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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線透過肮髒的玻璃倒映在斑駁的牆皮上, 本來是四人間的宿舍,卻只有靠近窗邊的位置住着朱老頭兒,閑置的三個床板積了厚厚一層灰塵, 不時有一兩只覓食的小強匆匆而過。
“孽種……一個兩個都是孽種……還不如當初和朱曉陽死在一塊兒……還能給老子狠狠掙一筆……兩個……要是兩個的話,老板應該給我至少翻三番, 有錢了我就再也不用忍着那個黃臉婆……有了錢,小金也不會丢下我……虧了……虧了啊……”
朱老頭兒不斷呢喃着那些陳年往事,直到地上一個個兒圓滾滾元寶一樣的餃子沒了一絲熱度,才微眯着眼睡了過去。
滿是蛛網的角落裏, 小鬼頭虛淡的影子逆光而立, 墨色水汽氤氲,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小鬼頭兒也就是朱曉陽,是和朱大海一起到達養老院的,弟弟和老父親的對話, 甚至是剛才老頭卡在嗓子裏的詛咒, 他在旁邊都聽得一清二楚……
朱曉陽悄無聲息的飄到朱老頭兒床前,眼前的老頭兒沒有他年輕時候的一點兒影子,蠟黃皮膚皺的就像榆樹皮一樣,布滿一指深的溝壑,晚年應該過得也是慘慘戚戚吧。朱曉陽慘白的嘴角扯起嘲諷的弧度, 不都是他自作自受嗎?
他爹雖然叫朱善祥, 可這輩子從沒有做過一件兒良善的事情,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喝爛場酒, 喝醉了就對他們母子三人非打即罵, 在朱曉陽短暫的記憶裏, 只要有朱善祥的地方,就是一地雞毛, 沒有一刻安生。
突然有一天,朱善祥忽然要帶朱曉陽去新建的洋玩意兒游樂園裏面玩兒,朱曉陽簡直受寵若驚,他至今還記得那天的朱善祥是那樣溫柔和藹,就和和隔壁小祝的爸爸一樣。
幸福來得太突然,天真的朱曉陽不疑有他,跟着爸爸去了那座很大很大的樂園,他記得那一天,諾大的樂園裏,只有他和朱善祥,朱善祥就像其他小孩兒的爸爸一樣,把瘦小的他架到了脖頸上,帶着他騎會飛的馬,坐會飛的船,那座戲樓是那麽高大,雄偉,戲臺上的角兒為了父子兩人開場……
一切的一切都太過于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實,就像做了一場不願意醒來的夢……
“曉陽,今天玩的開心嗎?”
“開心!”
今天的爸爸溫柔的不像話,朱曉陽舉着一只比他那袋還大一圈兒的棉花糖,一點點兒舔舐着,那細膩的甜味兒仿佛甜到了心底,已經十二歲的他因為營養不良,看起來至多也就八九歲的樣子,拉着朱善祥的大手,心滿意足的亦步亦趨跟在爸爸身後。
“曉陽,咱們還剩下最後一個項目沒玩兒,玩完了咱們就回家好嗎?下次帶着弟弟一起來好不好?”
在聽到弟弟的瞬間,朱曉陽愣了一秒,他居然把弟弟忘了!不過好在爸爸說會帶着弟弟來玩一次,即使這樣想着,手裏的棉花糖頓時就不香甜了,曉陽決定把這個大棉花糖留給弟弟,弟弟可善良了,一定會原諒他的!
“陽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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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只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深坑,朱曉陽不知道爸爸要帶他來這裏玩什麽,巴掌大的小臉皺成小老頭一樣。
“陽陽你看那是不是你弟弟?”
聽到朱善祥說弟弟來了,朱曉陽立馬順着朱善祥的手指望去,轉頭的瞬間,一股大力從背心傳來,朱曉陽倒栽蔥一樣一頭紮進了黑洞洞的地洞裏。
疼!火辣辣的疼!
身上滿是擦傷,朱曉陽被摔懵的腦袋裏第一反應是疼,第二反應就是叫爸爸。
可爸爸還沒有叫出口,便被冰涼刺骨的水流拍了個跟頭,沒一會兒的功夫,地洞裏便被填滿,哪裏還有朱曉陽的影子……
随着‘哐當’一聲,十來個彪形大漢将一塊丈許長的青石板蓋在了洞口,二十幾把鐵鍬同時翻飛,不一會兒的功夫,青石板便被填平了……
‘哈哈哈哈……’
坐在太師椅上的粗犷男人直到填滿了最後一鍬土,才露出滿意的笑容,锃亮的腦袋在日頭下作用不亞于一盞探照燈。
“日出東方,太陽屬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水主財,這下霸爺我一定順風又順水,財源滾滾來!”
‘霸爺’得意洋洋的掃了一眼杵在一旁嗫喏着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敢的朱善祥,向着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小弟會意,扔給朱善祥一包大團結。
“謝謝霸爺!謝謝霸爺!”
朱善祥這輩子都沒有見多這麽多錢,高興的眉毛都飛了起來,他這個病秧子兒子能‘賺’這麽多錢,也算是報答了他的養育之恩了!
……
冰冷刺骨的水撫慰了曉陽火辣辣的傷口,漆黑一片的水底,曉陽喉嚨法痛,鼻腔發酸,耳膜沉悶悶的,就像陰天被淋濕的鼓面,雜音冗長沉悶。曉陽用力扼住自己的咽喉,迫切的希望能吸入一口空氣,結果只是被刺骨的冷水灌進胸腔……
頭悶沉沉的發脹,曉陽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了,收緊的雙手無意識的松開,小小的身子緩緩漂浮而起,曉陽感覺到了靈魂正在分離、飄起,就像一朵雲彩,落不着實處。
彌留之際,頭頂漆黑一片的青石板恍若變得透明起來,朱曉陽透過層層水紋,清晰的看到了‘霸爺’事成之後的興高采烈,還有……父親餍足的貪婪嘴臉……
……
老年人,覺都不長,朱曉陽把過往都梳理了一遍的功夫,朱善祥渾身雞皮瑟縮了一下,又是醒了過來。冗長低沉的咒罵又是一刻也不停息的回蕩在空曠陳舊的宿舍裏。
倏而,朱善祥蓋在肚臍上的被子慢悠悠的被提起,直到将那張溝壑縱橫的臉被完完全全遮蓋住。
朱善祥雞爪一樣幹枯的手掌顫巍巍的摸向床頭的呼叫鈴,只是卻再也沒有力氣按下……
其實就算是按下也估計沒有護工會過來瞧一眼兒吧,畢竟這個老頭兒是整個養老院出名的難纏,手指頭起了一點兒皮都恨不得讓所有護工過來伺候他,久而久之,除了放飯時間和必要的打掃,這間宿舍再也沒有人願意踏足。
朱善祥咽下最後一口氣兒,曉陽虛淡的身影消失在了床前,諾大的宿舍裏,鮮活的就只剩下散落在地上沾滿灰塵的餃子。
……
鬧出了命案,水上大世界自然是要關門整頓一陣子,經理表達了歉意之後,給夙任和李铖退回了餘下的費用,并再次表示下次來保證會打折……
夙任并沒有伸手去接美女經理手裏的錢,反而示意帶着厚重眼鏡,稍顯有些木讷的班長,“就當做是班費了”
三班所有學生心聲:尼瑪!整整八萬塊!這也太豪了吧!
沈亦棠今天心情頗好,就在剛剛,一顆閃爍着星光的小小金色功德劃過一道最優美的弧線,消失在了他腰間的功德袋子裏。
“那個……沈先生,你能不能給他看看眼睛?”
李铖和王凱兩人此時已經是穿戴整齊,至于其中是個怎麽樣的過程,詳情請參考李铖水蜜桃一樣的臉頰。
“只是普通的感染,這種問題醫生比我拿手。”
怎麽說也算救了他們兩次,也算是有些交情了,沈亦棠随手扔給他們兩張護身符。頭也不回的跟着夙任離開了。
“後面有我的電話號碼,有生意的話給你打八折。”
經過了剛才這一遭,李铖清楚的知道手裏的兩張符篆有着怎樣的分量,所以珍重的收了起來,細心的替王凱換掉頸上已經黑掉的護身符。
“磨蹭什麽?還不帶我去醫院。”
“……你手放哪裏?”
李铖眉毛都要燒着了,這傻狗的鹹豬手就沒有一刻老實的時候,其實……這也沒什麽了啦,李铖甚至心裏還有點兒埋怨廠商為什麽把牛仔褲造的這麽厚,可為什麽是在這麽多人面前!
王凱貌似認真的捏捏李铖Q彈的翹臀,眨巴兩下沒有聚焦的眼眸,貌似認真的反問道:“這不是你的臉嗎?”
“我!是!侏!儒!嗎!”
李铖聲音像是從牙縫兒裏擠出來的。同學們都有意無意的投射過來火熱的探究目光,奇怪了,平日裏被捉弄的不是王凱嗎?今兒怎麽掉了個個兒?
“別頂嘴,快帶着爸爸去看醫生。”
王!凱!!
……
“為什麽給他們兩個電話號碼?”
随便上了一輛出租車,屁股還沒坐穩,夙任神情炯炯的盯着一旁坦然自若的沈亦棠,有些不開心的開口‘質問’他。
“大客戶。”
夙任和他貼的極近,泛着微涼的手臂攬着他的肩膀,不用回頭也知道那人肯定又在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前面司機不斷透過後視鏡偷瞄這兩位仙氣飄飄的客人,心裏一陣咂舌,已經開始浮想聯翩。
眼睛是人心靈的窗戶,沈亦棠一眼就瞧出了那人在想什麽,瞄了一眼身邊牛皮糖一樣的夙任,向天翻了個白眼兒。
“我……有的是錢。”
不為所動。
“要回來好不好?嗯?”
居然發嗲,上次尹楠的烏龍還沒找你算賬。
司機已經被求知欲憋得滿臉通紅,沈亦棠着實不忍他這麽痛苦,從夙任口袋裏摸出一張毛爺爺,随便挑了一個路口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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