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赤紅色光芒再次乍現,阿瑤風姿卓約出現在夜空中,無數白绫湧出,兩個人包裹成蠶繭一樣,素手一揚,沈亦棠和懷裏的溫寧便直直落在天臺上,對,你沒聽錯,阿瑤硬生生從二樓将兩人扔到了頂樓。
在接觸到冷硬水泥地面的瞬間,白绫冰雪消融一樣瞬間瓦解,阿瑤亦随之閃身重新回到紙人之中。
果然,女人都是記仇怪。
“是你?”
溫寧記得那個恐怖的夜晚,就是沈亦棠和一位美若天仙的女人收服了雪心母女。
“你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
溫寧癱坐在地面上,好像感受不到刺骨的涼意,冰涼的淚水順着雙頰顆顆滑落,本來小家碧玉的圓臉短短幾日瘦成了錐型,精神狀态看起來很不好,深陷的眼窩充斥着滿滿的絕望。
“你不該救我的,我這種狼心狗肺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溫寧埋首膝前,瘦弱的肩膀不時顫動,她一閉上眼,眼前全都是大美的音容笑貌,愧疚似海,瘦小的她頂不住這樣的波濤洶湧,只想用死亡來救贖自己。
“你只不過是想要逃避而已,逃避自己犯下的錯誤,把痛苦留給活着的人而已。”
先前抓住溫寧的時候,沈亦棠右臂用力過猛,有些拉傷,一動便疼的厲害,尤其是手腕處,火辣辣的疼。
“……我沒有,我只是想要贖罪……”
溫寧鼻涕眼淚糊了滿臉,紅腫着眼眶看向沈亦棠。
“贖罪?”沈亦棠氣笑了,“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同伴的死,僅僅是因為你那可憐到卑微的自尊心,如今你所謂的贖罪,只不過是想要逃避良心的譴責而已,因為你知道活着要比死難太多太多,尤其是你還背負着一身血債,活着對你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不是……”當虛僞的內心被毫不留情剖開的時候,溫寧用手緊緊捂住臉哭泣,不斷低聲反駁着,只是這樣她自己又相信了幾分?
“你明明知道大美是獨生女,如果你真的想要贖罪,就應該替大美好好照顧她的家人;你明明看到了大美的父母在痛失愛女是多麽痛苦,卻要你的父母經歷這一切,”沈亦棠靜靜看着縮成一團的溫寧,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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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會這麽容易結束的,你可以把陽間的痛苦留給活着的人,但冥府有陰陽生死卷,專門用來測爾生死壽夭,最是公平不過,會讓你償還完欠下的血債後才會送你入往生,你……逃不掉的。”
溫寧瑟縮了一下,眸中溢滿深深的恐懼,沈亦棠毫不留情的繼續說道:
“你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可你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幽魂在枉死城中苦苦掙紮,只為了往生成人,如果你一意孤行,我不會再救你,下一世你可能就是天地間的一只浮游,朝生暮死,好好享受你做人的最後時光吧。”
緩了一會兒,沈亦棠右臂的疼痛感緩解了不少,不願再停留,他已經給了溫寧一個從頭來過的機會,接下來怎麽選擇,都在她自己。
沈亦棠踩着清涼的月光走下頂樓,留給溫寧一個孤傲的背影,溫寧久久維持着同一個姿勢,直到夜風風幹了眼角的淚水。
忽然響起的下課鈴聲驚醒了呆坐着的她,當她再次從頂樓俯視,看着樓下如螞蟻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也沒有跳下去的勇氣……
……
夙任坐在一輛腳踏車上,夜風有些大,吹起他柔順黝黑的發絲,一群少女離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久久不願離去,眼神始終黏在他身上。
沈亦棠剛踏出校門,便一眼找到了夙任,這個人像是會發光,無論身在何處,無論是誰都不能掩蓋過他的光芒。
“有人欺負你?”
同樣的,在沈亦棠一腳踏出校門的瞬間,夙任便有所感覺,長腿一蹬,直接騎到他眼前,離着老遠便看到沈亦棠右臂裸露在外,眉頭微不可聞蹙起。
“沒有。”是他在欺負別人。
“沒有?”夙任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沈亦棠身上,然後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貼到了沈亦棠脖子光裸的肌膚,深吸一口,眉梢挑起,“那就是去英雄救美喽?”
這種情形和出去鬼混的丈夫回家被妻子聞到了香水味兒的情況莫名相似,沈亦棠無從反駁,索性閉嘴。
“抓緊。”
夙任輕笑一聲,把人拉到後座上,依舊把沈亦棠的手臂緊緊環在他腰上,在一群少女尖叫聲中騎走了。
确實,剛才夙任離沈亦棠這樣近,又是晚上,在遠處看去,就和夙任吻了他一樣……
“你要帶我去哪裏?”路越走越窄,行人越來越少,這根本不是回家的路。
“抓緊了!”
夙任說完,腳踏車陡然一顫,好嗎,這下好了,路都沒了,崎岖的山地全都是小石子兒,颠簸的沈亦棠不得不緊緊貼在夙任結實的後背上。
最後一段路陡峭的腳踏車根本不能走,沈亦棠便和夙任徒步爬上了湖城最高的一座山。
山頂風很大,吹得沈亦棠身上寬大的校服瑟瑟作響,不過景色到是絕美。
往上瞧,明月清風;往下看,萬家燈火;縱目遠眺,青山缭繞,霧色迷離。
站在高處,心胸仿佛都開闊起來,沈亦棠呼吸一口泛着微甜的空氣,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情。
突然,天空中出現一股熟悉的波動,數十團金色功德被百十團銀色功德缭繞,衆心捧月一般拱衛在中央,劃過清涼如水的夜空,倏而閃進沈亦棠腰間的功德袋子。
“我還以為先前白忙活了……”先前沈亦棠還有些奇怪為什麽先前解決了那麽大一件慘案天地居然沒交感,還有些小小失落,沒想到在這裏等着他呢,而且數量還不少!
原本以為這樣就算結束了,可整片天空突然暗了一下,持續了短暫的一瞬間之後,倏而亮堂了起來!
大大小小的金色銀色光團擠滿了天宇,流星一樣拖着長長的尾焰沖向沈亦棠,最後彙聚成一股璀璨的光束,砸進了沈亦棠的功德袋子,巴掌大小的功德袋子牛飲一樣,來者不拒。
這個過程持續了有五分鐘還是十分鐘,沈亦棠不清楚,處在暖洋洋的“星光中”他已經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是最後一束光芒閃進功德袋子之後,原本這時候本該早就隐去的功德袋子卻分外清晰,被內裏忽明忽暗的光芒照亮。
“可喜歡?我送你的生辰之禮。”
……
火紅的地毯,火紅的衣衫,火紅的爆竹碎屑紛紛揚揚……
眼前遍布深深淺淺的紅,沈亦棠宛若随風漂浮的流雲,找不到落腳點,随着緊握自己的一雙大手前行。
身旁之人牽着同樣一襲紅衣的自己,每走一步,身側同樣一身紅衣的将士便齊齊跪伏,腳下嫣紅的地毯仿佛沒有盡頭,沈亦棠飄忽的随着身側之人一直走,一直走……
沈亦棠蹙眉,在沒有遇到夙任之前,他幾乎每晚都夢到這個場景,漫天紅妝,無盡将士,他……還有身旁之人一直走在沒有盡頭的嫣紅地毯上。
他曾經無數次想要看清身旁之人到底是誰,可那人臉上始終彌漫着霧氣,看不穿,望不破。
沈亦棠緩緩轉頭,身旁那人心有靈犀的同樣側身,只不過這一次臉上沒有那層霧氣,沈亦棠腦海中“嗡”的一聲,瞬間睜開了緊閉的眸子,倏而從床上坐起。
那人,居然是夙任……
一身喜服的夙任,眉眼之間皆是喜氣,墨色的眸子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璀璨,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目光。
難道這就是一切的源頭嗎?
“做噩夢了?”師傅端坐在床頭邊的檀木椅,難得的頭發沒有亂,整整齊齊篦在腦後,身上也沒有沾滿爛泥,一件玄色的長袍散發着強橫的氣息,顯然是一件重寶。
“師傅?”沈亦棠出了一身薄汗,師傅輕輕地替他揩去鼻尖兒上的汗滴,左手緩緩撫上沈亦棠右臉上的胎記,充滿生機的綠色神華暴漲,整個屋子都染上了碧色。
“師傅?你……”師傅微涼的手掌離開沈亦棠臉上的時候,跟随他十八年的胎記亦然随之消失,沈亦棠整張臉亦随之發生變化,完全變了一個人,就像一直以來帶着一層面具,如今終于被掀開。
“小棠,不枉你億萬年來苦苦等待,如今終于苦盡甘來,這些礙事的東西自然是不再需要了。”
蘊藏龐大生機的綠芒重新閃耀在師傅食指指尖,被其輕輕一指點在沈亦棠眉心。
“小棠,師傅這次回來是和你道別的,師傅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去辦,這一去不知道咱們師徒此生還能不能再見,這間棺材鋪便留給你了。”
“這間棺材鋪其實真的是一尊大人物的棺椁,是一尊重寶,被師傅我祭煉無數載,能硬闖進來的人鳳毛麟角,留給你防身。”
沈亦棠:“……”
“師傅你要去哪裏?是不是很危險?你還是帶着這件寶貝吧,不用擔心我……”
師傅但笑不語,沈亦棠還想說些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師傅寬大的袖子一揮,沈亦棠便直直躺回床上,沉沉睡去。
“師傅!”
沈亦棠大吼一聲,從床上驚起,眼前哪裏有師傅的影子,原來只是一場夢中夢而已。
可是沈亦棠眸光掃過床頭,就是夢裏師傅坐着的那把檀木椅子,整個人呆了一下,本該空無一物的椅子上,此時卻放着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盒。
沈亦棠心情複雜的打開木盒,裏面除了各色頂級符篆,只有孤零零一個玉牌。
玉牌只有四分之一個手掌大,上大下小,入手微涼,沒有任何雕飾,只用一根細細的紅絲穿過頂部。
沈亦棠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拿起床邊的手機,屏幕裏映出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可就論顏值的話,就算是比起夙任來也不逞多讓。
原來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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