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二更） 我親眼看見你……

好強的殺意。

成菡低觑一眼落在地上的發絲, 容色一凜。

季允他這是……恢複記憶了嗎。

此時形勢未明，還是先靜觀其變吧。

成菡站在原地不動，靜靜等待着季允朝她走來。

“棠英肯放你回來了。”他在距離她還有段路的地方止步不前, 視線不明。

棠英？這跟棠英有什麽關系。

莫非——這是新的劇本。

可為何她聽不見系統音。

成菡微微低下了頭，裝作謙遜的樣子, 試圖套出季允的話。

“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我怎麽可能忘了你。”他輕扯了下唇角，再次走向她，“我親眼看見你被棠英擄去妖界, 奄奄一息。”

被棠英抓走？

所以她現在是誰，季允又是誰。

對了，秘境中的“弟子”叫他仙尊來着。

“是棠英親自放我回來的。”她依舊垂着頭，聲音如同飄在水裏, “她讓我對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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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他冷聲落下幾字。

“她說不會改變要和您聯姻的想法。”

說這句話的時候, 成菡偏開了眼，喉嚨輕動。

自己這樣說應該也不算是說謊吧。

季允站在她的面前, 下巴微擡。

“仙妖兩界聯姻, 她還真實一如既往的荒唐。”

仙界？

成菡猛地擡起眼簾, 定睛看着他。

按照季允的說法，那他就還是深華宗的仙尊沒有錯。

似是察覺到成菡對自己探究的目光，季允驀然垂眸看了過去, 寒聲質問道：“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做什麽？

她找了他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哪有轉身離開的道理。

成菡動了動身側的手指，啓唇輕聲道：“不在這裏的話, 我的位置應該在何處。”

季允的臉上開始露出疲憊的神色，“看來你在妖界待久了，已經忘了身為一個深華宗的弟子, 你的本分是什麽。”

成菡：“……”這件事只怕我比你清楚的多。

很快，季允冷不丁丢下一句話。

“掃地去。”

成菡：“？”

想不到在季允的臆想中，她只是一個掃地的外門弟子。

見她遲遲不動，他眼簾微垂，歪頭打量起她來。

“不掃嗎？”他的聲音慵懶清冽，十分好聽。

“我只是在想，要掃何處。”她強忍着心中湧上的情緒，淡淡解釋道。

“只要是我能看到的地方，都要打擾幹淨。”他有模有樣的掃視了一圈，挑了挑眉，問她，“清楚了？”

成菡：“……”

那你還是瞎掉比較好。

她開始有些懷念季允眼睛畏光的日子了。

遺憾的是，這裏沒有光，所以不會對季允造成任何損傷。

嚴格意義來說，秘境中沒有真實的光，每一縷光芒都由黑暗編織成網，覆之以假象和幻想，勾勒出人們的向往，帶着他們一步步墜亡。

這是一個布滿恐慌和虛妄的地方，在此地的泥土之上，希望會滅亡，恐懼會滋長，心會陷入迷惘，存在的一切皆會快速消亡。

其心之所向，若不收斂鋒芒，必會将自身刺傷。

想要在秘境中不受影響，便要做到無念無想，所有念念不忘，不需要回響。

可這世間，心無雜念之人實在少有。

若非有前人走出秘境的例子，成菡亦不會冒險來到此地。

只盼絕地逢生這件事也能在她身上重演。

“我現在就去打掃。”

說完，成菡就踱步離開，消失在季允的視野當中。

沒人真正的知道秘境占地多少，成菡也只了解到，它會随着入境的人想法而變化。

此刻在秘境之中，季允的修為最高，所以此處的一花一樹都按照他的所念所想化成。

正因如此，成菡什麽都不用想，只要配合季允就可以了。

像她最初做的那樣。

成菡象征性的打掃了幾個地方，沒過多久就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低頭思索。

按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也存在季允人設不變，其他人設定改變的情況。

距離上一次變化，僅隔了不到一周的時間。

“有點難辦啊。”成菡卸下腰間的佩劍，細細端詳了片刻，眉頭緊鎖起來。

她雖拔出了青黎劍，并用它劈開了季允身上的枷鎖。

可除了她之外無人知曉，至今青黎劍仍未将她認作主人。

想要讓青黎劍認主，比想象中要難上許多。

至少現在的成菡還得不到青黎劍的認可，亦無法發揮出青黎劍真正的威力。

她做過很多努力，皆是無功而返。

暮雪同她提起過，玉冬峰的峰主潛星曾和前任仙尊參透了青黎劍的秘密。

但在五年前，潛星進到了秘境當中，再沒回來過。

在秘境中找到潛星，是成菡此次前來的主要目的。

她的确放心不下季允，不過還不至于要為他以身犯險的程度。

就在成菡擡眼的瞬間，一封信倏的一下落到她的眼底。

她微一垂眸，将信上的內容盡收眼底。

系統提示：季允此時設定為深華宗的仙尊，而你是他唯一親收的弟子。

唯一的徒弟嗎？

成菡略一挑眉，看着這封信在她面前燃成灰燼，撒在地上。

她低觑了一瞬，正打算離開，一條火蛇突然間從她腳底竄了上來。

成菡當即閃身躲開，卻見那火蛇落地的一霎，火焰吞噬了她眼前的一切事物。

無窮無盡的火海覆蓋了整座宮殿，頃刻間，将大殿塗抹成一團燃燒中的景色。

同時也将她困在了其中。

這是……幻象嗎？

遽然間，她禦劍上前，正要突出重圍，就聽見有人在火海外喊她的名字。

“成菡。”

她微愣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回了句。

“我在。”

下一瞬，那道立在火焰外的身影飛速穿行，來到她的面前。

只見季允毫不猶豫地将她護在懷中，揮袖引來井中的泉水，試圖撲滅烈火。

“可有受傷。”他忽而低眸望向她，神情溫柔。

被他這樣擁入懷中，她神色微凝，慢慢應了句：“弟子沒事。”

“沒事就好。”他聞聲松開攬在她肩上的指尖，擡手一出掌，硬是讓這片火域為他讓出一條路來。

成菡默默跟在他的身後，和他一起踏入這慢慢長夜之中。

良久，季允在一片空地停了下來，背對着她道：“被強留在妖界的日子裏，你可有疏于練習劍法。”

練習劍法？

成菡疑惑地歪了下頭，一時間不知要如何回答。

在設定中，她是被妖界擄走的階下囚，又不是被請去做客的。

難不成他是覺得她在牢中也會練劍嗎？

“應該沒有吧。”她不确定的回他。

“很好。”他不鹹不淡回了一句，轉過身來，“現在你就在為師的面前布下月光陣。”

你就不能挑一個我會的嗎？

成菡在心中表達完對季允的不滿，面無波瀾擡眼，坦誠道：“弟子忘了。”

那一瞬，他眉頭向下一壓，聲音沉了下來。

“你忘了。”

“是。”成菡煞有其事地點了下頭，随口編了句謊，“不知妖界用了什麽法子，洗去了弟子有關于月光陣的記憶。”

只要季允再繼續深問下去，他就能戳穿這個謊言。

可他沒有。

漆黑的夜空之下，季允一身白衣站在成菡對面，雲淡風輕道：“我再教你一遍。”

忘了就再教授一遍，還有這等好事？

有那麽一瞬間，成菡以為自己聽錯了。

前兩日她闖入憶生塔，希望季允用月光法陣，助他們脫困，被他直接拒絕。

她本以為，不會有這麽一天。

但現實确是，季允迎着肆意落下的月光，教她如何布陣。

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人再傳授給成菡任何劍術或陣法了。

三年前，她從一名深華宗的弟子成為了仙尊，從此後，她想要修煉自身，便只能自學。

無人能教她，亦無人敢教她。

她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不可被輕視的存在。

即便她還有許多的不足，站到這個位置上之後，她可以依靠的人只有她自己。

如今眼前發生的這一幕，是成菡不曾設想過的。

魔君季允就在她的身邊，傳授她深華宗已經失傳的月光法陣。

出乎她意料的是，季允教給她的是真正的月光陣，而非魔界改造後的法陣。

近百年來，魔界只傳下來了浴血版的法陣，就連錦岚都是如此。

按道理說，他沒有理由會接觸到這個版本的月光法陣。

那他是從何學來的，又為何要學深華宗的陣法。

就在成菡走神的時候，季允站在她左側，用劍鞘向上推了下她的手腕。

“手再擡高一點。”

“哦。”她一下回過神來，不經意間同季允對上視線。

站在季允的角度上來，他完全有理由可以懷疑她。

既然她已成妖界的俘虜，又在此時完好無損的回來，甚至連月光劍法都忘了，季允卻沒有一次質疑她的說法。

這可不像是是季允的作風。

猝然間，成菡收回了劍，一本正經的盯着季允看，冷聲問道：“我說自己忘了月光陣，你就不懷疑我是其他人假扮的嗎？”

同一瞬，他的目光柔和的定在她身上。

“因為你就是你。”他說。

“我毫發無損的回到你的身邊，你就沒有想過，我已經叛變，這次回來就是要完成棠英的計劃。”

“沒有。”他的眼神澄澈，一雙眼明亮如繁星，叫人不容置疑。

這是她未曾見過的模樣。

此刻的他，沒有隐瞞，每一字一句皆出于本心。

遺憾的是，她仍舊無法相信他。

“為什麽要這麽相信我。”驀地，她抛出心中真實的想法來。

“你問我為什麽。”他手上忽而松了力，離她更近一步。

在那個瞬間，濃雲浮動一點點遮住了冷月和羁星，将沉重的黑暗喚回了大地。

無邊無際的夜幕之下，他是唯一明亮的色彩。

月和星被烏雲完全吞噬的剎那，她得到了他的回答。

“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