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好想據為己有

沈律站在角落的黑暗中, 默默注視着費心煎藥的季允。

“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季允盯着面前燃燃升起的火焰，眼瞳猶如千年冰封的寒潭。

“少爺, 你要的草藥。”逆恒卸下肩上的竹筐，抹了下額頭上的汗, 微微喘着氣，“我按照你的吩咐，買下了附近所有家店裏的夢昙草。”

夢昙草是人界的一種稀罕草藥, 價格極高，專門用來為垂死之人續命。

從季允口中聽見成菡身患重病，且命不久矣這件事，沈律和逆恒自是不信, 但他們沒有辦法違抗季允的命令。

季允沉眸将藥倒入碗中, 餘光微微移開，看見沈律走了過來。

“送藥的事……”

沈律的話才開了口頭, 季允就冷着臉将胳膊一收, 讓藥碗離自己更近了些。

“我自己來。”他漠然看着沈律, 眸子森冷陰沉，“你們退下。”

“是。”沈律深吸了一口氣，退到了一邊。

看着季允離開的背影, 逆恒忍不住開口道：“魔君熬的藥真的能喝嗎？這些年來我從沒見過他煎過一次藥。”

“你該慶幸這藥不是給我們的。”沈律眼底一冷，轉開了視線。

得知自己就快要死了這件事後，成菡第一時間嘗試在心中喚出了系統。

成菡：我活不長了這件事，你也知道嗎？

系統：按照目前的數據統計, 你還有一個月的壽命。

成菡：“……”這熟悉的死亡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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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菡：你不是說我待在季允身邊就能續命嗎，結果現在只有一個月？

系統：只要你自己努力争取，你的壽命自然會變多, 前提是不要試圖改變任何人。因為你擅自改動季允這條線，壽命必然會相對應的減少。

成菡：“……”說到底，她還能活多久還是憑“系統”和其他因素來決定。

她并沒有真實的将自己的命握在手中。

成菡：你可以走了。

她上一秒才趕走了系統，下一秒，季允已端着藥來到了門前。

他步伐沉穩有力，還沒等敲上門，朝月已上前一步打開了門。

看到了朝月和暮雪的存在，季允眉心一擰，冷聲下令：“現在不需要你們貼身保護，都出去。”

“啊這……”朝月為難的看了一眼成菡，見她點頭，這才松開了握在門上的手。

“我們這就走。”說完，朝月拽住暮雪的胳膊，快步走了出去。

季允冷冰冰的眼神從兩人身上移開，從容的關上了門，帶着笑來到了成菡面前。

“姐姐。”他自然的在她身邊坐下，目光幽幽地望着她，“藥可以喝了。”

“謝謝。”她猶疑的接過那碗藥，在季允的注視下把藥喝了下去。

一口氣将藥幹了下去，成菡才察覺到這藥苦的不行。

啊，好苦。

季允該不會是在故意整她吧。

“啊……”看着成菡一臉痛苦的表情，季允微微一怔，歪着頭問她，“很苦嗎。”

成菡：“……”你說呢？

“沒有想象中苦。”她将藥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再轉頭來的時候，發現季允單手拄着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被他這麽直白的盯着看，成菡表情僵硬的眨了眨眼，擡手指着門。

“你不出去嗎？”

他聞聲瞳眸一擴，反問她：“姐姐不想和我說說話嗎。”

是的，不想。

成菡輕呼出一口氣，斟酌着開口。

“那……你想說些什麽呢。”

得到了她的許可，他驀地露出笑容，神情專注。

“今天聽到的那個笑話還蠻新奇的，你再講一個給我聽吧。”

笑話是指她叫他師父的事情嗎？

這件事還能不能翻篇了。

“我不擅長講笑話。”她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輕聲詢問他的意見，“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聽。”

他唇角微掀，表情明朗對她道：“好啊。”

成菡講的是暮雪和沈律在原書中發生的故事。

她說要講故事，說了很長的時間季允一次也沒有打斷她，真的有在仔細在聽她說話。

與其說是在仔細聽，不如說是在仔細的盯着她看。

如同要将她的一颦一笑珍藏起來一樣。

就連成菡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和季允像這樣坐下來，平心靜氣聊天的一天。

他和她本該在戰場上厮殺才對，如今卻以姐弟相稱，擁有一段和平相處的時光。

難得可以不用再想那些複雜的事情，但成菡卻不得不在這裏停下來。

故事講了一半，她不知怎麽就忘了後面的劇情。

接下來，是漫長的沉默和死寂，誰也沒有開口。

隔了半晌，季允略一挑眉，一副還意猶未盡的樣子，望着她那張清冷美豔的容顏，薄唇輕啓。

“講完了？”

“差不多了。”她轉開眼睛，聲音變得有些輕，“後面的情節我下一次再講給你聽。”

她希望他不要聽見。

下一瞬，季允身體前傾，更靠近了她一些，散漫的聲音中帶着一種蠱惑的力量。

“說好下一次還要講給我聽。”他抓住她身後的傳音鈴，遞到她的面前，“你答應我了。”

傳音鈴？

什麽時候掉的。

怕他察覺出什麽端倪來，成菡立馬拿過他手中的傳音鈴，喉嚨有些發緊，輕輕“嗯”了一聲。

“姐姐可不能騙我。”他慢慢坐回去，眼神空洞的往向門外試圖透進來的光，似是漫不經心落下一句。

“我現在只有你了。”

緊閉的門外，沈律和逆恒并肩站着，沒有一點眼神交流。

“之前你說暮雪身上有你要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麽了嗎。”逆恒抱着雙臂，斜看沈律一眼，“該不會還沒查明白吧。”

沈律轉頭冷冰冰的看着逆恒，“她的體質很特殊，需要借助其他東西試一下。”

“你該不會是想……”他莫名一停，神思有些游離，“那樣的話，她很有可能無法活着出來。”

沈律無所謂的收回眼，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她怎麽樣，和我沒關系。”

“你還是這麽冷酷，從沒變過。”逆恒冷呵一聲，聲音忽地沉了下來，“不過我警告你，在魔君恢複正常之前，不要輕舉妄動。”

“放心吧，在那之前我什麽都不會做。”沈律斂起眼眸，語氣冷像冰刃那般，“等魔君真正回來的那一天，無論是她還是成菡，都要死。”

不知為何，成菡忽略背脊一冷，微微打了個寒顫。

見她收緊了自己的胳膊，季允立馬站起身來，垂眸拽起床上的被子，輕披在她的身上。

“你身體不好，近幾日就不要出去走動了。”

“那你呢？”她遽然擡眸，與他四目相視，“你也會在家陪着我嗎。”

萬一她乖乖待在這裏，他反倒跑出去闖禍，那不就慘了。

季允聞言面色一沉，握在被子上的手一僵，慢慢松開。

“我自然要陪在姐姐身邊。”

成菡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郁，她攏緊了身上的被子，淡淡道：“我有點想吃西街賣的包子，明日你能不能買來給我。”

聽見她這麽說，他驟然擡眼，神色緩和了些。

他輕輕一笑，想要伸手觸碰成菡，還是握緊了手。

“好。”他低聲回她。

季允在成菡房中待了好久才離開，目送他走遠後，她長舒一口氣，睫毛顫動了下，輕手合上門。

養個弟弟還真是累人。

她方才說了半天，半口水沒喝上不說，還被強制捂上一身被子，看他心情不好也要想辦法哄他。

話說回來，當姐姐本來就是這麽卑微的一件事嗎。

這些年來，還真是辛苦朝月了。

看樣子季允明天好像在謀劃着什麽。

既然他不讓她出門，那要偷偷跟着他嗎，還是說讓朝月和暮雪一起去。

翌日一早，季允就過來叫成菡去吃早飯，說他買了她想吃的包子。

半夢半醒、被強制叫醒的成菡：“……”

我只是随口一說而已，你怎麽還記着。

換好衣服後，成菡走在季允後面，來到了一個寬敞的屋子裏。

暮雪和沈律等人已經在房間裏站好，一直在等着他們來。

成菡在飯桌前坐下，轉過頭去問一旁的季允：“他們不和我們一起吃嗎？”

“為何要如此。”他冷不丁回她。

“難道……就讓他們這樣看着你和我吃？”

季允單手托住臉頰，觑着對面的四個人，眸中掠過一分冷意。

“你們出去，守在門口。”

哪有他這麽趕人的。

“還是我自己回房間吃吧。”成菡勉強的扯開唇角，一下子站起身來。

季允見狀跟着起身，開口挽留。

“姐姐若是不喜歡我這樣處理，那就讓他們過來一起吃。”

成菡微微一愣，視線不自覺被他牽引住。

我原來是那個意思嗎？

雖然成菡不想和沈律他們一起吃飯，但總比讓暮雪和朝月站在門外等着她要好。

“暮雪，朝月，你們都坐吧。”說完，她率先坐回到椅子上。

得了成菡的應允，六個人終于都在桌前坐下。

一時間，氣氛十分的怪異，誰也沒有動筷。

片刻過後，季允最先夾了一個包子放到成菡碗中。

“姐姐不是想吃嗎？”他朝她微微一笑，眼睛裏帶着光。

我也沒想到你還真的買包子來。

早知道他這樣聽話就說要吃肉好了。

還好他早上出去沒有闖禍，不然就是睡懶覺的她的過錯了。

怪在她做了一夜的夢，夢裏還都是季允過去的模樣。

夢中人的一言一行都太過真實，讓她難以分辨是夢境還是現實。

思及此，她無聲地回了神，同樣夾了個包子放到他面前，回他一笑。

那抹笑撞進眼瞳的瞬間，季允晃了晃神，冰涼的目光揉進一道春光。

一瞬間，被壓抑無數次的念想再度湧上心頭。

好想據為己有。

無論是這個笑容，還是眼前這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