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他們欺負你了?”

夙任處理掉廖俊生之後匆匆而來, 進門就看到沈亦棠呆呆的看着手心,眉目間沒有半分神采,夙任心頭一突, 生怕沈亦棠魂魄被人攝了去。

不過還好,聽到他的聲音, 沈亦棠慢慢醒轉過來,雖然依舊是清清冷冷的樣子,可夙任還是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剛剛和幼魚的過去交感的過程中,沈亦棠感覺每一秒都壓抑的難受, 幼魚那麽小, 又是怎麽熬過來的,“是我在欺負別人。”

夙任微涼的手探到沈亦棠發間,還是有些擔憂,“那臉色怎麽這麽差。”

沈亦棠沒有搭理夙任, 他感覺自己現在必須要做點什麽, 不然會被記憶中那種久久不散的壓抑感憋瘋。

陽律不能懲治安家,沈亦棠又等不到陰律結算那一天,所以只能自己動手。

從口袋裏摸出一張裁剪好的紙人,沈亦棠撚起一絲幼魚的心間血,替他點了睛。

紙人有了一雙赤紅色的眸子之後, 水墨色的痕跡開始出現在全身各處, 模樣越發的像幼魚死前的模樣。

沈亦棠一抖手,‘幼魚’輕飄飄落在地上, 胸前猙獰的傷口處, 一滴嫣紅的血珠滴落在地板上, 發出沉悶的聲響,‘幼魚’嘴角撚起一抹獰笑, 向後隐去,消失不見。

夙任啞然,無論過去了多久,沈亦棠依然如玄笙一樣心善,剛剛那小紙人也只能裝裝神,弄弄鬼,吓吓他們而已,“這下可以回家了?”

“還有一個。”

轉頭看向自己玩死自己的紫晖,沈亦棠眸中厭惡不加掩飾,果然,道士一如既往的讨人嫌。

“那你想怎麽辦?”

“邊走邊想喽,反正不會便宜他們。”紫晖,紫微,沒點聯系他說什麽都不信,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情。

紫晖包裹着一層堅冰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懸浮而起,随着兩人一起消失在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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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我兒子怎麽樣了?大師?”

安太太在外面等的心焦,已經過去将近兩個小時,可紫晖的房門還是緊閉,她終于喪失了耐心,小心翼翼的開始扣門。

門內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響傳出,安太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給我砸!”

薄薄的門板在膘肥體壯的傭人全腳下,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成了一堆碎屑。門被打開,迎面撲來一股寒氣,凍的安太太一行人直打冷戰,上下牙床不受控制的磕在一起。

“幼輿?”

火盆和蠟燭不知什麽時候全都熄滅,房間內漆黑一片,安太太不顧屋子裏降到冰點的溫度,急忙去找安幼輿的身影。

安幼輿依舊躺在祭臺上,只不過身體已經僵硬,安太太想要拉起他的手,卻發現兒子身上比冰還要冷。

“不!”

……

湖城城外十裏,清風觀坐落在層層青山之中,玉帶缭繞,不沾染一絲煙火氣。天上皓月和繁星不時落下一縷縷光輝,盡數被清風觀吸納,不斷維持着地下大陣的運轉,逸散出來的精華則被反哺給清風觀坐落的山頭兒,整座山頭兒靈氣蓬發,到處生機勃勃,就連普通的野草都青蔥更甚,有了些許藥用價值,更不用說紮根在大陣中心那一塊藥草園。

倏而,锃亮的刀芒照亮了天宇,陣陣刀鳴似龍吟,一柄透着寒光的長刀攜帶者無匹威勢朝着清風觀壓落。

道觀裏修行的道人第一時間被驚醒,轉瞬的時間,清風觀上空便聚集了三十幾位衣擺飄飄的道人,聯手阻擋這威力絕倫的一刀,為首的正是紫微道人。

集結了三十幾位同門全力,再加上大陣加持,才堪堪抵消了這一刀之威勢。

半人高的‘天涯’靜靜懸在道觀上空和三十幾位道人對峙,雖是一把刀,卻有一股睥睨的氣勢,刀鳴陣陣,宛若龍吟。

“是你。”

夙任的樣貌實在是太出彩,出現在夜空中的瞬間,便被紫微認出來了,紫微眉頭微蹙,完全沒想到夙任實力竟然恐怖如斯。

“道友此舉是為何?”

夙任并不言語,紫晖包裹着一層堅冰的屍首緩緩漂浮在清風觀衆道士面前。

“小師叔?”

上次在杜家時跟在紫微身後的小道童一聲驚呼,認出了紫晖。

“你們惹出的麻煩,自己解決。”

夙任話音剛落,紫晖身上堅冰融化,三只長相猙獰的黃泉蟲在原地留下三道殘影,迅速四散逃逸。

“不好!”

“快追!”

……

清風觀的道士來不及穿衣服,甚至不顧吃飯的家夥多落在房間內,分成了三撥人,追逐閃電一樣逃逸的黃泉蟲。

這黃泉蟲是被鎮壓在三清祖師的雕像下,乃是清風觀頂級機密,沒想到卻被紫晖意外得知,盜取了黃泉蟲幼蟲,脫離了清風觀,自此消失不見。

一只黃泉蟲就足以整個湖城餓殍遍地,赤地千裏,要是三條一齊跑出去的話……

道士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黃泉蟲身上,諾大的清風觀只剩下夙任一人一刀立在月空下。

沈亦棠早在道士們四散追逐黃泉蟲的空擋,憑借着‘咫尺’,輕而易舉潛入了清風觀最為寶貝的藥田。

直接将這群牛鼻子老道士的寶貝給拔了個幹淨,先前還靈氣濃郁郁郁蔥蔥的藥田,轉眼之間就成了光禿禿一片,到是沈亦棠腰間的寶貝口袋裏霞光閃爍,不是溢散出一兩縷實質化的靈氣。

第一次幹壞事,沈亦棠有些激動,鼻尖兒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一溜煙兒溜出了清風觀,“快!”

沈亦棠在他身邊站定的瞬間,夙任手中‘天涯’寒芒再次照亮天宇,在夜空中留下一道尾焰,貫入清風觀地底。

好不容易修複好的大陣這次徹底癱瘓,被‘天涯’磨滅成灰,沒了大陣的束縛,聚集在清風觀地底的日月精華、天地靈氣,紛紛透過地表逸散而出。

清風觀所在的山脈頓時彩霞飛升,仙氣飄飄,宛若飛仙之景。清風觀好不容易重建起來的山門霎時間被暴虐的靈氣碾碎成齑粉。

追逐黃泉蟲而去的牛鼻子頓時傻眼兒了。

紫微氣血上湧,眼前一黑,直接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走了個老的,又來了個小的,我*&******”

“師傅怎麽辦?還追不追?家都沒了啊……”

“殺千刀兒的,我們道觀怎麽惹他們這一脈了,這都第四次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

忙活了一晚上,走出清風觀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林間潮濕的霧氣中,一輪火紅火紅的日頭緩緩爬上山尖兒,燦金色的陽光帶着些許清冷,利刃一樣撕裂殘餘的黑暗。

沈亦棠和夙任兩人并未着急趕回棺材鋪,漫步在晨起的青山中,呼吸着帶着露水的空氣,許是黎明時分清風觀溢散出大量靈氣的緣故,露水都帶着一股微甜。

叽叽喳喳的鳥雀聲由遠及近譜成一曲歡樂的歌,不時有一兩只雪白雪白的絨團憨态可掬的跳走……

“高興了?”

夙任輕巧的牽着沈亦棠溫潤的指掌,從腳步聲就能感知身邊的人似乎心情不錯。

“那當然,那群牛鼻子怕是鼻子都要氣歪了。”沈亦棠想想紫微一副豬肝臉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這可是師傅留下來的傳統,可不能在我這裏荒廢了……”

夙任身旁浮現一層微弱銀芒,替沈亦棠擋住了樹葉上不時滴落的水珠,“我覺得你已經青出于藍了。”

沈亦棠帶着倦色的眼睛上下瞟了夙任一眼,“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喽。”

夙任攔腰把人毫不費力的抱起,“那是自然。”

沈亦棠似模似樣的微微掙紮了幾下,随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阖上了眼眸,“……你這是幹什麽?”

“你累了,睡吧。”

“……才沒有。”

結果沒一會兒就在夙任懷裏睡沉了……

……

“幼魚呢?”

夙任輕輕把沈亦棠放在床上,替他脫了鞋襪,在微涼發白的薄唇上留下幾枚齒痕,轉身出了卧室。

“後半夜的時候情況就好多了,現在正陪着那個小鬼頭玩呢。”

阿瑤身着淡紅色旗袍,婷婷袅袅走過來,瞧着沈亦棠沒事,她也就放心了,示意廚房了給沈亦棠煨了粥,一閃身回到桌上的紙人中。

“幼魚。”

後院裏和小鬼頭玩的正起勁兒的幼魚聽到夙任清冽的聲音,立馬扔掉了手中的玩具,連最喜歡的兔子從身上滾落也沒在意,一溜煙兒小跑到夙任身邊。

而小鬼頭則在夙任出現的瞬間,化為一股青煙鑽入一枚瓷娃娃裏。

“……哥哥你找我。”

“你怕我?”

幼魚身子不自覺瑟縮了一下,心裏閃過無數個問號,難道您不知道階位壓制嗎?像他們這種級別的小鬼頭,單單只是夙任身上的一縷氣息,足以讓他們腿軟腳軟跪伏在地。

只不過話到了嘴邊卻成了,“……怎麽會,幼魚喜歡哥哥,哥哥喜歡哥哥,那幼魚也喜歡哥哥……”

一連串的‘哥哥’,可夙任卻聽懂幼魚要表達的意思,心中甚是歡喜。

“你忘記的東西,他幫你找回來了。”

一枚跳動着的心髒緩緩出現在幼魚身前,只要他往前一步,就可以讓他回到本來的位置。

“……忘記的就是不重要的……我喜歡待在這裏,喜歡阿瑤姐姐,喜歡哥哥……”

小家夥兒越說聲音越小,越說頭越低,最後幹脆埋在了胸前,不敢看夙任。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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