珍貴了,這是安迪給他的。
祁萱看出了蕭一諾的疲憊,讓他到坐到一張皮椅裏休息。
蕭一諾也不推辭,只覺得迷迷糊糊地似乎睡着了一會兒,然後,他的通訊器響了起來。
緩緩勾起唇角,他睜開眼睛,“我們的援軍到了。”他從沒懷疑過卡斯珀的效率。
祁萱驚訝,還沒來得及問,就見到一道銀光閃電一樣劈開了那條五彩斑斓的花帶!
仔細看去,卻是清一色的銀白色機甲,她完全不知道這些人是怎樣做到行動如此一致,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巨大的銀色彎刀。
蕭一諾與卡斯珀在第三星系積聚起來的這股力量,并不是尋常軍人可比,他們是先從做一名傭兵學起,在最艱辛的死亡線上摸爬滾打,見過血割過喉的,然後,才開始學習駕駛機甲。
從到天行健基地的第一天起,他們接受的就是軍事化的訓練和教育,從事的卻是最危險的傭兵工作,只有成了最優秀的傭兵,才有資格開始學習機甲操作,他們本來就對各式武器爛熟于心,用起機甲來,更比一般架勢機甲的士兵更兇悍勇猛,傭兵完全不怕死的勁頭被用在了戰場上,只要講究紀律,聽從指揮,他們的膽大、果敢、兇戾,就成了比軍人更可怕的氣勢。
他們就是天行健,卡斯珀和蕭一諾一手扶持起來的天行健,道森和蕾切爾耗盡心血的天行健,道森的才能只作為蕭一諾的副官都是屈才的,哪怕協助他管理整個薩菲隆家族,于他而言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在第三星系那塊沃土裏,他如魚得水,成了最出色的統帥,蕾切爾不是一般女子,她聰慧謹慎又不失靈氣,将她困在內宅也是相當委屈,短短幾年,她已經仿佛蛻變成了另一個人,整個人散發着不可忽視的光華。
祁萱親眼見過在塞爾蒙拉,她的那些士兵們對抗人魚大軍的艱難,所以在此刻,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來追他們的只是人魚大軍的一部人,大概也就只有一至兩萬的溯藻,追擊他們這樣幾乎沒多少戰鬥力的殘軍已經是足夠了,但此時來援的這支力量,卻強悍到讓祁萱感到震驚。
援軍的機甲分四色,也共有四艘戰艦,兩艘略小,兩艘巨大,比之塞爾蒙拉的戰艦,這四艘不僅型號最新,配置上更是相當完備,哪怕是塞壬,也不能與它們相比。
方才最先出手的是銀色機甲的隊伍,似乎人數最少,第二梯隊是清一色的白藍色機甲,然後是看上去相當有聲勢的紅黑色機甲群和暗銀灰色的機甲群。
來人恐怕超過三萬衆,祁萱頓時放下心來,戰艦中的衆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他們只是站在落地舷窗前,觀看了這與內厄姆星人的第二戰。
內厄姆星人在數量上不占優勢,衆人都以為在這種劣勢下他們會退,畢竟他們的大部隊不在這裏,只要與之前的大部隊彙合,這裏的三萬多人哪怕再厲害,恐怕也奈何不得他們,這曲曲三萬人,基本上很難讓人魚大軍傷筋動骨。
可奇怪的是,他們并不退。
蕭一諾沉默地看着以漫天星光為底幕的太空中,人類與人魚的第二場戰争。
第一場戰争,是人魚壓倒性的優勢。
這第二場,看似人類占先,卻并不是沒有代價的。
他們準備了這麽久,以卡斯珀對內厄姆星人的了解,這一場沒有理由失敗的,事實也不會失敗。
他知道,指揮不是卡斯珀也不是道森,而是羅伊,這個戰略型的天才某種程度上比自己或者卡斯珀更适合戰場,而道森或許是個好統帥,但人各有所長,指揮才能并不如羅伊出色。
不時有光亮映照着衆人沉默的臉,所有人的面容上都不無震撼。
應該如此!
這才是應該有的人類與人魚戰争的樣子!勢均力敵,一方兇悍如虎,一方犀利如鷹,互相撕咬拼殺。
而不是像塞爾蒙拉的那些士兵一樣,想拖着那些人魚同歸于盡都這麽艱難。
祁萱喃喃說:“他們是哪裏的軍隊——”這些機甲和戰艦上既沒有聯邦的标志也沒有帝國的。
蕭一諾目光炯炯,淡淡微笑,輕輕回答:“這是我的人。”
雖然不多,卻是他一點一點,親手積聚起來的力量,每一批武器,每一批機甲,每一次他們的訓練畫面,他都看了又看。
這是他的人,他的力量,他的後盾。
至于卡斯珀,唔,那也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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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